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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蛊杀人案(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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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为昭造下了这一个孽,每到热闹场中,忽然心头一静,使要受天良的谴责;每日夜深或清早,心头也要潮起这一回事了。一年多下来,就成了心病,精神恍惚,多疑多惧;有时自言自语,是个失心疯的样子。有人趁他清醒的时候劝他学佛,他也希望佛天保佑,解释这一回的冤孽;便借住在北门外开佛寺里,天天跟着一班和尚念经拜佛。又一年多下来,居然养好了这心病。忽然他的小儿子生了急病,上吐下泻,十分厉害;他的老婆何氏慌得没主张,只得请他进城去。 他急急忙忙的走到城门口,从晴佳巷口过身,忽然心中一动,又见那巷里一家门首火光熊熊;绕道进去一看,原来烧的是一堆纸钱。旁边另有一堆灰,尚有星星红火在那烧过的纸纹上乱窜,似乎还有字迹在上面;趁火光看时,只见寸来大小五个字是“淫棍东方穆”!上下文全瞧不清楚;登时吃一大惊!定神看那几家门牌,因为天色晚了看不见,只见一家贴着张堂名条子“浦市关”三个字。 他还在那里踌躇,他的用人催着道:“要关城了。”南为昭猛然省悟,匆匆进城回到家中。何氏正和郎中先生讲小孩子的病势,他便也坐下来听。谈不到几句话,只听得里面闹将起来,他便和何氏奔了进去;只见小孩子跳身坐在床顶上,张开口哈哈大笑。 何氏上前问道:“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小孩子指着南为昭道:“你这问他,为什么要因奸致死别人的闺女?”便又大笑连声道:“我今日总算寻着了!”又抽抽咽咽的哭起来道:“害得我好苦!”小孩子这么一闹,南为昭吓得呆了,何氏更慌了张;只有儿一声又一声的直哭,把个郎中先生吓得溜之乎也。 一家人正没做理会处,幸得他丈母何老太太听得外孙病了来瞧;见了这个情形,连忙叫人快去请法师,一面对着小孩子念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来。那小孩听得念佛声音居然闭目合掌,登时安静;何老太大便命人抱了下来,抚他睡下。何氏见小孩子安静了,记起小孩的谵语来,便扭住南为昭大闹说:“你这种禽兽!一定在外边造了活孽,所以害得我的儿子被鬼寻了。我只找你拼命!”这一闹,又闹得个人仰马翻。及至何老太太解劝开了;南为昭走到堂屋里坐下,撅起嘴巴,一声不响。 后来法师来了,敬神、收吓、退白虎,闹到天亮;小孩子果然清楚了,知道饿了,要吃东西。大家又忙着张罗了一回,因为耽搁了一夜没睡,都去歇息去了。 谁知南为昭的疯病又发了,并且发得一个与众不同!从前是自言自语,这回撬口不开;从前是斯斯文文,这回就动手动脚。本来他白瞪着眼坐了一夜,此时何老太太叫他去睡一会,他突然伸起手来,左右开弓似的只管打自己的耳刮子。何老太太忙问道:“你这是为了什么?”南为昭不答,拍拍的只顾打。何老太太便上前去攀住他的手,颤巍巍的喊道:“你又疯了吗?” 这一声喊惊动了何氏,慌忙走来帮着何老太太去攀南为昭的手,那里攀得住?何氏急忙唤了人来,大家捉住南为昭,把两手捆了。看南为昭的睑时,已经打得青红紫肿,口角里流出血沫来;问他时只是不答,歇了不多少时候又闹起来。手动不了,便提起脚朝石磉柱连环乱踢。大家扯住时,两只大脚指头已经碰断了;只得又把他的脚也捆起来,扛到床上放着,忙着去请郎中、请法师。 不多一会,南为昭踊身跌下地来,将脑袋在地上乱碰;大家救起时,已经碰的皮破血流;便又用一匹绸子,把他身子连床捆住。隔了些时,南为昭却将那舌尖嚼破,连血连肉喷了出来;急忙撬开他的口角,用竹筷子勒住,还咬得吱吱地响。一时郎中先生来了,说是鬼迷,不肯下药就走了。等到法师来看这情形,当然说是遇了凶神恶煞,非大大的禳解不行。 何氏只叫快禳解,登时设起坛来“咚昌、咚昌、且古且古昌”的在外边闹着。南为昭在理边似乎安静一点,眼睛放下来了,眼皮也合得拢了;只是还说不得话,只有哼哼韵儿,灌些神茶神水,居然会咽。到了夜里,说起话来了;因为舌尖短了些,说得不甚清楚。慢慢地述起昨日进城在晴家巷遇见的事。 “当时毛骨悚然!及至回到家中,小孩子闹的时候,分明看见一个女人,披发吐舌坐在床顶上,以后就模模糊糊的。天亮时一阵冷风吹来,只见一个黑影子朝自己一扑,就身不由自主的闹起来;自打、自掷、自咬,当时觉得痛人心骨,却说不出来。 “这分明是冤孽,我知道不好!那黑黑东西说着,转了口腔,说话说得很清楚了,道:‘是你这淫棍!也有彼我寻到的日子。’便笑了一阵,又说道:‘易满太婆,你救救我的命哟!他实在长得好啊!’又道:‘大爷有钱,随便快活快活!见一个讨一个,我家里没有许多房子住姨太太。’又道:‘哭甚么?是舍不得我吧?今晚早些来,我教你顽许多花样。’” 南为昭说着,笑一阵,又哭一阵,又说一阵;全是些可解不可解的话,一闹就是一夜。 从此以后,白天迷迷地睡,一到晚上就胡言乱语的闹通晚。许多本家亲戚朋友都知道南为昭被冤鬼找了;通城的郎中先生都请遍了,不敢下药:通城的法师也请教遍了,也是禁制禳解不了。如此闹了两个多月,南为昭拖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有人说起湘阴有位黄老先生医道极高,并不应诊,便人上托人的去请了来。黄老先生诊过之后,便道:“这是鬼症,我照孙真人的千金方下一帖药,看是如何,只怕难得挽救。”当下开了九臼箭头珠等几味服了下去,果然晚上安静许多。次日,黄芒先生复诊,说道:“脉散无神,神仙也没甚办法。”谢绝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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