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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船山先生年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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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毓崧 王船山先生年谱(增补) ▼曾国荃序 自古圣贤豪杰负环玮之姿而有康济之才者,皆思摅其所藏,设施于世,亭毒万类,归于太和,非苟为富贵已也。其不幸遭世乱颠沛,崎岖艰厄,一无所施,则以其忠孝至性,光明兀硉浩荡之气,蓄而为道德,发而为文章箸述,如山如渊;如云桡波委,其态无穷;如日月星辰,燦然亘万古而不蔽;如水火菽粟之裨益民生,不可斯须无。其与设施于世,亭毒万类者固无以异,非徒托空文,雕虫篆刻,小儒之所为也。书契以来,孔、孟尚矣。其下儒家则有荀卿、王通及宋之周、程、张、朱诸子,抱用世之具无所遇,箸书名山,以贻来者。而王应麟、马端临、顾炎武之伦尤博赡无涯涘,稽考名物制度,终身矻矻,不暇他慕。此其人岂真甘心肥遁,与物相忘,毋亦堙塞寥落,无聊而后出于此欤? 衡阳王船山先生生明季,举崇祯壬午乡试,年才弱冠,遭流寇之乱,自刺救父。桂藩监国,授行人司行人。是时明庶孽浸微,先生知势无可为,顾乃走粤中,踉跄补苴,调和将帅,几幸延余烬于旦夕。奸人害之,几被戕杀,遂匿名船山以老。呜呼,其志良足悲已!当圣清龙兴,海内高才巨儒,乘时利见,黼黻文明,挟所学以取卿相者,前后相耀。先生乃浪迹穷山,潜影销声,与猿鹤侣,至姓名不为当世所知。先生不一自表襮,而其忠孝至性,光明兀硉浩荡之气,遏抑不已,尽发之文章箸述。凡经类二十有三,史类四,子类十有七,集类三十有三。何其富也! 同治初年,国荃刻其遗书三十八种。仪征刘毓崧伯山复为撰年谱二卷,事迹多采之先生遗书,掇其只辞片语,想像得之,虽不免于挂漏,要其平生梗概略备矣。后之读是书者,论其世,知其人,则于先生所志所学,尤是圣贤豪杰之用心,方之王、马、顾诸君固无多让,由是上溯荀、王、周、程、张、朱之道,有不造阈而入室者乎?是为序。 光绪十五年岁在己丑三月湘乡曾国荃撰。 ▼自序 衡阳王船山先生,于前明为遗老,于我朝为大儒,著述收入《四库全书》,事迹载于国朝《儒林传》。其丛书得湘乡爵相及介弟爵帅刊刻流传,毓崧为之检核稿本。既竣事,复采录群书,编年谱二卷。所惜书阙有间,挂漏良多。 盖先生著作内自述其生平者,有《家世节录》《南窗漫记》,其他如《永历实录》《莲峰志》以及经部子部各书,于事迹有关者皆可援据,而最要者为《龙源夜话》,遍访不获,湘潭欧阳晓琴言廿年前曾见稿本,先生一生踪迹皆在其中,如得此书编入年谱,即事半功倍。其未备者一也。 先生诗集编年,文集词集亦可推寻岁月,而早年之《漧涛园集》,晚年之《买薇稿》,皆散失不传,《姜斋文集》亦多阙略,如《武夷先生行状》之类。其未备者二也。 先生哲嗣虎止明经所撰行述虽存,然系节本而非完本,自来传志皆略于行述,今行述反略于传,故知删节也。其《蕉畦存稿》《笈云草》并其子信芳茂才之《芸者韵语》等书,可以考见先生逸事,而皆未睹全帙,其来备者三也。 抄本王氏家谱载先生世系行第生卒葬地,而李中丞焘所撰少峰公墓表,刘参宪明遇所撰陶孺人墓志,及先生所撰郑孺人墓志,皆但有题目,未录全文,虎止昆仲及孙曾以下事迹未录,元孙以下名字未录。其未备者四也。 潘书原中丞为先生作传,叙次较详,而余氏存吾所撰传未见全篇,《儒林传稿》采余廷燦《船山先生传》,仅有数行。储氏六雅纪于《存砚楼集》者,亦未觅得,其未备者五也。 《儒林传稿》载先生学行,得其大纲,而邓氏湘皋增辑《楚宝》,补传于《文苑》门内者,未见印本。邓氏《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余增辑《楚宝》,尝论撰先生学行作传。”《船山著述目录》云:“显鹤增辑《楚宝》,《文苑》亦有传,不具述。”今《楚宝》《文苑》门印本无先生传。其未备者六也。 全氏谢山《鲒埼亭集·刘继庄传》中曾举先生姓氏里居,《刘继庄传》言其所严事者曰梁溪顾畇滋、衡山王而农。邓氏湘皋云:全氏于鼎革诸老搜罗殆遍,汲汲表章,惟恐不及。先生名姓仅一见于《刘继庄传》,盖不能详也。此外诸家谅亦间有涉及,而不少概见,其未备者七也。 故编辑此谱,时阅半年,仅成初稿,虽草创粗具,尚未讨论,容俟异日绩有见闻,重加考订焉。 同治乙丑十一月后学征仪刘毓崧识。 ※王船山先生年谱卷上※ 先生姓王氏,名夫之,字而农,别号姜斋。 按:先生《庄子通》自序云:“己未伏日南岳卖姜翁自叙。”《船山鼓棹初集》女冠子调《卖姜词》自注:“余旧题茅堂曰姜斋。”此更称卖姜翁,戏为之词。 中岁称一瓠道人。 按:先生《遣兴诗》自记作于癸卯六月,其中自称一瓠道人,又两称一瓠。《雁字诗》末附《题芦雁绝句》作于庚戌,自注称瓠道人。《愚鼓歌》末附《十二时歌》,自注亦称瓠道人。《和梅花百咏》末附《追和王百榖梅花绝句十首》,作于乙巳,第三首自称一瓠先生。 更名壶。 按:《姜斋文集·砚铭》有“壶拜稽首”之语,据序所言,作于庚戌,先生年五十二。 晚岁仍用旧名。居于湘西蒸左之石船山,自为之记。 按:先生《说文广义》发例作于壬戌,称船山老农。《噩梦》自序亦作于壬戌,称船山遗老。《黄书》自序作于己已,称船山病叟。《夕堂永日绪论》自序作于庚午,称船山老人。 问字者称为船山先生。所评选绪论名曰《夕堂永日》。 《姜斋文集·南窗铭》云:“北窗凉风,南窗夕曛。五柳高卧之心,梦依京、洛。悲哉乎!夕堂拂蚁之志,邱首滇云。” 按:《沅湘耆旧集》载衡阳人刘庶仙近鲁有《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寻懿庵别业》诗。夕堂老人即先生也。 人士赠答者又称夕堂先生。 以上据先生次子敔所撰《姜斋公行述》。 又自署双髻外史。 按:《姜斋文集·孝烈传》自称双髻外史,盖先生避张献忠之乱,匿南岳双髻峰下,故以此自署。 梼杌外史。 按:先生《春秋世论》《春秋家说》《春秋稗疏》等书稿本,多以此自署。 王氏系出太原。元至正以前失谱不详。 《行述》。先生《家世节录》云:太原王氏,至离次子威而分,至雁门太守昶而著。《姜斋文集·章灵赋》自注云:“王之得姓自太原。”《黄书》自序云:“太原之系,世胄绵也。” 始祖仲一,扬州高邮人,明洪武间以从渡江功,官山东青州左卫正千户。 《行述》云:“十一世祖讳仲一,扬州高邮人,以功授千户。”《家世节录》云:“元末有居高邮州之打鱼村者,断为始祖骁骑公讳仲一。骁骑公兄弟,或云九人,或云七人。群雄逐元,公兄弟亦起义兵会焉,或殁于兵中。其与公并显者,公弟仲二公、仲三公,皆从太祖渡江。仲一公以功授山东青州左卫正千户,忡二公、仲三公各以功累袭长沙、衡州二卫指挥。”《章灵赋》自注云:“太祖始起于濠、泗,始祖骁骑公从扬之高邮举兵应之。” 按:先生《七十自定稿·敏侄五十》诗云:“邗沟启戟插湘滨,骁骑云仍到尔身。”《示侄孙生蕃》诗云:“吾家自维扬,来此十三世。”《姜斋文集·耐园家训跋》云:“吾家自骁骑公从邗上来,宅于衡十四世矣。”皆追溯高邮旧贯也。《沅湘耆旧集》载先生次子虎止明经敔《感怀》诗,亦有“吾宗发邗江,奋武昭勋最”之语。邓氏显鹤谓先生世为江都人,盖记忆之误也。 迁衡。祖成袭职,永乐间以从南下功,升衡州卫指挥佥事,晋同知世袭,始迁于衡阳。 《行述》云:“生轻车公讳成,以翊戴功升衡州卫指挥同知,遂籍于衡阳。”《家世节录》云:“骁骑公生明威将军上都尉公讳成,从成祖为下,功最,升衡州卫指挥佥事,乃宅于衡。”《章灵赋》自注云:“迨成祖靖难,又协赞成劳于滹沱河,故剖万户之封。”《儒林传稿》云:“王夫之,衡阳人”,注云:“《提要》误刊以为汉阳人,今改正。” 按:挥同班次在挥佥之上。《节录》言佥事,乃初升之阶;《行述》言同知,乃后加之秩。先生之从兄玉之犹袭挥同,则世职为挥同可知。 