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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霍元甲谈艺鄙西人 孙福全数言惊恶道(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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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吉林有一个道人,绰号叫做“盖三省”。据一般人传说,盖三省原是绿林出身,因犯的案件太多,又与同伙的闹了意见,就到吉林拜了一个老道人为师,出家修道。其实修道只是挂名,起居饮食全与平常人无异。老道人一死,他就做了住持。久而久之,故态复作,仗着一身兼人的气力,更会些武艺,与人三言两语不合,便动手打将起来。吉林本地方有气力会武艺的人,屡次和他较量,都被他打败了。就有那些无赖的痞棍,奉他做首领,求他传授武艺。 文章、武艺都是一样,在平常人会的不算希奇,少人注意,惟有僧、道、妓女这几种人,只要略通些文墨,人家便得特别的看待;说是诗僧诗妓,文人学士达官贵人,无不欢喜亲近,欢喜揄扬。武艺一到了这几种人手里,也是一样,推崇鼓吹的人,份外的多些。盖三省既得了当地一般痞棍的拥戴,又有若干人为之鼓吹,声名就一日一日的大了。奉天黑龙江两省也有练武艺,想得声名的人,特地到吉林来访他,与他较量;无如来的都不是实在的好手,竟没有打得过他的。盖三省的绰号就此叫起来了,他也居之不疑。他的真姓名,本来早已隐藏了,在吉林用的原是假姓名,至此连姓名也不用了,居然向人自称是盖三省。 孙福全、李禄宾闻了盖三省的名,两人都觉得不亲去会一面,看个水落石出,似乎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两人就带了盘缠,一同启程到吉林来,落了旅店,休息了一夜,次日到盖三省庙里去拜访。在路上孙福全对李禄宾道:“我们和盖三省见过面之后,彼此谈论起功夫来,你看我的神气。我若主张你和他动手,你尽管放手和他动手,绝不至被他打败;如果我神气言语之间,不主张和他打,便打不得。”李禄宾时常与孙福全一同出外访友,这类事情,已经过多次了,很相信孙福全看的必不错。 此时走进了盖三省的庙门,只见门内有一片很广大的草场,可以看得出青草都被人踏死了,仅剩了一层草根。惟四周墙根及阶基之下,人迹所不到之处,尚长着很茂盛的青草;练气力的石锁石担,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不知有多少件放在场上,使人一望就知道这庙里有不少的人练武。不过在这时候,尚没有一个人在场上练习,这却看不出或是已经练过了,或是为时尚早,还不曾来练。两人边走边留神看那些石锁石担的重量,也有极大的。 李禄宾自问没这力量能举起来,即悄悄的对孙福全说道:“你瞧这顶大的石锁石担,不是摆在这里装幌子吓人的么?不见得有人举得起。”孙福全摇头笑道:“装幌子吓人的倒不是,你看这握手的所在,不是都捏得很光滑吗?并且看这地下的草根,也可以看出不是长远不曾移动的,就是举得起这东西,也算不了什么?何能吓得倒有真本领的人。”两人走到里面,向一个庙祝说了拜访盖三省的来意。 原来盖三省因为近来声名越发大了,拜访的人,终年络绎不绝,他也提防有高手前来,与他为敌,特地带了几个极凶猛横暴的徒弟在跟前,以备不测;逆料来拜访的,同时多不过二三人,绝没有邀集若干人同来与他为难的。以他的理想,两三人纵有本领,也敌不过他们多人的混斗。因此凡是平日有些名头的把势去访他,他必带着几个杀气腾腾的徒弟在身边。他自己却宽袍缓带,俨然一个有身分的人物。李、孙两人的当时名声不大,天津北京的人知道他两人尚多,东三省人知道的绝少;加以他两人的身体,都是平常人模样,并没有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气。盖三省没把他两人放在眼里,大着胆独自出来相会。 孙福全看盖三省虽是道家装束,然浓眉大目,面如煮熟了的蟹壳,颔下更长着一部刺猬也似的络腮胡须,越发显得凶神恶煞的样子。孙福全看他的模样虽是凶恶,但是走近身见礼,觉得没有逼人的威风。彼此通姓名,寒暄几句之后,渐渐的谈到武艺。