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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朱伯益演说奇异人 陈乐天练习飞行术(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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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朱伯益见孙福全说得这般慎重,忙也起身拱手说道:“绍介两位去拜访他,是再容易没有的事。像陈乐天这样的人物,确是够得上两位去结交。我在几日前,不但不知道他是一个有大本能的人,并把他当作一个吃里手饭的朋友。前几日我因私事到韩春圃大爷家里去,在门房里问韩大爷在不在家。那门房时常见我和韩大爷来往,知道不是外人,便向我说道:‘大爷虽在家,只是曾吩咐了,今日因有生客来家,要陪着谈话,不再见客,若有客来了,只回说不在家。’我便问来的生客是谁?用得着这么殷勤陪款? “那门房脸上登时现出鄙夷不屑的神气说道:‘什么好客,不知是那里来的一个穷小子,也不知因什么事被我们大爷看上了。今早我们大爷还睡着不曾起床,这穷小子就跑到这里来,开口便问我韩春圃在家么?我看他头上歪戴着一顶稀烂的瓜皮小帽,帽结子都开了花;一条结成了饼的辫子,盘在肩上,满脸灰不灰白不白的晦气色,还堆着不少的铁尿麻。再加上一身不称身和油抹布也似的衣服,光着一双乌龟爪也似的脚,套着两只没后跟的破鞋,活是一个穷痞棍。我这里几曾有这样穷光蛋上过门呢?并且开口韩春圃。我们韩大爷在东三省,谁不闻名钦敬,谁敢直口呼我大爷的名字?我听不惯他这般腔调,又看不上眼他这般样范,对他不起,给他一个不理,只当是没看见。他见我不理,又照样问了一声,我便忍不住回问他道:‘你是那里来的?韩春圃三个字有得你叫唤吗?’好笑他见我这么说,反笑嘻嘻的对我说道:‘你是韩春圃家里的门房,靠韩春圃做衣食父母,自然只能称呼他大爷,不敢提名道姓呼韩春圃。我是他的朋友,不称呼他韩春圃称呼什么?请你去通报你们大爷,说我陈乐天特地来拜他。’” “我一听门房说出陈乐天三个字,实时想起十四号房间里的客人,正是姓陈名乐天,也正是门房所说的那般容貌装束,不觉吃了了一惊问道:‘你们大爷在那里认识陈乐天的?若是多年的老朋友,陈乐天已在我们浅里住了一个多月,不应该直到今日才来见你们大爷。’ “门房蹙着双眉摇头道:‘有谁知道他在那里认识的呢?他虽说与我们大爷是朋友,我如何相信我们大爷会交他这种叫化子朋友。时常有些在江湖上流落的人,来找我们大爷告帮,大爷照例不亲自见面;总是教账房师爷出来,看来的人品身分,多则三串五串,少也有一串八百,送给来人,这是极平常的事。每年是这么送给人的钱,也不计其数。我以为这陈乐天也不过是一个来告帮的人,平常来告帮的,无论怎样,总得先对我作揖打拱,求我进去说两句便话。这陈乐天竟使出那儿子大似老子的嘴脸来,谁高兴睬他呢?料想他这种形象,就有来头,也只那么凶。即向他说道:“我们大爷出门去了,你要见下次再来。”他嗄了一声问道:“你们大爷出门去了吗?什么时候出门去的?”我说出门去了就出门去了,要你问他什么时候干吗?他不吃着你的,轮不着你管。就是三岁小孩听了,也知道我是不耐烦理他,有意给嘴脸他瞧的。’ “‘他倒一些儿不动气的说道:“不是这般说法,我因他昨夜三更时分,还和我谈了话,再三约我今早到这里来,我因见他的意思很诚,当面应允了他,所以不能失信。今早特地早起到这里来,你说他出门去了,不是奇怪吗?”说时伸着脖子向里面探望。我听他说昨夜三更时分,还和我们大爷谈了话,心里就好笑起来。 “‘我们大爷昨日下午回家后,便在家里不曾出门,也没有客人来访。并且我知道大爷素来睡的很早,终年总是起更不久就上床,怎么三更半夜还和他谈了话呢?这话说来,越发使我看出他是个无聊的东西,本打算不睬他的,但是忍不住回答他道:“你昨夜三更时分,还和我们大爷谈了话吗?在什么地方谈的,谈了些什么话?”