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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六十六 序十四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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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部 序十四首 東白草堂集序 先皇帝之十七年給事中顧公上疏陳五事忤㫖廷杖為上谷流人直聲動天下顧公之為流人可三十年而今天子下詔召諸言事者予故官於是顧公行而出所著東白草堂集若干巻属世貞得與寓目焉不佞少習王通氏書疑其用聲韻之㣲而輕加人以君子小人之目為過及讀所謂唐盧駱沈宋者詩其屬事非不精其辭非不彬彬中文質也然徃徃工於用情而薄於約性其顯而被之廊廟則多侈大其所遭以明得意其氣多輕揚而陵物不幸而挫阨放竄以死則或追疻其所由得而其㫖誹或㣲挾其所自樹而其㫖亢其下者有所詢乞而其㫖諛髙者無所顧藉而其㫖誕雖其辭之工有曲盡挫阨放竄之狀若能致其身於不朽而天下後世更有羡於其窮者然而愽逹超曠之士固已隂鄙其中之淺而預識其一躓而不復收矣以顧公為給事按蜀部時守令負弩前驅天子之介弟不敢自稱王者而屈受讞其得意當何如而顧公之於辭和厚而若無所恃重及以一疏失上指為流人至三十年鬰怫之境固己什百於所謂盧駱沈宋者而其辭則益平盖至於六哀五幸四欲五憶諸篇忠厚陫側孝友惇固讀之隠然有餘愛焉信矣王通氏之書有味乎言之也公之所以乆躓而竟收也亦㣲哉不佞於公為通家子無能為役以公命勉為之叙其大都若公詩之評則子循先生詳之矣 比玊集序 比玊集者同年劉按察子威與其友魏茂才季朗相酬和諸詩也集既成余為序所以云始按察為南䑓時伉直多忤出浮沉州郡者垂二十年而竟以按察移疾是時季朗業為諸生稱後進矣而獨按察折行而與之友懽然亡間也度按察所以稱季朗葢庻㡬古先逹長者風漢武帝人主也讀長卿子虚憮然而歎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夫調合則尚友千古知希則垂俟百世古之君子不獲志於其時至欲取千百世之後先而足吾適乃幸得一生當之而刺促窮顯長稚毋亦大謬乎哉北海狥身於正平中郎遺屣於仲宣司空緘心於子諒隠侯賞言於元禮彼誠汲汲乎恐失之也雖然季朗亦寧無廹於得按察哉獨不見夫伯牙之於琴凝神篤而手指和私以為進於道矣瓠巴為之調子期為之賞而後喜可知也紀昌受術於飛衛至交射於道矢觸而塵不揚而始信其技之敵也余讀二君詩其於古則自郊社饒歌以至相和諸曲無所不比擬五言始西京建安而亂於玊䑓後庭之詠七言歌行規倣楊駱時沿長吉近體雖少總襍大抵宏於庀材而刻於樹法險於鈎㫖而巧於取字諧宫中商經徃緯随彬彬乎一時之盛哉疇得而離之以二君才各信其詣而合於規若此宜其相得而不欲相秘也季朗方鼎盛按察亦壯未老相與捐人間而極意於千秋之業為快當日甚其以僕為不佞而終與寓目焉何如 