第二世祖全袭世职。 《家世节录》云:“嗣都尉讳全。” 第三世祖能袭世职。 《家世节录》云:“嗣都尉讳能。” 第四世祖纲袭世职,迁江西都指挥佥事。 《行述》云:“七世祖护军公讳纲,从都御史秦公金平郴、韶贼,以功晋骠骑将军上护军。”《家世节录》云:“昭勇将军上轻车都尉讳纲,累官江西都使司都指挥佥事,掌卫事。时与太守古公偕见直指使,古公自司马郎出守郡,执旧属礼,与公争西上。公据祖制折之,曳落其裾,直指使以公为直。会同里刘黄公昊请于廷,修南岳庙。部推公能,檄入川采木,归督造庙,归然帝制,崇丽冠五岳,所费不过五千金,皆公所区画也。事具商文毅公辂碑记。后官江西,与藩臬会紫薇堂,藩使以公伉直,欲以文墨相难,连缀韵语,公应口和之如夙撰,藩臬皆为敛容焉。” 第五世祖震,字东斋,袭世职,迁镇守柳、庆参将。 《家世节录》云:“骠骑将军上护军公讳震,字东斋,累官镇守柳、庆参将。始轻车公所与伉太守古公者,擢大司马。骠骑公以舍人袭职过司马门下,古公怆然改容,作而叹曰:‘汝父风采,今日若在人目中。虎父不生豚儿,汝但好为之,无忧不大用。’护军公泣伏再拜而退。呜呼!先正体国用人,争而不忮如此,天下何得不晏然。顾非轻车公之大节,实有以厌君子之心者,亦无以得此。骠骑公累官二品,家无余赀。柳、庆居百蛮之冲,怀柔震叠,不侵不叛,其承堂构而报元老之知,亦有所自来也。” 按:明代官兵部尚书者,并无古姓。成化、宏治以前,由兵部郎出为衡州太守,后官大司马者,究系何人,俟考。 高祖宁,号一山居士。 《家世节录》云:“骠骑长子讳翰袭职。第四子处士公讳宁,号一山居士,始以文墨教子弟,起家儒素焉。” 曾祖雍,号静峰,隆庆庚午岁贡,官武冈州训导,升江西南城县教谕。 《家世节录》云:“一山公长子顺泉公讳亨,郡文学。次掌故公讳雍,号静蜂,隆庆四年乡贡,初授武冈州学训,升江西南城县学谕。凡应贡者类以捷得相竞,公届饩满,请让于所受业师,学使者义而许焉,公以迟之间岁。” 祖惟敬,字少峰。 《家世节录》云:“掌故公生三子:长次峰公讳惟恭;次少峰公讳惟敬,次太素公讳惟炳,补郡文学。少峰公之始生也,掌故公梦有奇征,故小字曰梦。公姿貌森伟,伉爽尚大节,岁时衣大褶,戴平定帽,坐起中句矩。或劝公曰:‘君阀阅胄子,郎君又以儒名家,独不可以儒服乎?’公笑而不应。课先君洎仲季二叔父诵习,每秉灯对酒,置笔座隅,令著文艺,恒中夜不辍。公年五十三,早卒,大中丞李公焘为表墓焉。” 父朝聘,字逸生,一字修侯,万历乙卯、辛酉两中副榜,学者称武夷先生。 《家世节录》云:“少峰公生三子:长先君;次仲父牧石先生,讳廷聘,字蔚仲;次季父讳家聘,字子翼,皆郡文学。先君讳上从从月,下从耳从甹。字逸生,一字修侯,志考亭、闽山之游,以颜其居,学者称武夷先生。少师事邑大儒伍学父先生定相,研极群籍。已游于邹泗山先生德溥之门,讲性命之学。万历间,为新建学者甚盛,淫于浮屠。先君敦尚践履,不务顽空,雅不与佛老人游。曾共释憨山德清谈义,已闻其论,咈然而退。终少峰公之世,有所呼召,未尝不称名以应。范孺人以痰疾终,收所唾孟藏之苫次,每捧以哭。待仲叔二父终身无一间言。或遇咈意事,相对二父,则笑语如常,脱然忘其所忧戚。一觞一咏,评古跋今,谐适送难,欢如朋友,而危坐正膝,不伤于媟。至于衣无私主,财无私藏,则初以为适然,未尝留先君胸中,不足细述也。万历间,诸以理学名者,拱手曳裾,糨褶峨巾以为容。先君口无过言,身无嫚度,而坦易和粹,衣冠亦如时制,无所矜也。早受知于邑令胡公,自童子中以国士相期,会学使者有所嗛于邑,故抑先君以示意。继新安立斋王公宗本令衡,复深相知。凡两最童子科,乃裙郡文学,以万历乙卯、辛酉两副秋榜。及门达者:先舅氏孝廉谭公允都、举首欧阳节庵瑾、开建令经元贵阳马丹邻之驯。里社后进,以文字求点定,如郭季林凤跹、夏叔直汝弼、何伟孙一琦,皆所鉴别,俱为名孝廉。伍学父先生与先君为师弟子,而相得如友生。先生藏书万余卷,居恒谓先君:‘此中郎所以遗仲宣者,行归之子。’后先生猝得热疾,懑急不能语,先君躬执药食。先生目语先君,如将有所授者,先君辄俯首不答,归而叹曰:‘吾宁负先生治命,不能受仲宣之托也。’恒谓处人己之问,当令有余,亲如子弟,贱如奴仆,且不可一往求尽,况其他乎!” 前母綦孺人。 《家世节录》云:“先君元配綦孺人,外大父掌故公讳某。孺人淑顺孝姻,生子一,三岁而殇。孺人以万历甲午岁卒。” 母谭孺人。 《家世节录》云:“继配先太孺人姓谭氏。外大父处士念乐公,讳时章,性和恺,为敦笃长者,顾崖岸俊崭峻,不可干侮;配欧阳太母,生子三。长惺欹公讳允阜,季玉卿公讳允琳,皆邑文学。中子小酉公讳允都,中天启甲子乡试,乙丑上春官,以文句犯权阉,置乙第。女二。长即先孺人。次适文学伍季咸公一盈,遇乱为贼所得,不屈,骂不绝口。贼以刀環乱筑,致殒。先孺人年十九归先君。以少峰公之严,顾于先孺人则不能不喜道之,曰:‘此孝妇也。’少峰公洎范孺人存日,起恒不待晓色,夜则暗坐彻丙夜。茗浆酒饵以进者,不敢使烹饵刀砧之声闻于外。与侍婢语,必附耳嚅唲。虽甚喜笑,不见齿也。少峰公昼出于外,薄暮入,则涤器移案之类,都不复作。与仲母吴太恭人相得如骨肉,白首无间言。一庭之中,兄弟訚訚于外,妯娌雍雍于内,欢然忘日月之长。季母万,晚得奇疾,性稍乱。先孺人一往问之,则流涕竟日。其卒也,一恸几绝。每遇綦孺人生忌,躬设香茗拜荐。事掌故公如父,綦太母如母。向卒五十年,言及尤为惨然变容。家承严政,内外肃粟者九代,自先孺人易之以和恺。遇诸新妇,则纯用柔道,谈笑拊摩,终岁不一蹙其眉。即有过失,不加诃谴,徐俟其悔悟而后微戒焉。顾恒叹曰:‘吾性不欲以严待人。自此以往流及于后,将有不率而反唇者乎?虽然,佳儿女岂须人诃责,不肖者操之益横出矣。人日趋下,顾非吾作法之凉也。’先孺人年七十四,伯兄洎夫之同举。外王母欧阳太君年九十二,生小酉公学于乡。欧阳太君母年八十有四,生元素公炳举于乡试,官郡丞。杨太母所生母年九十,生耻所杨公举于乡,官州刺史。凡四世略相等,戚里以为盛谈。”《姜斋文集·谭太孺人行状》云:“但闻太孺人述其事少峰公者三年,酷寒不敢热火,畏烟之出于牖罅也;炎暑不敢扑蚊,畏箑声之遥闻于静夜也;涤器不敢潄水,引濡巾而拭之。猫犬扰不敢迫逐,拥袂而遣之。每一语及,夔夔悚立。及述范太孺人疾病倾逝,则泪盈于睫,不异初丧。叔母吴太恭人长太孺人二岁,周旋四十年,欢如一日,迨既分居,经旬不相见,则皇皇问讯不绝。每围炉共语,呴呴如两新妇。季父子翼翁早未有子,嗣置侧室,或颇轻之。先孺人待之如姒娣。曰:‘且令叔氏有子,即贵矣。’前母外祖父学博綦公罢教归里,无子,太孺人承事敦笃,不异所生。綦公垂没,待太孺人而瞑。先叔祖太素翁罢诸生,落拓且无胤嗣,叔祖母朱,井臼不给。太孺人迎养敬事,怡然终老。盖推事父母者以事綦公,推事舅姑者以事太素翁,诚至而礼洽,亦不自知其厚也。” 兄弟三人。长兄介之,字石子,一字石崖,号耐园,又号铿斋,私谥贞献,崇祯壬午举人。次兄参之,字立三,一字叔稽,号硁斋,宏光选贡。先生其季也。 《家谱》云:“夫之,朝聘三子,行六。”《家世节录》云:“仲父生长兄玉之,起邑文学,以继绝嗣祖职,官指挥使。季父生珍之。”《姜斋文集·牧石先生墓表》云:“子玉之、剑之。玉之以文学袭衡州卫指挥同知。剑之早卒。” 按:先生亲兄弟三人,加以从兄弟三人,共六人。《家谱》言行六,合共祖兄弟言之也。 又按:《家世节录》云:“萧呈之从长兄万户、伯兄孝廉。”伯兄即石崖。从长兄即玉之。万户即指挥之旧名也。 ▼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1619),先生一岁。 九月初一日子时,先生生。 《家谱》云:“生万历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时。”《行述》云:“祖母谭孺人,生亡考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时。”《章灵赋》自注云:“人生而形具,明斯丽之。其始生则尚熹微。然余生以九月朔旦,金气方盛,而揆日在初,虽秉气清刚,而寒铣不昌,乃虽遘凛秋,而犹争夕秀,其于时固已难矣。” ▼[万历]四十八年庚申(1620),是岁八月以后为泰昌元年,先生二岁。 