他说道:“谈话的地方,就在离此地不远,谈了些什么话,却是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十分诚恳的,求我今早到这里来,你不用问这些闲话罢。请你快去通报一声,他听说我陈乐天来了,一定很欢喜的。”这陈乐天越是这般说,越使我不相信。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大爷昨日下午回家后,不曾出大门一步,我是在这里当门房的人,大爷出进都不知道吗?我大爷从来起更就上床,你三更时分和他谈话,除非是做梦才行。劝你不必再瞎扯了,你就见着我们大爷,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不料我这几句话,说得他恼羞成怒起来,竟泼口大骂我混账,并指手划脚的大闹。大爷在上房里听了他的声音,来不及穿衣服,披着衣,趿着鞋,就迎了出来。可怪,一见是这穷小子,简直见了多年不曾会面的亲骨肉一般;跑上前双手握住陈乐天的手,一面向他陪罪,一面骂我无礼。接进去没一会,就打发人出来吩咐我今日不再见客的话。原来这陈乐天是住在朱爷客栈里的吗?他到底是一个何等人呢?’ “我说他虽在我客栈里住了一个多月,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等之人,你们大爷若是陪着旁的客人,不再见客,我也不敢冒昧去见,既是陪的是陈乐天,并且如此殷勤恭敬,我倒要进去见见你大爷,打听你大爷何以认识他?何以这般殷勤款待他。那门房说道:‘大爷既经打发人出来吩咐了我,我怎么敢上去通报呢?’我说,毋须你去通报,我和你大爷的交情,不比平常,他尽管不见客,我也要见他。我见了他,把话说明白,绝使他不能责备你不该放我进去。门房即点头对我说道:‘大爷此刻不在平日会客的客厅里,在大爷自己抽大烟的房里。’” 孙福全听到这里问道:“韩春圃是什么人,我怎的不曾听人说过这名字?” 朱伯益道:“孙爷不知道韩春圃吗?这人二十年前,在新疆甘肃陕西三省走镖,威名很大,结交也很宽广,因此多年平安,没有失过事。只为一次在甘肃押着几辆镖车行走,半途遇了几个骡马贩子,赶了一群骡马,与他同道。其中有一个年约六七十岁的老头,老态龙钟的也赶骡马。韩春圃见了就叹一口气说道:‘可怜可怜!这么大的年事了,还不得在家安享安享,这般风尘劳碌,实在太苦恼了。’韩春圃说这话,确是一番恤老怜贫的好意;谁知道这不服老的老头听了,倒不受用起来。立时沉下脸来说道:‘你怎不在家安享?却在这路上奔波做什么?’韩春圃随口答道:‘我的年纪还不算老,筋力没衰,就奔波也不觉劳苦,所以不妨。’ “这老头不待韩春圃再说下去,即气冲冲的截住话头说道:‘你的年纪不老,难道我的年纪老了吗?你的筋力没衰,难道我的筋力衰了吗?’韩春圃想不到一番好意说话,会受他这般抢白。也就生气说道:‘我怜恤你年老了,还在这里赶骡马,全是出自一番好意,你这老东西真太不识好了。’老头更气得大叫道:‘气死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做了人家的看家狗,尚不知羞,你配可怜我吗?我岂是受你怜恤的人!’韩春圃被老头骂得也气满胸膛,恨不得实时拔刀出来,将老头劈做两半个,方出了胸头的恶气。只是转念一想,这老头已是六七十岁了,这般偃腰驼背的,连走路都走不动的样子,我就一刀将他劈死了,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江湖上人,从此便得骂我欺负老弱;并且他不曾惹我,是我不该无端去怜恤他,算是我自讨的烦恼,且忍耐忍耐罢。此念一起,遂冷笑了一笑说道:‘好好,是我瞎了眼,不该怜恤你。你的年纪不老,筋力也没衰,恭喜你将来一百二十岁,还能在路上赶骡马。’说毕打马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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