浮淮集序 當世宗時六七大夫講業燕中而不佞謬名能私其緒居無何相繼得罪斥謫或自引去天下操觚之士避之吻齒外而南海歐大任先生獨好其言以為足當我歐先生於書無所不窺其大要非西京建安而下至開元亡述也其屣屨遍户閾業非以六七大夫亡當也歐先生受經為南海諸生甚著竟不第而游燕一日而傾燕之士人而竟無能薦之者為學官江都㑹淮以南鮮雅慕歐先生黙黙不自得益肆其力於文章其文章益髙然度以自媮快而已而㑹不佞強起過江都六七大夫非故物則亦起旬日而過江都者二三軰歐先生懽甚出一編相示曰此吾所自媮快者也環吾齋樹苜蓿而以畝計晨光蕭然旬雨而苜蓿無洳徑者則以轍迹寡也吾編成而蝥網其首晨始拂拭者為子也子其序之不佞竟讀乃曰歐先生而亦知而世乎哉世類重顯位而歐先生仕僅一命為學官世急材諝北備匃奴南備粤而歐先生操五寸管從丹鉛之業世好慕俠長者游而歐先生所欲當獨六七大夫咄嗟吾見而之日以窮也歐先生曰不然也吾嚮者下彭城度淮而後南也𣺌乎若瓠落而無所用之刳以為五石樽汎汎乎江湖而不知其止也彼豈以為有所値哉必有所値而後稱適則亦晩矣且昔司馬子長二十而游江淮上㑹稽闚九疑浮於沅湘厄困鄱薛彭城時豈有六七大夫足知者吾得長為我足矣於是名其集浮淮而不佞序其意淮以南有宗子相臣者是六七大夫中人也而夭徃御史檄歐先生采淮賢大夫業歐先生檄諸邑學官顧獨遺子相歐先生意不懌也曰豈可以當吾世而失子相乃為宗臣傳上太史具集中嗚呼歐先生無負淮矣 申考功集序 語曰長筭屈於短造余益嘗歎之今益致嗟咨焉始余郎西曹與同舍郎申君善而申君時時以所著相抵難余黙已窺申君負氣沈重不洩類河朔節俠士而是時諸曹郎争健好去為美官亡能名申君長者乆之君稍稍遷兵部郎不肯為大帥鸞折節上書欲有所言下獄謫去亡何帥鸞事露族而海内士大夫亡問識不識樂欲談申君吏部得美官缺輙以擬申君恒恐其薄之而申君益自晦數起數引疾竟不離考功郎病困死矣嗟乎令申君而在即不出袁司徒華相國安能汰然而忘太丘㓜安也而已矣當申君數起時余方有家難困漁牧海上絶無所徴申君問迨今上之二載余強起游魏中則申君已前殁既弔而徘徊於其鄉不忍去遇舍家子道申君篤行恂恂孝弟有郎中令洗牏厠風則又為叙次其事上之䑓列祀學官申君家藏書萬巻所著文字稱是然其鄉人樸至亡能名其言者余稍取讀之其持論根極理道通政術鑿鑿見事其取意顧多搐抑而未竟於材甚饒而辦然不欲以工傷氣其氣恒充然而有餘於法時有所縱舍然不至為法外語於學無所不窺然不蘄規規前軰成一家言嗟嗟令申君而在毋論治行卓犖為大明名公卿稍磨琢之詎照十二乗稱魏邦赫然已哉夫申君之屈於短造誠非一余既已弔君讀其文益西北游邢趙間覩太行諸山綿亘盤鬰莾蒼磊塊不知其㡬千里障而為大鹵全魏承之水不勝土棗柿梨栗黍稌桑麻之利衣食逺近而無所致於觀兹申君之所以文與為申君者也 梁園集序 