十二月初一日,武夷先生诞辰,是日极寒。 先生《七十自定稿》庚申《腊月一日寒雪有作》末二句云:“庚申慈氏说,寿酒素瓷肥。”自注:“是日为先征君弧辰。闻之先慈云:泰昌庚申大冻,杯孟凝冱。” 按:此诗作于康熙庚申,盖追述六十年前旧事也。 ▼[天启]元年辛酉(1621),先生三岁。 是年武夷先生乡试中副榜,赴京师国子监。 《家世节录》云:“乙卯、辛酉两副秋榜,分考胡公允恭首荐,太史西溪缪公昌期业定录名次,以封策中犯副考朱黄门童蒙名,黄门不怿,置乙第。是年熹宗登极,以恩予副第者贡太学。先君年已五帙,倦于文场,叹曰:‘余分在此,且筮一命,或得报政而邀王言,以补禄养之不逮也。’遂应贡入辟雍。” 按:武夷先生卒于丁亥,年七十八。是岁五十二。 又按:朱童蒙官给事中时,劾邹忠介元标,得罪清议,寻以年例外迁。魏忠贤得志,召还,骤迁延绥巡抚。母死不持服,为忠贤建生祠。忠贤败,名丽逆案。与缪文贞品格高下悬殊,意见断难符合,宜其置武夷于乙第也。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乡试,首题《士不可以不弘毅》,次题《尊贤则不惑》,三题《天下大悦至咸以正无缺》。乙卯湖广乡试,正考官检讨邱士毅,字见南,江西丰城人,甲辰进士;副考官刑科姚若水,字巧元,直隶桐城人,辛丑进士。首题《此谓唯仁人》一节,次题《贤者识其大者》三句,三题《禹疏九河至可得而食也》。 石崖先生入学。 《姜斋文集·石崖先生传略》云:“十六补弟子员。” 按:石崖卒于康熙丙寅,年八十一,上溯生年在万历丙午,是年正十六也。 ▼[天启]二年壬戌(1622),先生四岁。 是年先生当入家塾,从伯兄石崖先生读书。 潘宗洛《船山先生传》云:“先生颖悟过人,读书十行俱下,一字不遗。”《石崖先生传略》云:“仲兄稍长,同席受读,而仲兄病几痿,兄调护扶掖,齿指以授针艾,仲兄赖以愈,而卒以文章名南楚,无一非兄曲意怡声,亹亹讲说以成之者。若夫之狂娭无度,而檠括弛弓,闲勒逸马,夏楚无虚旬,面命无虚日者,又不待言。恻悱天极,孤高岳立,为夫之所侍函丈而习知者。” 按:先生入塾年分,未见明文。然天资既敏,家教复严,其入泮甫十四龄,则入塾必早,姑列于是年以俟考。 ▼[天启]三年癸亥(1623),先生五岁。 ▼[天启]四年甲子(1624),先生六岁。 是年武夷先生仍在京师未归。 《石崖先生传略》云:“昌、启间,先君子征入北雍。念先君子之留滞燕邸,苦寒善病,岁时晨夕,无欢笑之容。”《家世节录》云:“先君恒谓:‘昔在京师,见一名冢宰大书榜云:本部既不要钱,如何为人要钱?亦何至如此以为君子耶?’” 按:以《明史》纪传及《七卿表》考之,天启元年十二月张问达为吏部尚书,二年九月加少保致仕;赵南星代之,四年十月致仕。二公皆清风介节。武夷所称名冢宰,非张泾阳即赵高邑也。然泾阳不激不随,高邑则嫉恶甚锐。书榜之事,似是高邑所为。然则天启三四年间,武夷固留京未返矣。 ▼[天启]五年乙丑(1625),先生七岁。 ▼[天启]六年丙寅(1626),先生八岁。 是年武夷先生当自京师归。 《家世节录》云:“历满应部铨,时选政大坏,官以贿定,授正八品官。先君素矜风轨,及是,相知闻者谓必罢选不就。先君笑曰:‘积薪何常之有。我应此小用者何意,无亦聊与优游,而以悻悻去哉?’初,仲父闻之,亦为扼腕。先君自都门归,欣然尽遣诸胸中。仲父叹曰:‘吾兄所谓贤者不测也。’”又云:“北还遇盗于良乡界,掠夺殆尽。会有中丞赴镇,遇焉,遣人存问,并邀往见,欲为追捕。先君谢而不往,唯一笥中余二十金。同行者多有所余,而故之,以穷告。先君遂分所余授之,不取偿焉。” 按:《谭太孺人行状》有“先君子十年燕、赵”之语。武夷第二次入都,自戊辰至辛未,首尾四年;第一次入都,自辛酉至丙寅,首尾六年;合计共得十年。乙丑十二月,王绍徽为吏部尚书。绍徽乃魏忠贤死党,秉铨时选政大坏,武夷之授正八品官,疑即在十二月,其出都当在丙寅正初。至二月间忠贤兴后,六君子之狱,缪文贞被逮,则武夷已反里矣。 又按:明时贡监入国学者,坐监年月深浅无定,然中业以后,大都坐监三年内外,可以分拨诸司历事,至历事一年内外,即送吏部录用。武夷辛酉冬入都,丙寅春出都,首尾虽有六年,实则四年有余,于坐监拨历之期亦适相合也。 ▼[天启]七年丁卯(1627),先生九岁。 是年先生两兄弟应乡试。 《家世节录》云:“两兄省试归,曾买小说一帙,奉先君为解颐之助,开卷视数则,辄束焉。嗣以遗族叔,且曰此儿子所奉也。” 按:先生以壬申入泮,癸酉以后乡试,当与石崖、硁斋偕往。今但言两兄,则非癸酉以后矣。甲子科武夷留京未归,庚午科复留京未归,故知当在是年也。 ▼[崇祯]元年戊辰(1628),先生十岁。 是年春,武夷先生赴京师吏部谒选。 《家世节录》云:“先君方谒选,时同邑常卿陈公宗契、零陵铨司蒋公向荣深相引重,欲为先君地。皆笑而谢之。大参陈公圣典会先君,因致书长安达者。先君受之,中途发函,有先容语,遂不复致,橐之而归。初欲返之大参,已而曰:‘何用作此晓晓,折彼意为!’因不果返之。营道骆都督思恭掌金吾事,监修国史。史成,例荐纂修者,晋所考秩,予速选。以同乡故,咨先君于部。先君亦笑受其咨。既终不以赴部,亦不以返于骆,留笥中,抵家乃焚之。”又云:“先君早岁颇有酬和,皆削其稿尽,无传者。夫之所获见者,今皆忘之矣。又曾于刺尾得睹《过应山平靖关》一绝句,今附录焉:‘楚塞横开西接秦,平沙风起柳花春。即今江北须回首,渺渺江南愁杀人。’崇祯戊辰所作也。” 按:据诗中“江北回首、渺渺江南”之语,系由衡阳至应山时所作,故知以是年春间入都。 又按:先生《南窗漫记》载此诗,谓于释复支和韵笺尾得见,亦云戊辰春作,题系《过应山绝句》,诗云:“原草青青入望新,归云将雨润轻尘。只今江北春将尽,渺渺江南愁杀人。”字句与《家世节录》多异,盖各据所见之稿。 又按:武夷丙寅不留京、丁卯不入京者。以魏阉擅政之故。戊辰则魏阉已除,庄烈帝励精图治,故赴京谒选也。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伍举父定相诗五首,末首即此诗,小传后附录《南窗漫记》,盖本欲为武夷立传,既而未果,遂令阅者疑此为学父诗矣。 是年始学制义。 《姜斋文集·剩稿·时文俟解》自序云:“忽念身本经生,十岁授之父。” 按:先生有《夕堂永日绪论》,内篇论时,外编论制义,其自序云:“余自束发受业。”《经义》又云:“阅经义亦数万首。”盖自道其早年致力于此也。 ▼[崇祯]二年己巳(1629),先生十一岁。 ▼[崇祯]三年庚午(1630),先生十二岁。 八月二十日,侄敞生。 《姜斋文集·文学原氏墓志》云:“原氏名敞,贞献先生之冢嗣,于余为从子,生以崇祯庚午八月二十日。” 是年武夷先生犹在京师谒选未归。 《石崖先生传略》云:“尝记庚午除夜侍先妣拜影堂后,独行步廊下,悲吟‘长安一片月’之诗,宛转欷歔,流涕被面。夫之幼而愚,不知所谓,及后思之,孺慕之情,同于思妇,当其必发,有不自知者存也。” ▼[崇祯]四年辛未(1631),先生十三岁。 是年武夷先生投劾不仕,自京师归。 《姜斋文集·武夷先生墓志》云:“天启辛酉以乙榜奉诏征入太学,无所屈合,投劾不仕,抱道幽居。”《家世节录》云:“已赴谒选,会乌程当国,操切以希上旨。其姻家唐元弼者乾没副贡籍,求府判所部核罢之。乌程怒,为罢铨郎。新铨郎蔡相弈深会乌程意,苛按辛酉副贡,移仪曹索故纸,束湿甚,暗索贿焉。先君曰:‘是尚可吏也乎?吾以求一命为先人,故俯折至此。若出赇吏胯下,以重辱先人,是必不可。’诣仪曹辞罢。大仪慈溪冯公起龙笑谢先君曰:‘观生气固不可折者。吾为选,君必旦暮为除遣,何有长者而作少年拂衣意气乎?’先君正色长揖而封曰:‘无所辱公嘉惠。某有田可耕,有子可教,终不敢欺天,以暮夜金博一官。’碎假帖而退。夜买驴出春明门,遂归。莳药灌畦,若未踏长安尘者。家居十七载,不一至郡邑庭。” 按:武夷卒于顺治丁亥。自是年至丁亥,首尾正十七年。 又按:以《明史》纪传及《宰辅表》核之,温体仁入阁在三年六月。至四年夏秋间,钱象坤、何如宠相继致仕,体仁遂为次辅。