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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艅暨邹孺人合葬墓志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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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征仕郎翰林院检讨端阳孙公暨邹孺人合葬墓志铭 余所知先达,如毗陵尚书孙文介公,以理学为名臣。伟业初以后进礼请见,会公病薨,不果,恨当吾世失之。庶几得公之子弟及门与闻公之道者,传其绪言余论,则犹之乎见公也。乃今操笔而铭我端阳先生。 端阳文介弟之子,今检讨衣月馆丈之父也。孙氏家世临濠,明初有都督同知继达者,以赐第常州,遂为其郡人,称始祖。五传而为山西行太仆卿銮,与从叔益同举正德辛巳进士。太仆生洲,洲生臬,再世赠礼部尚书。臬生文介,讳慎行,为乙未进士第三人,以礼尚书事光、熹两朝,争李可灼红丸案,引《春秋》断狱,罹榼祸,几不免。端皇帝召至京,将用以相,遇疾薨,其事具国史。有弟曰北愚公,讳慎思,由明经授蓝山令,生三子,端阳先生其季也。初蓝山教授里中,与邹扩庵孝廉为执友。孝廉之子宪副涧宽公少从蓝山受经,既贵而两家通婚姻。当万历之季,毗陵世家推孙氏、邹氏。宪副用文章政术显,而端阳实为之婿,以此游叔父、外父间,修学行号知名。孙氏自太仆以清白起家,子孙产复中落,文介笃友爱,其刻廉类贫诸生。端阳虽宦家子,邹孺人于归,乃至不能谋一椽,就文介别业以居,攻苦食淡,耻以干谒进。年三十,始补博士弟子员。家贫乏绝,间出未归,邹孺人不肯从亲戚假贷,炊烟中断者久之。先生还,喜而叹曰:“真吾妇也!” 文介家居讲学,先生早有闻于止躬慎独之训,其所辨曰义利,所重曰尽伦。文介以尽伦为止至善,尝著《困思抄》一书,其首章曰:“文王以仁孝敬慈信为能止,故曰圣人人伦之至,伦尽则道尽,斯以谓之实学。”先生服膺弗敢忘。晚年,郡太守会诸生论经义于传是书院,先生拱而言曰:“学以明伦为本,不则从事口耳与高谈性命,非俗学即伪学也。”坐者皆为耸听。呜呼!文介之争红丸也,深有感于两宫慈孝无间,而在朝窥菀枯、分水火,以致不能调护起居,可谓不敬,故援经义以垂戒人臣,其说本乎正心诚意,要诸尽伦而止,岂有一毫是非轻重于其间哉!先生于三十年之后,重为举扬大指,良以见先臣居官立朝,为君父持论者在此,其平日修身力行,为子弟诵说者亦在此,然后文介一念笃诚,不与党论异同者,始明白于天下。后之读三案者,知国是不知有家学,非先生之言莫得而征也,可弗识欤? 先生少失父,事蒋孺人以孝闻。自伤孤露,非科第不足娱侍寡母,乃益镞砺于所业,五子俾各通一经,讲论逾夜分乃罢。数奇,不得志于有司,衣月贵后,犹两应省闱试,治经生言不少衰。既覃恩受貤封,益小心谨畏,取文介公之学躬行实践之,于义利之辨,守之甚严。一意绝交游造请,台使者行式庐礼,谢弗见。抚伯兄两孙如己出,教养之俾皆有成就。族人之婚丧不能举者,倾囊橐以行赒救,或其人有非义干犯者,弗与校也。性和易庄敬,夙兴夜寐,终其身不见有惰容。修太仆公遗宅以仰崇堂构,于舍后辟一圃,颜其堂曰“宁远”,取《语录》大义题诸墙壁,曰:“吾以观心养性焉。”善弈棋,然亦非所好,惟酷嗜行楷书,能得文介笔法,尝少抄《阴符》《道德经》,指其中曰:“此与《中庸》之论未发者合。”有异泉瀵涌于圃中,作亭其上,题曰“丹泉”,自为文记之。笑曰:“人以我为好道征,不知此吾儒仁知动静所发端也。”其笃志醇正,始终不贰若此。 邹孺人知诗书,娴内训,婉嫕能得其姑心。蒋孺人临革,惓惓于贤且孝,躬操作,佐烝尝,俭素撙节之操,虽贵弗改。其遇亲旧也以恩,其教子女及诸妇也以礼,其戒饬傔从也以法,凡助先生成德者功居多。中年忧劳子女,颇善病。晚境渐康适矣,然每闻衣月办严入都也,疾复作,其归也良已,以此衣月不乐居京师。同辈及门下士多至显官,而衣月久之不调,凡皆以亲故也。 先生讳艅,字季楫,端阳其别号。卒于丁未正月十三日,距其生庚子也,年六十有九。端阳者,著所生日也。孺人同年生,先一年卒。子五:长自式,丁亥进士,以其官封先生为征仕郎、翰林院检讨,而母孺人暨妻潘氏并受封,即衣月也,潘殁,继室以高氏;次自仪,其受婚,母氏之女兄也;自咸娶于瞿,自晟娶于陈,自箴娶于吴。仲、叔以贡需次选,而二季诸生。女七,所适多名族。诸子各有子,自冢适诸生贤以下共十有六,其可名者四:曰贤、曰绳、曰振、曰谋,余未名也。孙女十有三,其行者二,余许字未行也。曾孙男一,殇。衣月将以庚戌正月之九日,举襄事于龙荡之新阡,而因吾友邹訏士来请铭。訏士宪副之孙,孺人则其姑也,故请之尤力。 余论次孙氏,因以追维畴昔,当文介公之被召也,余奉谒于彰仪门之邸舍,既辞以疾,其殁也则从而哭之,越十六年,再至京师,则知同官中有衣月,为文介子孙,一见相劳苦。衣月时请外,不许,又请急,余知其为亲故耳,语之曰:“余实有老亲,乃不得已于此。君固宜其官者也,且两尊人岁方壮,即不得请,庸何忧?”衣月喟然曰:“先文介以尽伦之道教吾父,吾父以之教诸子。自式之忝此官也,戒以书曰:若惟弗坠忠孝,以从祖及外王父为之师。吾父之所期自式者,固不在乎一官也。今吾母善病而不去,吾岂能以官易吾亲哉!”余曰:“善。”为流涕而起。嗟乎!日月云迈,霜露不居,吾两人之蒙恩归里者,先后十有余年,而罔极之痛,亦同致恨于终天矣。微訏士之言,余泪且潸然承夹,而铭又乌可以已乎!乃删取其状而系之以词曰: 宋有胡公,文定儒宗,犹子与子,籍溪五峰。 我思先正,毗陵忠孝,有侄传家,克己守道。 厥维初生,梦彼赤云,再世而昌,协于祥征。 有汍者泉,取之以祭,贻尔子孙,源远弗替。 尚书阡左,太仆茔东,一丘岿然,马鬛新封。 我刻兹铭,其辞昭灼,庶几后生,绍修家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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