梁園集者濟南許殿卿所為詩也殿卿仕至周左史其詩寓大梁者名梁園集云葢梁孝王治東苑方二百里中有兎園夾池檀欒之竹鵠鶴鴈鶩之渚而一時才士大夫如枚叔鄒陽公孫乗嚴夫子司馬長卿之徒踞右几號上客授簡命賦㡬二千年而人猶𧰟說之然孝王苑實在睢陽集所稱梁園者今梁也亦志梁故也始殿卿與其鄉人李于鱗游所倡和獨多曰海右集計殿卿之詩侣遍天下其所願當者獨于鱗耳乃去之為王官而諸王徹侯無能相引藉居黙黙不自得益專其精於詩而結好乃在千載之上凡其所不能得之於于鱗而欲托之於枚叔鄒陽公孫乗嚴夫子司馬長卿者即無論其言其志固可念也今游士大夫求兹園於夷門䌓吹之間固已失之而睢陽之傍烟荒蔓迷於焦嶢坡陀者又不可以目指追數也毋亦其所恃鄒枚二三君子之言乎更二千年而游客士大夫又安知其不因殿卿之集而求所謂梁園者於大梁也集成屬余序之余為識殿卿所以名集而為語之曰于鱗今亦游大梁稱梁客矣 清海編序 當先皇帝乙丑歲倭來犯太倉聚於沙已即沙殱焉而不佞某故太倉人也最悉太倉事始諜報有餘皇者三則江南北樓舩將軍環而四縶之然見以為坐困計嚄唶莫敢先縱而江北兵中𩗗暴則前潰人人益大惴恐益莫敢先侍御洛陽温公按部宜興一日夜而馳詣太倉調芻餉畢則用軍興法令諸將軍曰大校某某塞賊掠道某某塞賊走道受吾筴而賊得以一卒渡西㟁者死將賊得以一舟東遁者死將則又申令曰選日晨蓐食即賊所郭將軍軍之田將軍副士亂行者死當先縱而却者死賊棄財物取者死則又曰更三日不下賊死大將吾持吾斧破巨浪來矣諸將軍大愳僇力前搗賊大破之悉獲其餘皇捕虜三十六人鹵首數百級溺水死者稱是葢㨗至而督軍中丞及他臺使始來當上奏温公逡廵推諸公曰御史法不言功也然呉中諸薦紳先生吏民籍籍為謳謡歸温公矣温公微聞之復謝諸薦紳先生吏民曰御史法不言功也不佞則獨以為温公功固竒第一戰將任而前是公所埽内盗為嘉定為常熟羣負海萃淵藪此公所繇功也夫倭之所以數躪我而戀不欲去者内盗為之導也導之則彼恒為主而我為客無以導之則彼故客而我恒為主倭不得内盗而困於沙入公掌握中矣吾故曰公所繇功也居三歲為隆慶戊辰温公以中丞節撫治趙魏而不佞起守故官從事公幕間及之公莞爾笑曰有是哉嚮者業以御史不言功然何敢一日而忘諸薦紳先生吏民也無何不佞以量移辭公南而御史有蘖公者上固心嘉温公功而難御史詔為移任公遂歸卧洛陽里而諸薦紳先生吏民所謳謡盛為行呉中且屬不佞序之欲以貽公曰温公君子哉即不以吾衆人之譽而重温公奈何以一人之擿而遽輕公也豈譽者賤而擿者貴耶嗚呼其進也若濡其棄也若遺夫豈唯一温公夫不佞亦烏能重公不佞旦夕且歸矣 御史中丞林公奏議序 御史中丞莆田林公手次其前後奏議五十六通合數萬言而以書請世貞曰吾子其序之嚮者有成言矣書至其人随以林公訃來則公朝發書而夕不祿葢絶茟也余既為位哭公而讀公之奏且讀且哭曰嗚乎天奪我敬輿何速耶而不使終惠吾呉民而又不盡究公之所未言則又嘆曰林公嗚呼亦足以死矣葢自今皇帝即大位下書褒予諸言事者於是諸士大夫争自刮剔思有所以自効庻幾一二禆益社稷而其大究乃在欲有以自顯見給事御史氣益發舒天子至不能盡讀其凡而六曹吏困覆議手腕且脫則又相與追數世宗朝貴溪分宜相當國柄以刑僇刼箝給事御史口至嘿而亡所持争曹吏幾得時時休沐媮快也乃林公當世宗朝為南牀獨不然分宜相雅庇私其屬寮公首論祭酒