周延儒虽位在其上,然权焰迥不能如,故未有当国之名,已有当国之实。至于吏部尚书,四年三月之前为王永光,三月以后为闵洪学,皆体仁死党。则选曹之束湿索贿,固其所矣。 此后家居课子,不复远游。 《家世节录》云:“先君教两兄及夫之,以方严闻于族党。顾当所启迪,恒以温颜奖掖,或置棋枰令对弈焉,唯不许习博簺击毬游侠劣伎。闲坐则举先正语录,辨析开晓,及本朝沿革,史传所遗略者,与前辈风轨,下及制义,剔灯长谈,中夜不息。两兄淳至,无大过失,时或以小节违意旨。夫之少不自简,多口过,每至发露,先君不急加诘责,唯正色不与语,问亦不答,故夫之兄弟亦不易自请愆焉。如此旬余,必待真耻内动,流涕求改,而后谴诃得施,已乃释然,至于终世,未尝再举前过以相戒。庭戺之中,暄日严霜,并行不悖。”又云:“崇祯初,文士类以文社相标榜。夫之兄弟亦稍与声气中人往还。先君知之,辄蹙眉而不欢者经日。”《谭太孺人行状》云:“太孺人乃探先君子之志,而戒不孝兄弟以意之未先,志之未承也,详镝其动之即咎,善之终迷,申之以长傲从欲之不可,发不孝兄弟之慝于隐微,而述先君子之索履以昭涤其睯曶,既危责之,抑涕泗将之,然后终之以笑语而慰藉之。”《牧石先生墓表》云:“先生孝自天丰,文因道胜。而夫之早岁披猖,不若庭训,先生时召置坐隅,酌酒劝诫,教以远利蹈义,惩傲谦,抚慰叮咛,至于泣下。” ▼[崇祯]五年壬申(1632),先生十四岁。 是年督学王志坚试衡州,先生入学。 《行述》云:“年十四,督学王闻修先生讳志坚拔入学。” 按:志坚字弱生,一字淑士,昆山人,万历庚戌造士,官至湖广提学、佥事。事见《明史·文苑传》。著有《读史商语》《四六法海》等书。 石崖先生食饩。 《石崖先生传略》云:“饩于庠者八年。” 按:石崖以己卯中副榜,自是岁至己卯,正八年也。 ▼[崇祯]六年癸酉(1633),先生十五岁。 是年先生当往武昌应乡试。 先生《夕堂永日绪论外编》云:“因忆昔与黄冈熊渭公、李云田以默作一种文字,不犯一时下圆熟语,复不入古人字句,取精炼液,以静光达微言。所业未竟,而天倾文丧,生死契阔,念及只为哽塞。” 按:先生与熊渭公、李云田相识未知年分。壬午秋渭公会同人于黄鹤楼,先生亦在座,然未必是时初识面也。渭公与云田皆湖北人,距衡阳颇远。是时湖南与湖北统称湖广,未经分省,乡试皆在武昌。疑乡试时武昌相晤,附记于此以俟考。 又按:与同。熊字渭公,黄冈人,移居武昌,嗜古学,尤喜邵子《皇极书》,颇言未来事。十六年元旦,尽以所撰《性理格言》《图书悬象》《大易参》诸书付其三弟。城破前一日,言明日当觅我某树下。及期,行树旁。赋追至,跃入荷池以死。见《明史·忠义传》。 又按:《吴梅村集》有《荡子失意行赠李云田》,其首二句云:“君家楚山下,门前溪水流。”徐电发《续本事诗》云:“云田才高沦落,龚芝麓为赋《老荡子行》。”《感旧集》补传云:“李以笃字云田,湖广汉阳人,别自号老荡子。”陈其年《妇人集》亦言周宝灯归汉阳李云田此作。李以默疑是旧名。其不言汉阳而属诸黄冈,意者黄冈为本籍而汉阳为寄居,亦犹渭公由黄冈迁武昌欤?否则先生误记,抑或传写者脱去欤?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正考官钱受益,浙江山阴人,乙丑进士。副考官张第元,山西汾阳人,壬戌进士。首题《君子思不出其位》,次题《修道之谓教》,三题《尧舜之智》三句。 ▼[崇祯]七年甲戌(1634),先生十六岁。 是年始学为诗。 《夕堂永日绪论》自序云:“十六而学韵语,阅古今人所作诗不下十万。” ▼[崇祯]八年乙亥(1635),先生十七岁。 ▼[崇祯]九年丙子(1636),先生十八岁。 是年先生当往武昌应乡试。 按:先生自壬申入学至壬午举于乡,十年之中有乡试四次。癸酉乡试容或录遗,以壬申恐是科试。未必定是岁试也。若丙子、己卯、壬午乡试之前,必应岁科试矣。《行述》云:“宁波水向若先生佳允、昆山王澄川先生永祚,皆鉴识首拨。”未审年分,附记于此。 又按:先生《莲峰志》卷三《名游》门云:“吾师高汇旃先生世泰以崇祯壬午腊月寻访,彻暮举野烧数十里,烛若白日,骇鹿冲笋舆,公快叫以为奇绝。”今考《楚宝》有梁溪高世泰序云:“楚幅员视十二省最赊,庚辰予来视学。”又晋江蔡道宪作于辛巳十月,其中亦云:“高督学以‘楚宝’额之。”《莲峰志》卷二《沿革》门云:崇祯己卯督学使迁治郧中丞昆山王公永祚澄川;壬午梁溪高公世泰汇旃。据此则庚辰、壬午岁科试当是高督学,丁丑至己卯岁科试当是王督学,甲戌至丙子岁科就当是水督学。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正考官吴伟业,直隶太仓人,辛未进士。副考官朱玫,山东莱阳人,乙丑进士。首题《焕乎其有文章》,次题《天之所覆》二句,三题《易其田畴》一节。 ▼[崇祯]十年丁丑(1637),先生十九岁。 ▼[崇祯]十一年戊寅(1638),先生二十岁。 是年,元配陶孺人来归。 按:《七十自定稿》内《侄敏五十》七律二首作于丁卯。其第二首云:“吾方授室尔悬弧,一幅当年燕喜图。”据此,则敏生于陶孺人乘归之际矣。康熙丁卯敏年五十,则其生必在崇祯戊寅,故知陶孺人以是年来归也。 又按:第一首有“黄菊相期漉酒中”之语。第二首有“黄云初卷收香粒,赪枣重蒸酿软酥”之语。则敏之生辰当在八九月间。 处士万梧女, 《家世节录》云:“先君文词,夫之所获见者赠处士陶翁万梧文。”自注:“夫之妻父。” 年十七。 《家谱》云:“配陶氏,生天启壬戌十二月二十六日子时。” 从侄敏生。 按:《牧石先生墓表》云:“以伯兄玉之继绝,袭右职,遇覃恩,例得受赠。”又云:“子玉之、剑之。剑之早卒。孙恪、安国、恬、子伟、敏。恪、恬殇殒。子伟亦早世。曾孙生佑,子伟出。生荫,敏出。”又云:“乃克与敏辈勒遗绪于阡。”是敏乃牧石孙、玉之子也。 暇日与同人为文酒之会。 《鼓棹初集》“咏莲子”《水龙吟》第三阙自注云:“余既作莲子词二阙,梦有投素札者,披览之云:荻絮蓼花,金风玉露,皆余少年事。假以公弱冠时文酒轻狂,今日为公道,公其能不赪见于色乎?” ▼[崇祯]十二年己卯(1639),先生二十一岁。 是年先生当往武昌应乡试。 《南窗漫记》云:“己卯自鄂归,至城陵矶,风历樯折,幸得登陆,步自矶上,走岳阳,小憩岳侯祠,见王澄川先生讳永祚题祠柱云:‘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大丈夫当如此矣。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小朝廷岂求活耶!’允为警切矣。” 按:此亦可证王澄川之莅楚在己卯以前。 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正考官邵某,副考官章正宸,字羽侯,浙江会稽人,辛未进士。首题《为臣不易》,次题《中立而不倚强哉矫》,三题无考。 石崖先生中副榜,赴京师国子监。 《家世节录》云:“伯兄己卯上北雍。”《石崖先生传略》云:“乙卯以乙榜诏入太学。忆乡前辈欧阳正旸翁自北归,持兄家报,夫之往领焉。欧阳翁曰,伯兄无日不垂思亲之泪,吾诱之以弈,至三两局,则泪滴罫中矣。” ▼[崇祯]十三年庚辰(1640),先生二十二岁。 是年石崖先生自京师应廷试归。 《石崖先生传略》云:“时以六曹策士,隽者即授美除。同舍皆气矜竞猎。兄以父母老,请告归,未允。诸同舍以旦夕释褐相留,兄尤憎其躁竞,曰:‘吾焉能一日与奔骛者伍?’遂拂衣不请而归。归而谢绝人事,授生徒以供菽水。”又云:“在崇祯末,人士以声誉相高,腾竿牍、征秋课者遍海内。兄一无所醻酢,黯然如岩穴之士。尝怆然谓夫之曰:‘此汉季处士召祸之象也。文章道丧,不十年而见矣。’”《家世节录》云:“先君严于取与。伯兄己卯上北雍,旋于白下市缚音娟制袷衣,著绵以进,弥月不敢呈,渐因先孺人奉之。笑视良久,取而藏之,经冬不御。间岁,仍返诸伯兄。伯兄复因仲父婉道意,乃以所值授伯兄,始取服焉。” ▼[崇祯]十四年辛巳(1641),先生二十三岁。 ▼[崇祯]十五年壬午(1642),先生二十四岁。 七月,至武昌应乡试。 《南窗漫记》云:“壬午初秋,黄冈王又沂源曾、熊渭公会同人于黄鹤楼,与者百人,各拈韵赋诗。