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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失衣服张文达丢脸 访强盗龙在田出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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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笑道:“你昨夜便不喝醉酒,把房门闩了,恐怕也免不了失窃。你知道这衣服被卧在什么地方?我昨夜并没喝醉,房门也牢牢的关了,这被卧和衣服都到了我床上,我夫妻两人都不曾发觉。直到我内人起床,才诧异道:‘我们床上是那里来的这些男子汉衣服?还有一床棉被,怎的也堆在我们床上?’我听了起来看时,认得是你的衣服棉被。再看房门是上了洋锁的,不曾开动;惟有一扇窗门,好像曾经推开过,没有关好。我想这事除了龙溜子没有旁人,我对你说这人不能得罪,你不相信,果然就来与你为难。你瞧,你这扇窗门,不是也推开了吗?”张文达举眼看盛大所指的一扇窗门,彷佛是随手带关的,离开半寸多没关好。正待说几句顾面子的话,只见屈师爷急匆匆走进来说道:“老太太不见了一串翡翠念珠,大少奶奶也不见了一朵珠花。”盛大听了只急得跺脚道:“珠花不见了倒没要紧,老太太的翡翠念珠丢了却怎么办?”张文达气得哇哇的叫道:“少爷不要着急,周把式知道那小子的地方,我就去与他拚命。我不把失掉的东西讨回来,也不活在世上做人了。” 盛大摇头道:“我当初疑心是龙溜子干的玩意,因为独把你的衣服被卧搬到我床上,好像龙溜子存心和你过不去。于今偷去老太太的翡翠念珠,我内人的珠花,这又不像是龙溜子的举动。我和龙溜子虽没有多深的交情,但是曾振卿和我非常要好,溜子断不至为和你过不去,使我老太太着急。我老太太一生奉佛,乐善好施,谁也知道。溜子初来我家的时候,还向我老太太磕了头,未必忽然这么不顾情面。” 张文达急得脸上变了颜色,险些儿哭了出来说道:“少爷这么说来,更把我急煞了。若知道是龙溜子那浑蛋干的,我去捞着了他,不怕讨不回来。少爷于今说不是他,公馆里这多个把式,这强盗却专与我过不去,除了溜子那浑蛋,难道还有旁人吗?” 屈师爷道:“我也疑心这事,不是龙在田干的。他是何等精明能干的人,一般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家里很富足,他岂肯在上海做这明目张胆的盗案?他纵然有心与张教师为难,翡翠念珠是我们老太太最珍爱的法物,珠花是我们大少奶奶所有首饰中最贵重的,都与张教师无干。若说因张教师是在公馆里当护院,故意这么干,使张教师丢面子;只须偷去张教师的棉被衣服,移到大少爷床上,就够使张教师难受了。不为钱财,断不至偷盗这两样贵重东西。” 张文达气得双眼突出,恨声不绝的说道:“少爷和屈师爷都说不是龙在田偷去的,我不相信。我此刻就邀周把式同去找他。我这一只饭碗打破了没要紧,老太太和大少奶奶丢掉的东西,不能不找回来;我受的这口恶气,不能不出。我还有一句话得和大少爷商量,我听说上海巡捕房里面,有一种人叫做包打听;这种包打听与县衙门里的捕快一样,查拿强盗的本领极大。倘若昨夜失掉的东西,值不了多少钱,或是能断定为龙在田偷去无疑,便用不着去陈报巡捕房,请包打听帮忙。于今我以为非报巡捕房不可。” 盛大道:“你是初来上海的人,只知道包打听查拿强盗的本领极大,那里知道请他们出力是很不容易的。昨夜来的不是平常强盗,所来的绝无多人,不能与平常盗案一概而论。这回的案子,不是巡捕房里普通包打听所能破获的。平常盗案,都免不了有四五个同伙的;抢得的赃物,有时因分赃不匀,内伙里吵起来,给外人知道了。有时将赃物变卖,被人瞧出了破绽。并且那些当强盗的,多半是久居上海的无业流氓,包打听对于他们的行动,早经注意;一遇有盗案发生,那般流氓便逃不出包打听的掌握。昨夜这强盗如果是龙溜子倒好了。念珠和珠花,尽管拿去了,我相信他是一时有意使你为难,终久是得退回给我的。若报巡捕房就糟了。”张文达道:“少爷不是说他不会干这事吗?因为疑心不是他偷去的,所以我劝少爷报巡捕房。” 屈师爷道:“如遇到万不得已的事,自不能不去报捕房。不过像昨夜这种盗案去报捕房,外国捕头一定要疑心是公馆里自己人偷的。