某罪天子赫然怒置之理而公又論劾分宜所絶幸愛客都御史懋卿姦惡萬狀分宜為庇之報聞則又論劾分宜所受十萬金為城社而穴者伊王分宜又為庇之報聞居無何上用御史鄒公言罷分宜而懋卿及伊王後先則敗戍及長繋有差於是林公則又持分宜子侍郎世蕃與其私客前中書舍人羅龍文大逆狀上之天子為置獄悉𢯱捕其黨與論大辟籍其家貲財當縣官租稅半分宜貧老至不能名一錢寄客以死海内亡問識不識加額頌天子神武次則歸賢於林公而願其老夀長為縣官掃除奸兇林公遂用諸大臣推轂至今官始林公來江南大吏咸重足不寒而栗曰是夫也是死祭酒蔡藩王戍都御史餒故相而磔一侍郎與舍人者將奈公何林公來則寛然長者所按部延見父老問民疾苦以撙節惠利為首教其所條上封事如請寛䘏疲困計民運清伏田祛積𡚁表節義䘏耆哲豁虚徴召賢輔即亡論所報興罷固鑿鑿為黔首袵席者也當世宗朝天下固難於言矣而林公獨易其難者以為不如是不足以振天地之神氣而收天下既渙之心當今皇帝初天下之人自喜沾沾以易於言矣林公獨難其易者長慮而迂顧以為不如是不足以培天地之元氣而安天下已萃之心嗚呼公眞社稷臣哉夫林公春秋僅四十以死海内之士大夫父老當為之嗟咨嘆傷而又疑其所願於公者乖也然竟百千年而讀其書凛凛有生氣不稱為一世士其於夀考何限哉吾故為序其所以而致嘅於世宗時要非眞難於言者相貴溪分宜而後難也 瑶石山人詩稿序 天地之靈秀廹於海欲盡而乃為嶺南嶺南之東最為饒竒宏麗有羅浮増江之勝空青丹砂文犀瓌象沈水之香媚川之璣雕餙天下而於文詞顧獨寥寥寡稱何也豈所謂靈秀者偏有所寄於物而遂漓於人耶即在先朝二三鉅公宏儒發而稱經濟超而稱心學以膾炙於世而亦時著其餘於詩第其所謂詩聊以寄吾一時之才以偶合於所嗜而已非必其盡權法衡古也葢余晩而得所謂孫蕡五先生集者既讀稍異之以為其人語不盡中程亦時時操元音然麗而有雋致既又從西曹得尚書郎梁公實詩則又異之以為庻幾太康開元之風惜不幸蚤死而最後得今尚書職方郎黎惟敬詩則益又異之其五言古自建安而下逮梁陳靡所不出入和平麗爾七言歌行有盧楊沈宋之韻近體渢渢全盛遺響誠徴其辭而奏之肉叶以正始鏗然而中宫商也葢十得八九矣惟敬雖從故學士黄先生受詩業不專其師家言而自惟敬貴與余軰游嶺南士大夫操觚彬彬鼓蘭風而和郢雪者一時不下數十百軰埒上國矣今年夏惟敬過呉盡出其所著詩稿若干巻以屬余余為序其所以而語之曰吾今者得子詩又得子之所從和而吾所謂寥寥者似不讐也雖然諺不云乎倡優拙鐵劍利子之鄉近婁中兵子之鄉珎寳盡於兵而天地之靈秀始改而寄之人也其寄不亦晩耶惟敬听然笑曰有是哉 芙蓉社吟稿叙 友人豫章余德甫既罷其按察副使歸而豫章城中諸侯王用晦者數相從為歌詩甚麗用晦有園種芙蓉環之讀書其中徳甫非有故輙日一再還徃於是其客呉士志□取二君子倡和之詩名之曰芙蓉社吟稿而屬序於世貞不佞葢嘗習屈大夫曹陳王事因以歎二君子之賢而猶竊幸其遇也當大夫之廢置其忳邑侘傺無聊之狀至願借通於山鬼以求媚陳王介弟也希自附於一校偏師之任西屬大將軍東屬大司馬突刃觸鋒騁丹奮驪冐百死而不辭彼雖各效其拳拳憂念宗國之忠然未嘗不篤於愛其才而求試之也篤於