渭公作四言,末章云:‘试望木末,好花翩翩。清明佳气,勃发楹前。’渭公以禫制不与秋试,为同人祝也,命意不落凡近。清明者岂科名足以当之!” 黄冈熊茂才为先生序诗。 《南窗漫记》云:“渭公为余序诗,以眉山、淮海为戒。” 按:《漫记》此二语承上文壬午初秋而言,故知作于是年。 九月,榜发,中式第五名《春秋》经魁。 《家谱》云:“中崇祯壬午乡试第五名。”《行述》云:“崇祯十五年壬午以《春秋》魁。” 录文进呈。 《时文俟解》自序云:“弱冠,有司录以呈之君。” 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乡试,首题《请益曰无倦》,次题《义者宜也》,三题《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优于天下》。 房官欧阳霖。 《行述》云:“房师则安福欧阳方然先生介也。华亭章公讳旷、江门蔡公讳道宪,是科俱为分考。时国势渐不可支。出场后,遂引为知己,互相砥砺。”《家世节录》云:“先君家居,长吏到门,以疾却刺。夫之举主欧阳方然先生讳霖相过,请见者三,乃一报谒而止。” 按:先生《永历实录·李成栋传》言杜永和怒蒙正发曰:“吾将执而耐其鬓。”给事中欧阳霖上言,上释不问,霖挂冠去。《刘季矿传》言吉安人士不肯屈节者:安福欧阳霖,初名介,字方然,以泸溪教谕升北流知县,擢户科给事中。车驾幸肇庆,请西出桂林,与杜永和廷争,弃官归里,闭户食贫,不通人事。《曹煜传》:煜出迎降,北流知县欧阳霖抗节不屈,煜遣兵捕之,走南宁,得免。盖忠直敢言之士也。 又按:据史传,章于野是时官沔阳知州,蔡江门是时官长沙推官。 正考官翰林郭之祥,副考官给事孙承泽。 《行述》云:“大主考为太史吉水郭公之祥,副主考谏议大夫孙公承泽。” 按:孙承泽号退谷,崇祯辛未进士,官兵科给事中,受李自成伪防御使职。入国朝,官至吏部侍郎。见《二臣传》。 又按:《明贡举考略》,是年湖广乡试,但载副考官孙承泽,未载正考官郭之祥。其官阶科分俟考。 石崖先生同榜中式举人。 《行述》云:“与伯父石崖先生同登乡榜。”潘传云:“年二十四,与兄介之同应崇祯壬午科湖广乡试,俱获隽焉。”《石崖先生传略》云:“壬午举于乡,录文呈御。” 冬,同赴计偕。 《家世节录》云:“壬午冬,夫之上计偕,请于先君。先君曰:‘今所谓君子者,吾固不敢知也。要行己自有本末。以人为本而己末之,必将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哉?慎之!一入而不可止,他日虽欲殉己而无可殉矣。’”《石崖先生传略》云:“是时观察全椒金公念吾兄弟贫甚,欲为治北装。邑有劣而枭者,按法当死,公属意令饷吾兄弟千金活之。其人来恳,兄顾问夫之曰:‘何如?’夫之答曰:‘此固不可。’兄喜见于色曰:‘是吾心也。’或曰:‘千金不死于市,岂能必彼之不幸免乎?’兄又顾夫之微笑。夫之曰:‘吾安能令其必死,但不自我可耳。’兄曰:‘此人逸,他日祸延于乡党。虽然,吾谢吾疚而已。子言是也。’遂峻拒之。其人他请得释,后果一如兄言。” 道梗,泊舟南昌度岁。 《行述》云:“是冬上计偕,行至南昌,道梗。”《南窗漫记》云:“壬午残腊,小艇泊南昌城下,寒雪透篷窗,不可忍。时张都御史凤翔方履任,自扬州驾大官舫,已登陆,舟停水次,因僦之度岁。其中窗间有题句云:‘行人莫上长堤望,枫叶芦花处处愁。’似是古句,墨迹尚新。于时天下方将乱,事无不可悲者,见此令增惨淡。凤翔以监司贿致节钺,志意已满,当不知有此语。或其幕客,则一有心人也。” 按:《南窗漫记》此条后载南昌城北龙沙禅室汤义仍手书门联,又载滕王阁上管元心绝句,盖即旅泊时游览所见。 又按:《船山鼓棹初集·西江月》词云:“曾忆龙沙孤泊,将军祠下霜寒。凉辉浅浅挂西山,半破金枢拂岸。”自注云:“南昌刘省吾都督祠,不知存否。”亦追忆是冬之事。刘系南昌人,官都督。祠名“表忠”。省吾盖之字也。 ▼[崇祯]十六年癸未(1643),先生二十五岁。 春,由南昌回衡阳。 《石崖先生传略》云:“计偕至南昌,楚中乱,遂同夫之归。”《章灵赋》自注云:“方上公车,狼狈南归,冀全肥遁。”《行述》云:“欧阳先生谕以归养。”潘传云:“以道梗不赴会试。” 按:是科会试改期秋间,先生昆仲以道梗不赴,而欧阳方然复谕以归养,则其归里当在春初。所谓楚中乱者,即指是年正二月间李自成陷承天、云梦、孝感、黄陂、景陵、德安,张献忠陷广济、蕲州、麻城等事也。 秋八月庚寅,流贼陷衡州,购捕绅士。 冬十月,先生之舅氏谭翁玉卿引先生及武夷先生避于衡山莲花峰下双髻峰。 《明史稿·庄烈帝纪》:“崇祯十六年八月丙戌,张献忠陷长沙;庚寅,陷衡州。”《家世节录》云:“崇祯癸未,张献忠陷衡州,钩索诸人士,令下如猛火,购伯兄及夫之甚急。”《石崖先生传略》云:“张献忠陷衡州,索绅士补伪吏。吾兄弟以父母衰,不能越疆,望门无依,赖舅氏玉卿谭翁引匿南岳莲花峰下。贼购索益急。匍匐草舍中。兄忽亟向野人问黑沙潭之胜,欲往游。夫之不解兄意曰:‘此岂游山时耶?’兄笑曰:‘今不游,更何待?子岂能不从我游乎?’已而私语夫之曰:‘更何处得一泓清净水,为我两人葬地耶?’当是时,夫之回眄,见兄目光出睫外如电,须发皆怒张。”《莲峰志·总序》云:“癸未十月,予自郡西八十里逢寇钩索,草莽枝,奔命于峰之下。趾泥头雾,啮菜烧叶,而心翕然喜之。”《七十自定稿》戊辰书扇诗题云:“祟祯癸未,贼购捕峻亟。先母舅玉卿谭翁以死誓脱某兄弟于虎吻。谢世以来,仰怀悲哽者三十余年。翁孙以扇索敏侄书字,缀为哀吟代书。”诗云:“枫林落叶岳云寒,兄弟披离片影单。九族凭谁容破壁,寸心已许付危湍。恩深草随拖杖,命续霜刀惜刈兰。今日渭阳回首处,萧条白发泪痕干。”《行述》云:“癸未张献忠陷武昌,递陷衡州。绅士多反面纳款。其不降者,贼投之湘水。亡考匿南岳双髻峰。”潘传云:“越明年癸未,流贼张献忠陷衡州。绅士降者,以伪官官之;不降者,缚而投诸湘水。先生走匿南岳双髻峰下。”《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自幼即以文章志节重于时。张献忠陷衡州,以伪命污诸名士。先生走匿双髻峰下。”《儒林传稿》采余廷燦《船山先生传》云:“张献忠陷衡州,设伪官招夫之。夫之走匿南岳。” 武夷先生为逻者所得。贼质之以召先生兄弟。武夷先生欲自裁。石崖先生欲往救父出,而沉湘以死。先生力止之,而自剺面刺腕,傅以毒药,为重创状,舁至贼所,贼不能屈。次日,父子俱以计得脱,复往岳峰。 《家世节录》云:“先君为伪胥所得,勒至郡城。伪吏故为软语,诱先君致夫之兄弟。先君张目直视,终不答。伪吏怒,将羁先君。先君叹曰:‘安能以七十老人俯仰求活!’沐浴易衣,就亲故告别,将以是夕投缳。夫之闻先君在系,乃残毁支体,舁箦到郡,守候彻夜,乃不果。明日遂以计脱遁。黄冈奚鼎铉始以文字与夫之相知,闻至是陷贼中为吏,力脱先君于险,先君终不与语。”《石崖先生传略》云:“会日暮,家奴遽报先君子为逻者所得。欲出脱先君子,而沉湘以死。夫之知兄耿介严历,出且与先君子俱碎。夫之所旧与为文字交者黄冈奚鼎铉陷贼中,知吾兄弟必不可辱,曲意相脱。夫之乃剺面刺腕,伪伤以出,而匿兄以死告,先君子乃免。夫之亦随宵遁。当夫之出时,兄藏绳衣内,待夫之信,即自尽。夫之既免先君子而自免,乃不果死。”《章灵赋》自注云:“癸未张献忠陷衡州,捕人士补伪吏。时绝食伤肌,以脱其污。”《行述》云:“祖为伪吏所得,挟质以召伯父与亡考。祖迫欲自裁。亡考哀窘,匿伯父,自刺身作重创,傅以毒药,舁至贼所。贼不能屈,得免于难,复返岳峰。”潘传云:“贼执质其父以招之。先生自刺肢体创甚,舁往易父。贼见其创也,亦免之。父子俱得脱。”《沅湘耆旧集·船山先生小传》云:“贼系其父以质。先生自引刀刺其肢体,舁往易父。贼见其遍创也,免之。父子俱得脱。”《儒林传稿》采余传云:“贼执其父为质。夫之引刀自剌肢体,舁往易父。贼见其遍创也,免之。父子俱得脱。” 十一月,下山访长子勿药病耗,复归山。 先生《岳余集·癸未匿岳寒甚下山访病儿存没道中逢夏仲力下小竹舁栗不能语哀我无衣授之以絮归山有咏》五律二首,第一首“无衣度霜雪,多难际乾坤”之语。 