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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卓人诗序


  昔者先王以诗教天下,自祭祀、聘飨、乡饮、大射,无不用诗为登歌,故以立之学宫,肄习子弟。汉遂置博士等官,而唐因之设科取士,虽先王温柔敦厚之旨渐已散亡,于其教亦可谓之盛矣。繇宋以后,始改为制举之文章,本意在黜浮华、尚经术,后人乃沿习苟且,躐取世资,自守其固陋空疏,尽诎诸儒百家之言于弗讲;一二有志之士厌苦束缚,思有以驰骋变化之,不免稍戾于法则,已为当世之所绳而不克自振。盖唐以诗取士,诗有正变不同,即士之不遇者,犹得为放歌长吟,用比物连类之辞,发坎巉不平之气,身虽未达,而名足以传。近代以文取士,文有奇有平,其言总无当于用。彼不遇者已矣,或有遇者,以其才偶见排抵,则姓名抑没于《兔园》故纸之中,虽有人求而好之,何所持以断其必然拄斯世而夺之议,如吾友毗陵毛卓人是也。

  卓人既以文被摈,乃益肆力于诗,上溯汉、魏,下探三唐,含咀菁华,讨求声律,不数年而学大就。会当事惜其才,湔祓复用。家贫乞禄,得吾州之学官,颓屋败椽,弦歌不辍。其与卓人同时被摈者,受殊遇,为显贵人,寻不幸以死。而卓人独栖迟一毡,婆娑东海之畔,默默不自得,手一编问序于余。嗟乎!自举世相率为制举义,而诗道湮灭无闻。十余年来,学宫之子弟稍有习其事者,无过修干谒、希进取。不离时艺者近是,纵语以挽近之作者,迷瞀不解,况于先王比兴之义,有得而闻之乎?夫吾州素以文献重海内,今再得名贤以为之师,诚使卓人尽出所学,以诗道训邦之子弟,庶几元音正始可以复作。乃吾观从游之众,虽知师之贤而尊事之,有能以诗是正于先生者,固已少矣。然则卓人之穷,不徒以其文,即所为诗,亦聊以自娱,若云修其职以行其道,犹未也。

  昔西汉毛公为河间献王博士,而《诗》义在齐、鲁、韩三家为独传。国家一朝更科举之法,搜扬风雅,广厉学宫,求宿儒大材通知四始者主其事,先生殆其人乎!是又一毛公矣。余故为之序,不泛称其诗,而举所以为诗者,援先王以为训,此即卓人之教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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