愛其才而求試之則意揚而不勝迫求試而不得則意奪而不勝閔追數其用之舊則多慨逆探其棄之新則多怨故其撰辭托悰見於遺集之所臚列如騷經上下贈白馬諸篇毋論其文辭感激用壯足以涕淚千古而天地委和之氣亦索然盡矣當徳甫為天子外䑓臣衡八閩吏民一旦以單辭報罷固不必盡如屈大夫之才大用而大舍用晦故髙皇帝七葉孫少奉外藩縻數百石禄又數以宗政條困之亦不必盡如曹陳王之為介弟驟親而驟踈其辭藻之美要自太康後而大厯前亦不必盡章程於二賢者獨其所托悰要在於采天地之和美以交冩其快而不必於抉天地之商憯以自泄其不平其文之專精即以當吾之用於世於千古而無所覬葢屈大夫曹陳王之為用在身不得已而後寄之於文章乃徳甫用晦無是也雖然當屈大夫之未讁而可與語者僅一女須耳其既讁而可語者僅漁父卜人然未必眞有之即有之又歘現而歘亡逮於陳王所稱四節之㑹塊然獨處左右唯僕𨽻所對唯妻子髙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則是二賢者之窮葢不止於廢棄其窮之極而至於沈湘或黙黙不自得以夭其視徳甫之窮而有用晦用晦之窮而有徳甫又當何如也夫徳甫之與用晦其窮而有以相樂於一時其樂而有以相成於後世則豈唯嚮所稱二賢者難之將誰能嫓焉余故不辭而序其首 五嶽黄山人集序 語有之豐玉荒榖明貴與用之不易兼也又有之春華秋實明文與質之不相為用也天下之言文者則歸孔氏曰辭逹而已矣意若弁髦其法而棄之乃其叙述墳典犧易麟史抑何彪炳爾雅也多學而識不如一貫空空者托而逃焉然至於陳廷之隼防風氏之骨商羊之儛而龍威丈人之祕文又若探篋而取對者何也古之君子收天地萬物之精而歸於吾之聰明而始有學出吾之聰明以與天地萬物之界㑹而始有言愽而約而謂之學造理而備法而謂之言内極於貴外極於用文質稱而謂之君子大者經小者傳心者謨跡者史和而頌怨而騷性而雅情而風其言即人人殊要之未有不通於徳與功者也余少則聞吾呉有五嶽黄先生者多識而嫻辭葢彬彬成一家言云晩而辱與先生之子姬水游又辱不鄙而以先生之集來讀之而愧余之未盡於聞也先生挺人傑之資當舞象日固已田百氏之藪而漁獵之一下筆而屈其豪賢長者即王少傅喬太宰不敢稱前進而交先生先生意不懌以書贄於北地李獻吉相與揚扢自六代西京而下距嘉靖二千載如指掌也乃先生則愈欿然以為無當於世日夜攷載籍徴耆碩以究極乎古今興衰倚伏之變國典廟彛禮樂比詳兵車水土平凖之筴下至於星厯醫卜農賈覆逆支離人竭五官之職而恨其晷者先生饒辨之矣乃愈以為即當於世亦役我以老而無當於眞我東走謁王文成公陽明洞天眉宇接而心神融了然獨悟天則之妙歸而著㑹稽問道錄先生自謂得王氏𤣥珠然絶不以語人又不立門户而所謂問道錄者絅之以十襲之緗而不更發中間嘗應魁薦一游南宫有所不可輙歎曰此為置千里骨者耶吾束吾腹歸矣先生髙其徳而弗耀卑其功而弗試其言之通於徳與功者又秘弗出僅以其餘而應天下天下亦遂以先生之餘而欲盡先生嗚呼先生豈易盡哉評者謂先生騷賦似枚揚語苑似向詩傳似韓論難似充碑誄出東京間以六代五言古出建安二謝下沿齊梁七言歌行出樂府時時青蓮之致近體出景龍雜大厯以後尚裁者服其法務宏者賞其博偏致者驚其漫獨創者病其擬而要之俱非能盡先生者余所謂盡葢先生之言標徳而藴功之言也蔡中郎獲論衡秘而日取之以自益先生集既行余無所從秘矣將與天下後世共稱之而已 