按:衡阳地暖,冬寒较迟,既云寒甚栗不能语,则非十月可知。下一首诗题“将以腊杪往赴”,则此时尚未腊月可知,故系诸十一月也。 又按:潘传言先生子二人,曰攽,曰敔。《家世节录》云:“先君孙七人:勿药、攽、勿幕、敔,夫之出。”《家谱》云:“子四:长勿药,次攽,次勿幕,次敔。勿药、勿幕并早亡。”攽生于丙戌。癸未在丙戌之前三年,其时攽尚未生。故知诗题所言病儿定是勿药。诗中未言存没,盖是年虽病而未亡。其亡年俟考。 又按:先生友人夏汝弼字叔直,系衡阳人。赠絮之夏仲力,疑与叔直一家。《莲峰志》卷三稿本有“同邑夏汝为仲力订”之语,则仲力名汝为也。 腊杪,贼氛渐远,拟往宝庆、邵阳未果。 《岳余集》“癸未匿岳”《闻郑天虞先生收复宝邵别家兄下山而西将以腊杪往赴怆然而作》七绝一首,《月中晓发僧俗送者十三人皆攀泣良久予亦泪别》五律二首。 按:五律第二首有“出山仍不乐,未返故园时”之语,是已下山矣。然次年春始出莲花峰,则此时虽行未远,复还山也。 是年诗除上文所引五首外,有《即事》七绝一首,亦见《岳余集》。 按:《岳余集·即事》诗之前有《霜度函口岳径》五律一首,系平时游览之作,未知何年,附记俟考。 又按:先生《六十自定稿》庚戌岁《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各述以小诗得二十九首》,就中排子岭、狮子峰、黑沙潭、续梦庵、双髻峰、黄沙潭、溪波岩、妙高峰、车辙亭、方广路、啸台、补纳台、洗纳池十三题自注云:“右岳后。”盖即是岁栖伏岳后时涉历所及也。 ▼[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是岁十月朔大清顺治元年,先生二十六岁。 春,出莲花峰。 《莲峰志·总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无岁弗至。” 以寇退掩遗骴。 《家世节录》云:“先君终身未尝向浮屠、老子像前施一揖。甲申岁,以寇退遗骴满野,募僧拾而瘗之,使修忏摩法,仍曰:‘此自王政掩骴骼之一事,顾今不以命之僧。吾惧仆佣之狼藉也,已属之矣,固不容执吾素尚而废其事。此亦神道设教之意,汝曹勿谓我佞佛而或效之。’” 按:先生述武夷先生之训如此,及临没遗命亦禁用僧道,盖谨奉武夷之家法也。 夏四月,闻庄烈帝殉社稷,涕泣不食者数日,作《悲愤诗》,今逸。 潘传云:“甲申,闯贼破北京,明怀宗殉社稷。先生闻之,涕泣不食者数日,作《悲愤诗》。”《章灵赋》自注云:“甲申春,李自成陷京师,思庙自靖。五行汩灾,横流滔天,祸婴君上,普天无兴勤王之师者。草野哀痛,悲长夜之不复旦也。” 按:庄烈帝殉社稷在三月十九日。凶问至衡阳,须至四月。 五月壬寅,福王由崧自立于南京,改次年为宏光元年。 冬十月,重游莲花峰。 《莲峰志·名迹》门涌几条下云:“王夫之镌。”诗叙云:“举酒酹石,貌以涌几,则此石其传也已。时崇祯甲申阳月望后。” 按:《岳余集》“申申重游”十数首,就中望狮子峰第一首有“前游余怆在,霜月况同时”之语。第二首有“屡望高难到,前冬一杖时”之语,盖诸诗多十月所作也。 是年,从子敞入县学。 《原氏墓志》云:“十五补邑文学,为文清通醇正,诗得陶、谢风旨。幼从余学。学于余者,笃志精研未有及之者也。” 按:原生于庚午,是年十五岁。 是年诗除《悲愤诗》逸去外,有《黑山访址》五绝二首,《铁牛庵下忽不喜往》五绝一首,《玉门望狮子峰用旧作四韵》五律二首,《恋响台》五绝一首,《由恋响眺一奇石而上同夏叔直援石曲折遂得方址岿然可台》五绝一首,《晓同叔直出寺拂读米菊水所镌谭友夏岳记》五古一首,《涌几》五律一首,《出岳纵马三十里晓及樟木市大江寒流荒崖野艇》七绝一首,《分寄方广避乱诸缁侣》七绝八首。 ▼[顺治]二年乙酉(1645),福王宏光元年,唐王隆武元年,先生二十七岁。 夏五月癸卯,大清兵下太平,福王被执。 闰六月丁未,唐王聿键立于福州,改七月朔日以后为隆武元年。 是年,仲兄硁斋先生得选贡。 《家世节录》云:“次仲兄参之,宏光选贡,未就廷试。” 与硁斋先生同侍武夷先生游永兴石角山。 先生《五十自定稿》戊子岁《永兴廖邓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阁是侍先君及仲兄硁斋游处》五律一首起二句云:“十月寒潭改,三年客艇过。”末二句云:“郴江无限水,不与挽流波。” 按:乙酉在戊子前三年,故知以是年初游。 子攽生。 《家谱》云:“攽字曷功,号蓄园,陶氏出。”《沅湘耆旧集》卷五十九:王攽字曷功,而农先生长子。《谒祖茔诗》自注:“丁巳冬同族众归东洲上祖茔,并哭拜先孺人冢。攽甫二岁而先孺人卒。”邓氏显鹤云:“案船山元配陶孺人生攽二岁,值家难,以哀悸死。” 按:陶孺人卒于丙戌。攽年二岁,故知生于是年。 楚抚堵允锡、学使高世泰修莲花峰方广寺朱文公张宣公二贤祠,先生昆仲及同人赞襄其事。 《蓬峰志·沿革》门云:“方广寺,崇祯元年戊辰火。己卯,督学使迁治郧中丞昆山王公永祚澄川属僧凝然性翰。壬午,学使梁溪高公世泰汇旃益命之。性翰出其衣钵资粮,以隆武元年乙酉十一月十二日再造。与其役者,楚抚义兴堵公允锡仲缄、衡阳王介之石子、管嗣裘冶仲、夏汝弼叔直、王夫之而农襄之也。”又云:“呜呼,山岂不以人哉!则朱、张二夫子最矣。二贤祠者,祠两夫子者也。祠与寺废未兴,高公世泰问其址,乃立五楹骈立,窈然幽邃。宏光元年夏,堵公允锡隘之,作前宇;王介之、夏汝弼、王夫之实经营之。”又《名游》门云:“近之游者,有吾师高汇旃先生世泰、今楚抚堵公允锡。高游以崇祯壬午腊月。堵游以宏光乙酉暮春,踏新雨,问余兄弟匿迹处,访续梦庵。欣然将登之。下岳,举诗相示,索和。”《南窗漫记》云:“堵牧游先生游南岳,问余兄弟避寇处,于方广道中有句云:双溪溅水鸣丝竹,一壁初晴负画图。” ▼[顺治]三年丙戌(1646),唐王隆武二年,先生二十八岁。 秋八月辛丑,大清兵下汀州,唐王聿键被执送福州,杀之。 按:《永历实录·桂王纪》辛丑作丁酉,盖传闻之误,以延平出奔之日为汀州被执之日也。 九月,点定本科乡试墨牍,未竟其事。 《家世节录》云:丙戌岁乡试楚士于湖南,刘浣松水部明遇以点定墨牍属夫之,已授之镌者。先君怒曰:‘汝以是为儒者分内事耶?’卒不许竟其事。” 冬十月壬午,桂王由榔监国于肇庆。 按:《永历实录·桂王纪》言十月丙戌即位于肇庆,盖误记监国之月为即位之月,又误记其日也。 十一月甲辰,唐王聿监国于广州。 丙午,元配陶孺人卒,年二十五,为作像赞。 《家谱》云:配陶氏,于顺治丙午十一月初四日已时殁。《姜斋文集·陶孺人像赞》云:“孝而殉,国人所闻,奚俟余云。慈以鞠,不究其粥,奚以相暴。静好尔音,函之予心。有言执谌。偕隐之思,已而已而,焉用文之。天或假尔以后昆者,仿佛不迷,唯斯焉之荐仪。” 按:是年武夷先生及谭太孺人无恙,《像赞》所云孝而殉,邓氏所云值家难以哀悸死,与翁姑无涉。盖陶孺人父处士万梧翁之丧,抑或母氏之丧欤? 又按:陶孺人生于壬午,是年二十五。 丁未,唐王聿即位,改明年为绍武元年。 庚申,桂王立于肇庆,改明年为永历元年。 十二月丁亥,大清兵下广州,唐王聿被杀。 是月至湘阴,上书于兵部侍郎江北巡抚章旷,指画兵食,请调和南北,以防溃变。不省。 潘传云:“明藩称隆武年号者,使其督师何腾蛟屯湖南,制相堵允锡屯湖北。楚省兵燹塞野,加以大旱,赤地千里。而逆闯李自成既毙于九宫山,余党降者号为忠贞营,蹂躏潜、汉,有岌业之势。堵、何两公措置无术,而又不相能。先生忧其将败,亟走湘阴,上书于司马章旷,指画兵食,请调和南北,以防溃变。章司马报曰:‘本无异同,不必过滤。’先生默而退。卒之贼势猖獗,司马以忧愤卒,堵、何两公遘悯凶,而势不可为矣。” 按:《永历实录》,章旷以佥都御史巡抚江北在唐王时,其加兵部右侍郎在永明王即位肇庆之后。庚申系十一月十八日。先生在衡闻晋阶司马之命,当在月杪。其至湘阴上书,当在腊月。至次年二月,湘阴即失。八月,于野薨于永安。惟何、堵之殁则在己丑。潘传终言之耳。 又按:《南窗漫记》云:“丙戌,屯师湖上,未能前进一咫,而赋敛之重十倍。少司马天门郭公都贤咏雪诗云:‘四望郊寒连岛瘦,一天白起奈萧何。’”