盖三省那种自负的神气,旋说旋表演他自己的功架,目中不但没有李孙二人,简直不承认世间有功夫在他之上的人物。李禄宾看不出深浅,不住的拿眼望孙福全。孙福全只是冷笑,等到盖三省自己夸张完了,才从容笑问道:“你也到过北京么?”盖三省哈哈笑道:“北京如何没到过,贫道并在北京前后教了五班徒弟,此刻都在北京享有声名。” 孙福全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在北京有声名的是那几个?”盖三省不料孙福全居然追问,面上不由得露出些不快的样子,勉强说了几个姓名。孙福全冷笑了一声道:“北京不似吉林,要在北京享声名,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请问你在北京的时候,见过董海川、郭云深及杨班侯兄弟么?”盖三省随口答道:“都见过的。”孙福全道:“也谈论过功夫,较量过手脚么?”盖三省扬着胳膊说道:“当今的好手,不问是谁,十九多在贫道手里跌过觔斗的。贫道打倒的人多,姓名却记不清楚了。”孙福全即大声说道:“我两人就是董海川、郭云深的徒弟,因听说你打倒的好手很多,特地从北京来领教你几手。想你打倒的好手既多,必不在乎我们两个,请你顺便打倒一下如何?” 盖三省想不到这样两个言不惊人、貌不动众的人物,大话竟吓他们不倒,一时口里说不出不能打的话来,正在踌躇如何回复,孙福全已向李禄宾使眼色。李禄宾知道是示意教他放心动手,即立起身来,将上身的衣服脱下,紧了紧纽带,对盖三省问道:“在什么地方领教呢?”盖三省被这样一逼,只得自己鼓动自己的勇气,也起身将道袍卸下说道:“我看两位用不着动手,大家谈谈好了,若认真动起手来,对不起两位。人有交情可讲,拳脚却没有交情可讲。两位多远的道路到这里来,万一贫道功夫不到家,失手碰坏了两位的贵体,贫道怎么对得起人呢?” 孙福全笑道:“我两人都是顽皮粗肉,从来不怕碰不怕撞,其所以多远的道路跑来,就是为要请你多碰撞几下。你我初次见面,没有交情可讲,请你不必讲交情,若因讲交情不肯下手,倒被我们碰坏了贵体,那时人家一定要责备我们,说我们不懂得交情。” 盖三省一听孙福全这话,知道这两人不大好惹,想把几个徒弟叫到跟前来;一则好壮壮声威,二则到了危急的时候,也好上前混斗一场,免得直挺挺的被人打败难看。只是当初出来相会的时候,不曾把徒弟带在身边;此时将要动手了,却到里面去叫徒弟,面子上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喜得他的几个徒弟,虽不曾跟在他身边出来会客,但是都关心自己师傅,一个个躲在隔壁偷瞧偷听;此时知道要动手了,都在隔壁咳嗽的咳嗽,说话的说话,以表示相离不远。盖三省听了,胆气登时壮了许多,对孙李二人说道:“两位既是定要玩玩,贫道也不便过于推辞。这里面地方太小,施展不来,请到外面草场中去罢。”孙福全偷着向李禄宾努嘴,教他将脱下的衣服带出去。 三人同走到草场,只见草场周围,就和下围棋、布定子的一样,已立了七八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子在那里,都是短衣窄袖的武士装束。孙福全一看这情形,就猜出了盖三省的用意,是准备打败了的时候,大家一拥而上,以多为胜的。细看那些壮汉眉眼之间,没有丝毫聪悟之气,都是些蠢笨不堪的东西。暗想这种蠢材,断练不出惊人的技艺;专恃几斤蛮力的人,纵然凶猛,纵然再多几个,又有什么用处。 李禄宾看了那七个壮汉的神情,心里便有些害怕起来,走过孙福全跟前,低声说道:“草场上站的那些人,如果帮助盖三省一齐打起来怎么办呢?”孙福全笑道:“不打紧,他们一齐来,我们也一齐对付便了,怕什么呢?我有把握,你只放胆与盖三省动手。他们不齐拥上来便罢,如果齐拥上来,自有我出来对付,你用不着顾虑。”李禄宾平日极相信孙福全为人,主意很多,照他的主意行事,少有失败的;见他说不怕,说有把握,胆气也登时壮了,跳进草场,对着盖三省抱拳说道:“我因拳脚生疏,特来领教,望手下留情!”说着立了个架式。盖三省也抱了抱拳,正要动手,孙福全忽跳进两人中间,扬手说道:“且慢且慢!” 不知孙福全说出些什么话来?两人比较的胜负怎样?且俟第六十一回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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