𤣥𡶶先生詩集序 四川按察副使章君道華以疾歸數年用薦當起未拜卒其子某裒君之所著詩若干篇授其友某使序而傳之余雖與君同第進士為比部廷尉屬曹署歩武稱雅相善然余稍以詩見君輙不答而自後先去官居呉家相距百里而遥君始以詩投余蓋益數而後知君之深於詩也呉中諸能詩者雅好靡麗争傅色而君獨尚氣膚立而君獨尚骨務諧好而君獨尚裁呉中詩即髙者剽齊梁而下者不免長慶以後而君獨稱開元大厯諸能詩者不下數十百家大要交相譽以求樹馳贄四方之賢豪以鼔其價而君獨杜門吾伊呉語所與酬倡者僅四五君子以余之不肖亦得從是四五君子之後而交於君君雖謬知余然每三過君里一再見而一稱疾即他可知也當君之精專為詩業稱工於衆退而無當於志不但已也當於志矣程之古而稍不恊不但已也君之精專於詩意直欲取其獨見而上媚千古稍取千古之所謂工者而自快葢至其相與酬倡四五君子聊用以印證吾是而已以故君之名不能徧於不知者之耳而入於眞知者之心試讀之其不沛然而雄於氣蒼然而老於骨卓然而髙深於裁者㡬希君所至以亷直惠愛稱而耿介少所通狥其治官與治詩埒以當於志且程古耳然徃徃課髙第其既歸而人薦之不衰嗚呼詩與政如是足死矣 孫清簡公集序 居則聞家長老言大父之佐南司馬也而是時故孫清簡公掌留銓間休沐輙一過從茗飲而業俱已七十餘留都諸公卿遇大政當下議黙黙推二大老其所持衡甚晳然無歲不力請歸而天子所以留之亦甚篤迨其老馳驛存問有不能得之於六卿者而得之大父至續禄給扶有不能得之於宰輔者而得之清簡公二公後先殁垂五十年而清簡公諸孫世良繇史館出為崇明丞裒公之詩若文梓之而屬不佞為序不佞既已竊聞家長老言又讀公之集而深有慨乎其時也國家鴻昌茂龐之氣莫盛於𢎞治而一時諸巨公如三原洛陽鈞陽華容軰皆能以博大黙成之其為政務於存國家之體而不必伸其操其所論著務益於國家之實而不必華其名葢至於正徳而所謂氣者日益開露而無餘其所稱一時學士大夫不勝其少者之斷則果於掊擊以見操不勝其壯者之思則精於刻劌以見名乃若所謂詩必極其變以盡風其所謂文必窮其法以詣古天下固翕然而好稱說之以為成一家言而識者固已憂其時之動於機而不昜挽矣公雖筮仕成化老於正徳而殁於嘉靖初然當其最盛者𢎞治故當稱𢎞治人也其詩文冲然而不為藻第其居於質多也澹然而若無深思其所蓄育而未竟者在也不知其於三原諸巨公孰賢要之悠然若見孫叔之抵掌而令人思𢎞治也自二公之分洛談者不甚多其時謂左右貂竊上之喜怒而人自為政然猶能脩優老故事如余嚮所聞者噫可想也已 劉諸暨杜律心觧序 