公馆里的丫头老妈子,不待说都得到捕房里去,受严厉的审讯;便是这些把式,恐怕也不免要一个一个的传去盘诘。为的夜间外边的铁门上了锁,有两个巡捕终夜不睡的看守,还有门房帮同照顾,无论有多大本领的强盗,是不能从大门进来的。后门终年锁着不开,并没有撬破的痕迹,强盗从何处进来呢?外国人不相信有飞檐走壁的强盗,报了巡捕房还是我们自己倒霉。” 张文达道:“这情形我不明白,既是如此,报巡捕房的话就无须说了。我就去找周把式,请他引我去会了龙在田再说。”说着就往外走。盛大喊道:“且慢!就这么去不妥当。于今东西已经偷去了,我们也不用着忙。且把主意打定再去,免得再闹出笑话来。”张文达见这么说,只得止步回头,问如何打定主意。盛大也不答话,只叫人把周兰陔叫来。 周兰陔一见盛大,即打千请安说道:“少爷白花钱养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饭桶!强盗半夜跑到公馆里来,盗去极值钱的东西,并且使老太太和大少奶奶。我们这些饭桶,真是惭愧!真是该死!”周兰陔这番话,说得张文达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只恨房中没有地洞可钻入。 盛大连忙说道:“这事怪你们不得。你们虽负了护院的责任,不过这强盗的本领,非同小可。照昨夜那种情形,听凭怎样有本领的人当濩院,除却有前知的法术,便无处提防。我夜间睡觉,素来最容易惊醒;房中一有人走得地板响动,我少有不知道的。有时就轻轻的撩我的帐门,我也惊醒转来。昨夜强盗到我房中,将张教师的衣服被卧安放在我床上,我竟毫不知觉,这强盗的本领就可想而知了。 “我此刻找你来商量,是因龙溜子昨日上午在这里,我正陪着他谈话,凑巧张教师从外边回来。我因张教师前天出外,是和你同去的,一夜不曾回来,我便猜想你们必是玩姑娘去了。张教师和我见面的时候,随口向他开了两句玩笑,接着介绍他与溜子见面。张教师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已把在张园相遇的情形,向溜子说了。不料溜子与张教师谈话不投机,各人抢白了几句。我知道溜子轻身的本领是很有名的,不由得疑心他是蓄意与张教师过不去;所以将张教师的衣服被卧移到我床上,一面丢张教师的脸,一面使我知道。后来听说老太太不见了翁翠念珠,我少奶奶也不见了珠花,我又觉得龙溜子不会在我家里干出这种事来。你和溜子是多年有交情的,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周兰陔沉吟了一会道:“这事实在是巧极了!昨日张教师因受了溜子的奚落,缠着要我引他去找溜子图报复。溜子为人也是气度小,受不了旁人半句不好听的话。若专就这偷衣被的情形看来,不用疑心,一定是溜子干的。但是溜子无论怎样气愤,也不至动手偷老太太少奶奶的东西。我刚才去向老太太请罪,已在房中仔细侦察了一遍。房门没有开动,窗户外边有很密的铁柱,又有百也门,里面有玻璃门;溜子轻身的本领虽好,然我知道他巧妙还不到这一步。少爷房里和这间房里,溜子是容易进来的。这事我不敢断定是他干的,不过如果是他干的,我去会他时,谈起来自瞒不了我。我知道溜子的性格,无处不要强;事情是他做的,那怕就要他的性命,他也不会不承认。只对不知道他的人不说罢了。” 张文达道:“我原打算请你带我同去的,因大少爷要和你先商量一番。于今既商量好了,我们便可前去。”周兰陔道:“你现在和我同去却使不得。这事若果是他干的,你可不要生气,完全是为有你在这里当护院的缘故。你一和他见面,不把事情更弄僵了吗?”张文达忍不住双眉倒竖起来嚷道:“我不管事情僵不僵!他既跟我过不去,我就不能不使点儿厉害给他看。我真打不过他时,那怕死在他手里也甘心。” 周兰陔摇头道:“你去找他报仇,又是另一桩事。我此去是为侦查昨夜的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万一不是他干的,你见面三言两语不合,甚至就动手打起来;打到结果,他还不知道有昨夜的事,岂不是笑话吗?”盛大道:“周把式的话不错,你就去看他是如何的神情,再作区处。”说着自进里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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