盖亦冬月所作,可以互证。 又按:上章司马书稿不传。 游湘阴,登浮湘亭,与洪业嘉、龙孔蒸、欧阳淑唱和,有桃花绝句数十首,今逸。 《和梅花百咏诗》自序云:“上湘冯子振,自号海粟,当蒙古时,以捭阖游燕中,干权贵,盖倾危之士也。然颇以文字自缘饰,亦或与释中峰相往还,曾和其《梅花百咏》。隆武丙戌,湘诗人洪业嘉伯修、龙孔蒸季霞、欧阳淑予私和冯作各百首。欧阳炫其英多,倍之。余薄游上湘,三子脱稿,一即相示,并邀余共缀其词。既已薄其所自出,而命题又多不雅驯,惧为通人所鄙,戏作桃花绝句数十首抵之,以示郑重。”《孝烈传》云:“洪孝子者,父业嘉字伯修,补文学,喜交游吟咏,与同邑龙孔蒸、欧阳淑称湘三诗人。永历丁亥春,降将王进才之兵溃掠而走湘西,遂杀伯修。”《南窗漫记》云:“上湘洪伯修业嘉与同邑龙季霞孔蒸以吟咏相尚,摆脱凡近,往往得霜鹤唳空之致。丙戌开楚闱于衡阳,伯修落第,归径岳后,赋诗六章,寄意宏远。此岂经生心肾中所能有此种性者!未几,为乱兵所害,何从更得斯人与游大雅哉?”又云:“季霞《与王山长岱夜话》诗云:‘窃听谁窗外,琅然动壁琴。’盖季霞欲与湖上作者矫竟陵纤弱之习,追踪大雅,而有志无时,与伯修同时遇害。悲夫!”《沅湘耆旧集·洪业嘉小传》云:“字伯修,湘乡人。少以文雄,屡厄于有司。甲乙之乱,楚中当事犹缘饰,开闱试士。伯修复见遗,乃浩然远引,循衡岳归。丁亥死于乱兵。著有《懒吟随草》。”又《龙孔蒸小传》云:“字季霞,湘乡人。崇祯壬午举人。流寇破长沙,购捕绅士授伪职,走匿万山中,或携瓢酒登绝,悲歌竟日。与同县洪伯修业嘉、湘潭王山长岱友善。自号笔樵,作‘悠悠笔樵夫’四首以见志。丁亥,溃兵掠湘乡,携家避石板桥,以护母故,遂及于难。所著有《类呤自删存草》。”又冯一第有《八月十二夜同阳予私作遣云》诗。邓氏显鹤云:“按阳予私名淑,即阳山公之子。船山先生《南窗漫记》中有欧阳予私淑,即一人也。”又《阳镇小传》云:“字山公,湘乡人。崇祯壬午举人。《湘乡志·文苑传》称其练博通雅,诗篇雄丽淹洽,湘中称诗者推为老宿,兼工行草书。子淑亦有才名,尝和海粟《百梅咏》,一日夕得二百首。戊子春,父子俱殉乱死,遗稿散佚无存。今检船山集中有《李广生自黔阳生还归阙率尔吟赠并感洪一龙三阳太仆山公及郎君郑石诸逝者》诗。按洪一名业嘉字伯修,龙三名孔蒸字季霞,皆湘乡名宿,死戊己之乱者;独山公以官称太仆,则或当日崎岖闽、粤所受爵,而方志失考,未之载也。郑石即淑无疑。” 按:邓说极疑,惟洪、龙之死既知其在丁亥,而又言死戊己之乱,未免两歧。 又按:《莲峰志》卷三稿本“上湘龙孔蒸季霞订”之语。《岳余集》稿本有“同里夏汝弼、上湘欧阳淑订”之语。 又按:邓氏所引诗见《五十自定稿》,题末“诸逝者”下仍有“浮湘亭之游”五字,自注云:“亭在湘乡涟水西南,郭天门司马建,今毁。”诗中首二句云:“涟水东流落月横,浮湘亭上似三生。” 是年,子勿幕生。 按:《家谱》因勿幕早亡,未言何氏所出。然先生彼时未有妾媵,必陶孺人所出。勿幕行次第三,系攽之弟。攽生于乙酉,则勿幕当生于是年十月以前。其亡年俟考。 始有志于注《易》。 先生《周易内传发例》自跋云:“夫之自隆武丙戌,始有志于读《易》。” 复奉武夷先生之命编《春秋家说》。 《春秋家说》自序云:“先征君武夷府君早受《春秋》于酉阳杨氏,进业于安城刘氏,已乃研心旷日,历年有得,惜无传人。夫之夙赋钝怠,欲请而不敢。岁在丙戌,大运倾覆。府君于时春秋七十有七,悲天悯道,誓将谢世,乃呼夫之而命之。夫之受命怵惕,发蒙执经而进,叙问其所未知。府君更端博说,浚其已浅,疏其过深,折其同三《传》之未广,诘其异三《传》之未安,始于元年统天之非,终于获麟瑞应之诞,明以详者不复伸,略以晦者弗有诎也。几于备矣。” 按:“大运倾覆”指是岁八月唐王聿键汀州之事。此书草创当在秋冬之间,其告成则在二十二年之后。互详下文戊申岁。 编《莲峰志》五卷、《岳余集》一卷成。 按:《莲峰志》称堵允锡为楚抚。《总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无岁弗至。”若作于乙酉,则不得用无岁不至之语。若作于丁亥,则桂王即位,允锡已加总制,不得但称楚抚。故知成于丙戌也。若《岳余集》之诗止于甲申,且附于《莲峰志》后,则亦成于是年矣。 ▼[顺治]四年丁亥(1647),桂王永历元年,先生二十九岁。 春正月,客湘乡。 《南窗漫记》云:“丁亥春,余以穷愁客湘上,日与伯修、季霞、欧阳予私淑、江陵李广生芳痛饮忘昏晓。一夕渡涟水,就宿僧舍,斜月未沉,碧波流映。余举杨大年以“镜中人似面前人”对“水底月如天上月”,语犯合掌而意味短浅。季霞曰:何似‘鬓边霜作镜中霜’?余代云:‘梦中身是故乡身’。” 按:《孝烈传》,洪伯修为王进才溃兵所杀在丁亥春。据《永历实录》,王进才兵溃系二月事。故知先生与洪、龙、欧、李聚饮在正月也。 夏五月,与夏文学汝弼登车架山白石峰,主萧常赓家。 夏汝弼《白石峰纪》:“岁丁亥,月在午,梅雨新霁,与王子而农披榛径登白石峰。积阴初起,条风时至,扪柔绿,度深碧,登降频数,不以为劳,仅至于峰巅而息。南眺祝融,如俯而回睨。西望梅龙,如蠖而东引。北瞻荆紫,如延如拒,将迎莫必,而以其翠光相持。夫以是峰之特立,出于群山之表,而其上苍苍无穷者且如彼,是果有所谓天耶?抑无所复名之而姑谓天耶?天者果有所帱与,则亦宜有所不帱者存,何居乎其必帱之荒远而始以为大乎?则吾未知其定有天焉者否也。于是两人选石而坐。不能去,不能留,歌无声,言无谓,相视久之,不能名其故。日已晚矣,乃遵所登之路而返。”《沅湘耆旧集·夏汝弼小传》云:“字叔直,号莲峰,一号莲冠道人。衡阳诸生。生有异禀,刚介负气。湘衡乱,佯狂远蹈,或歌或哭。有语及时事者,即闭目不答。鼎革后挈家入九嶷山,绝粒死。”邓氏显鹤云:“《楚风补》仅载其《车架山同夕堂作》一诗。车架山在湘乡西南九十里,夕堂即船山先生,以所著书有《夕堂永日绪论》也。案船山诗有《同夏叔直出寺看碑》及《重过莲花峰是夏叔直读书处》二诗。《湘乡艺文志》有刘近鲁《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寻懿庵别业》诗,知叔直与船山交甚挚。其诗清历缠绵,沉郁悲愤,惜无由觅其全稿也。”又云:“《湘乡流寓志》:夏汝弼字叔直,衡阳人,早有文誉,举于乡。丁亥岁,湘、衡乱溃,忽有称莲冠道人者,携一童子囊琴至梓田之车架山,僦僧楼而止焉。日就古木鸣泉间,藉危石弹琴吟啸以终日。已登白石峰、铜梁山观瀑布,辄数日不返。问其姓字,不对,人亦不能测。邑士萧常赓见而识之,邀至家,或歌或哭。与语世事,则闭目兀坐不答。居月余,莫知所往。后闻其入九嶷山,绝食以死。按《衡阳志》称叔直为名诸生,此云举于乡,盖传闻之异也。”又云:“按《一统志》,荆紫峰在湘乡南百里,孤峰突起,聚山环绕,其对峙者为白石峰。余既得叔直先生《车架山》诗,复从《湘乡志》搜得此文,而先生之踪迹交游志事乃稍稍窥见崖略,岂非鬼神之灵有以默启之耶?比与吾友沈栗仲,毛青垣,汤叔尺、幼尊兄弟约登车架山白石峰,求两先生流连憩息之所,建祠立碑于上,且绘图征诗,以永其传。年衰志往,人事乖迕,未知得果此愿否?谨识于此,以待来哲。”又云:“萧宁玙,字仲玉,湘乡人,仕履无可考,有《登杞梓岭》诗。以其能与叔直先生同游也,故亟存之。考《湘乡山水志》,杞梓岭在邑西四十里,岩壑深邃。夏叔直尝避世于此。又《流寓志》称邑士萧常赓见而识之。常赓即宁玙族人。”又云:“萧常赓,字一夔,湘乡人,仕履无考。《湘乡流寓志》载:莲冠道人,邑士萧常赓见而识之,邀至家,住月余乃去。按道人即夏叔直先生,与夕堂老人交笃,其游车架山、登白石峰皆偕。常赓邀主其家,居月余。作两先生东道主人,谈何容易。然则常赓亦非常人也哉!” 按:邓说极核。惟懿庵姓刘,与叔直无涉,说详下文己酉年。 秋八月,还衡阳视武夷先生疾,遂偕石崖先生随侍武夷先生上南岳峰顶。 《家世节录》云:“永历丁亥,夫之避居湘乡山中,伯兄匿迹东安之四望山。先君间寄手书至曰:‘汝若自爱,切不须归,勿以我为念。’时八月二十三日也。书发之明日,遂以觏疾。伯兄踉跄先归,夫之以次还。先君顾不喜,已乃力疾率伯兄及夫之上南岳峰顶以隐。”