自三百篇出而諸為詩故者亡慮數十百家即為詩故者數十百家而知詩者不與焉獨蔽之于孟氏曰以意逆志得之哉得之哉夫所謂意者雖人人殊要之其觸於境而之於七情一也唐杜氏詩出學士大夫尊稱之以繼三百篇然不謂其恊裁中正也謂其窺於興賦比之㣲而已諸為杜詩故者亦無慮數十百家而杜氏詩最宛然而附目鏗然而諧耳者則五七言近體諸專為近體者又亡慮數家自張氏之故托於虞而去杜逺矣夫不得其所屬事而淺言之則陋得其所屬事而深言之則刻不究其所以比則淺一切究其所以比則鑿此四者俱無當於孟氏謂者也余束髪游學士大夫遇關中王先生允寧為杜氏近體抗眉掀鼻鼔掌擊節若起其人於九京而與之下上既賞其美又賀其遇然至讀所謂觧葢精得夫開闔節輳照映之一端正倒揷之二法而余里中老人劉諸暨間與為杜甚乃捻鼻酸楚讀不能篇而時嗚咽賛一語涕洟涔淫下或憤厲用壮揮如意擊唾壺盡缺既間出其書讀之徃徃縱吾偏至之鋒以抉其所繇發之秘吾意至而彼志來而不務為刻鑿以求工於昔人之名稱杜者庻㡬孟氏所謂矣夫杜氏之去三百篇固近至於生貧賤而食骯髒終始孰禍難大要雅頌之和平不勝其變風之慅激今王先生用丈顯廊廟而老人困諸生乆釋褐僅得一尉以讒罷貧病且死其於所從逆而入可知也老人之尊杜氏詩極以為古無匹者而不能不有所彈射間為之雌黄竄易雖以余不自量亦竊駭其狂然竟無以難之也老人名瑄其稱諸暨則嘗為其邑尉云 惠山續集序 惠山無錫之北山也一曰慧山去邑五里而近自西神之稱見於周𣆀枕中記而山之泉其勝啟於唐故太尉李文肅公紳文肅抗節逆錡不死歸而稱疾以卧山之舊墅飲泉而甘之由侍從至拜相領鎮必郵致兹泉以從自陸羽品天下水有第二之目即忌文肅如張又新者能排其人為端州之貶而不能稍貶兹泉而為三凡水之號第一若金山之中泠與康王谷之水簾瀑時相為勝負而兹泉之第一固自若也於是山之名因以益著其地雖無岝㠋瑰異之壯與䆗窱徑庭之深可以駭動心目而竒石幽澗美箭嘉木在在不乏精藍甲墅碁布於山之前後而陸羽之所重以為能韻泉之勝者茗茗則南天池而北陽羡能發茗之媺者泉泉則無過於惠而味苦勺清之士所不能不旦夕徃矣且其地最號為近郭而又饒水樓船鼓吹夷猶於烟波花月間葢不必抵兹山而後謂之遊以至皇華之奉使郡邑之沿檄而行旅之淹途者稍一移棹而至亦不必盡味苦勺清之士而後謂之游客也其所以咏泆兹山與泉者當益盛而自正徳初有僧圓顯者為之編既不能無挂漏距於今又且七十載邑之士尤叔野念其先人文簡公嘗以名卿佐宋退居於兹山有書且數萬巻而為之後者不能舉其凡以為之重於是悉家之所藏與生平之所見聞而錄之文自春申碑家山記詩自江文通李文饒而下凡事與人之有係於兹地者亦附著焉總八巻名之曰惠山續集而問序於余余自束髮南北道路所必經經而為之迂日而逰者十恒七八飲其水而甘又嘗和唐人之韻者三而叔野似未之見也竊嘗謂古之時其名山大川何限然文不能勝質不獲標而出之自大禹之所略而為貢又為象之鼎而成周之山海經出焉而靈均長卿稍為之鋪餙而奓大之然往往漫濫不切覈其有真能為之咏泆者盖詩麗於靈運文精於子厚以至右丞少陵諸君子而極矣甚哉山川之不可無人也惠山故不冺冺自圎顯之集與叔野之續成而能使讀者若游游者若歸山若増而秀泉若澄而清不亦冠弁東南哉因録三詩及㳺俞氏園一篇以貽叔野而序諸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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