又云:“先君于书法不求甚工,而终身不作一行草及纵笔大书。先卒三月,所敕夫之兄弟手札,皆蝇头雁行如界画。” 按:武夷以十一月卒。先卒三月,即八月也。 冬十月,先生仲父牧石先生及仲母吴太恭人先后卒。 《牧石先生墓表》云:“先生以万历丙子正月六日生,以永历丁亥十月某日谢世。恭人先一岁乙亥三月十一日生,同岁十月某日殁。”又云:“其顺以承亲也,于童年小有过失,少峰公责谴门外,永夕下钥。时当除夕,风雪凄迷,先考从隙道掖令归寝,先生引咎自责,必遵庭命。翼日元旦,少峰公方启扉焚香,先生怡颜长跽。少峰公且喜且泣,称其允为道器。嗣与先考同受业于伍学父先生之门,匪徒文誉齐腾,抑且德隅均整,易衣共枕,长年欢浃。吴太恭人与先妣谭太孺人,孝睦壹志,等于同生。由是称孝友者,以寒门为华族之箴瑱,施于今日,流颂不衰,有耳有心,胥于一致,非不肖夫之所敢侈一词也。十八补郡文学,屡应宾兴,文笔孤清,弗售于有司。岁己酉,与先考同赴省试。先考中涂病作,遽谢同辈,掖扶归里。小艇炎蒸,篝灯搔抑,目不交睫者五昼夜,因慨然曰:“幸全三乐,复何有于浮云哉!”自是雅意林泉,布袜青鞋。筑曳涂居,构小亭,题曰濠上。浚小池,莳杂花其侧。釀秫种蔬,供岁时之荐。先生少攻吟咏,晚而益工。于时公安、竟陵哀思之音,歆动海内。先生斟酌开、天,参伍黄、建,拒妹媚之曼声,振噌吰之亢韵。屡婴杂乱,遗稿无存。”《耐园家训跋》云:“至于先子,仁慈天笃,始于吾兄弟冠昏以后,夏楚不施,诃斥不数数焉。然以夫之之身沐庭训者言之,或有荡闲之过,先子不许见,不敢以口辨者至两三旬,必仲父牧石翁引导,长跪庭下,牧石翁反复责谕,述少峰公之遗训,流涕满面,夫之亦悯默泣服,而后得蒙温语相戒。”《家世节录》云:“仲父牧石先生和易而方介,恬于荣利。博识,工行楷书。古诗得建安风骨,近体逼何、李而上。深不喜竟陵体诗,每颦曰:‘何为作此儿女嚅唲?’晚岁莳花植药,怡然忘物,每谓漆园吏、东皋先生去人不远。”《南窗漫记》云:“先征君受学于伍学父先生,先生诗文为南楚领袖。先征君与仲父牧石翁杖履周旋,时相唱和。牧石翁有诗数百首,乱后无一存者。忆得《三十六湾》一首:‘千里平湖水,支分六六湾。风横帆影乱,壑断舻声间。南北迷乡望,纡回滞客颜。湘灵愁倚瑟,徙倚碧云间。’” 按:先生季父家聘,字子翼。《家世节录》称其“儒而侠,不屑家人业,裘马壮游,敦友睦,事先君如严父。”则亦奇特之士也。其卒年俟考。 十一月十八日,武夷先生卒,年七十八。 《武夷先生墓志》云:“先生以隆庆庚午季冬月朔日诞生,卒以永历丁亥十一月望后三日。”《家世节录》云:“先君俄而疾急,乃曰:‘吾居平无一言可用教汝兄弟者,况今日乎!我即不起,当葬我此山之麓,无以榇行城市,违吾雅志。且以茔兆在彼,累汝兄弟数见诸不净事也。’卧病三月,未尝有一呻吟之声。十一月十八日平旦,扶起晏坐而终。先君之于患难生死,有如此者。易箦之岁,七十有八。”《春秋家说》自序云:“越岁不辰,岁在丁亥,黄地既裂,昊天复倾,不吊毒酷,府君永逝。” 按:越岁丁亥,承上文“岁在丙戌”而言。是年四月衡州失守,故有地裂之语。 是年硁斋先生卒。 《武夷先生墓志》云:“生子三。次参之,选贡生,早卒。”《家世节录》云:“次仲兄参之,遇乱以疾先先君卒。孙七。致、敉皆仲兄出。”《石崖先生传略》云:“夫之既羸且惰,仲兄亦多病。扶掖按摩,寒暑昼夜,局曲于床褥间,十余夕不寐,两三日粒米不入口以为恒。” 按:《家世节录》既云以疾先先君卒,则硁斋卒于武夷之前,断不在戊子以后。《五十自定稿》哀从子敉七绝四首作于甲午,其题云:“从子敉遘悯以后,与予共命而活者七年。”其言遘悯,即指丁硁斋之忧。由甲午上溯,七年之前正是丁亥,故知硁斋卒于是年,惟月日俟考。 是年文有《孝烈传》一篇。 传首云:“双髻外史曰:吾避戎上湘,湘之人竞相告曰:‘洪子挥利刃以断仇首,女彭抱婴儿而赴水。’余念之良然,亟次所闻而传之。”《洪孝子传》云:“余尝交伯修。欲求至孝子所吊慰之,道阻不违,惟习闻湘人之言百喙如一者若此。” 按:是岁正月,先生与伯修为文学之饮。二月而王进才兵溃。据孝子传言伯修遇害在湘西縠水谷口。先生与夏叔直往来于车架山、白石峰之间,地在湘乡之南。彼时烽烟遍野,故路不远而难达也。秋八月,先生始还衡阳。前此踪迹,皆在湘乡。洪孝子、彭烈妇之事皆在二三月间。此文当作于夏秋之际。 又按:《姜斋诗剩稿》有《挽烈妇廖周氏》五绝一首,其诗云:“冒刃扶姑命,躯残刃折铓。至今荒冢里,赢得血痕香。”其事颇与《孝烈传》相类,其年分俟考。 ▼[顺治]五年戊子(1648),先生三十岁。 春夏同居莲花峰,益讲求《易》理。 《周易内传发例》自跋云:“戊子避戎于莲花峰,益讲求之。” 秋,葬武夷先生于南岳潜圣峰下。 《武夷先生墓志》云:“先生始终为明征士,遗命不以柩行城市。方隐南岳潜圣峰下,即卜其麓以葬。” 按:潘传云:“营葬毕,西走桂林。”今考先生至桂林在是年冬,故知葬期在秋。 葬元配陶孺人于王衙山。 《家谱》云:“配陶氏,葬王衙山,艮山坤向。参宪刘明遇志其墓。” 按:《沅湘耆旧集》载先生《悼亡七绝》四首,邓氏谓为元配陶孺人而作。今考第一首云:“十年前此晓霜天,惊破晨钟梦亦仙。一断藕丝无续处,寒风落叶洒新阡。”陶孺人以戊寅来归,至戊子恰得十年。诗中“新阡”即陶孺人之墓,“晓霜天”及“寒风落叶”皆秋末之语。故知葬期亦在是年秋。 冬十月,与同年管舍人嗣裘举兵于衡山,战败军溃,由耒阳、永兴、桂阳、郴州走桂林,遂至肇庆。复由浈阳峡过清远,仍还肇庆。瞿留守式耜特疏奏荐,先生固请终制,桂王深奖许之。 《永历实录·管嗣裘传》云:“字冶仲,湖广衡阳人,中崇祯壬午乡试。张献忠陷衡州,购索人士充伪吏。嗣裘走匿深山,献忠促捕杀之。其见嗣箕为应捕代死,会献忠去,得免。已而游广东,故与苏观生善,及是遇观生于广州。观生立唐王聿,授嗣裘给事中。嗣裘窜匿优人舍中,得不拜伪命。遂遁归南岳,与行人王夫之举义兵于衡山,战败军溃,走行在,授中书舍人。”《章灵赋》自注云:“语云:孤掌难鸣。《春秋》不讳乾时之战,言能与仇战,虽败犹荣。故涉历险阻,涓戒同志,枕戈待旦,以有事焉。而孤掌之拊,自鸣自和,至于败绩,虽云与仇战者败亦非辱,而志事不遂,亦何容耶?”又云:“举兵不利,遂由郴、桂入粤。先世既以从王起家,胡为释此不图,而吝南征之策也?戊子冬,既至行阙,所见尤为可忧。”《行述》云:“祖弃世,亡考营葬岳后,旦夕悲号,膺难西走。时前大学士瞿公讳式耜留守桂林,特章引荐。亡考疏乞终丧,得旨云:‘具见孝思,足征恬品。著服阙另议。’”潘传云:“大学士瞿式耜特疏荐先生。先生请终制。” 按:《行述》所云“膺难”即指战败兵溃而言。是年春,桂王在桂林,称永历二年。八月,桂王由南宁复至肇庆。十一月,何腾蛟复取衡州。则军溃当在何军未至之前。故知以十月举兵也。先生由衡山至桂林,其途经桂阳、郴州,见《章灵赋》自注。经耒阳、永兴,见《五十自定稿》。其由浈阳峡至清远,亦见《五十自定稿》。当是自肇庆下峡,周览形势也。知至清远后仍还肇庆者,次年春有晨发端州诗,端州系肇庆旧名,若是冬未还肇庆,则来春不得发轫端州矣。 是年诗除《悼亡四首》外,有分界岭一首。 五古。按:此由楚赴粤时所作。 《浈峡谣》五首。 《弹子矶》《望夫江》《观音岩》《飞来寺》《归猿洞》。 五绝。 《月斜》一首。 按:诗中云“萧条秋月横”,又云“凉雁过留声”,盖作于秋间。 《永兴廖邓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阁是侍先君及仲兄硁斋游处》一首。 按:诗中有“十月寒潭改”之语,知作于十月。 《清远城下忆湖湘旧泊》一首。 按:诗云“乍放浈江峡,疑运青草湖”,此由浈江顺流至清远之证。以水程核之,必在肇庆谒桂王之后。 以上五律。 《耒阳曹氏江楼迟旧游不至》一首 七律。诗云:“野水瑶光上小楼,关河寒色满楼头。韩城公子椎空折,楚国佳人橘过秋。淅淅雁风吹极浦,鳞鳞枫叶点江洲。霜华夜覆荒城月,独倚吴钩赋远游。”按诗中言秋过霜华,必冬初所作。第三句用留侯椎,必作于兵溃之后。 《河田营中夜望》一首。 七绝。诗云:“夜烧连山接暮云,牙旌高捲管弦闻。负恩自笑夷门客,魂断邯郸晋鄙军。”按此似因举兵时乞援不应而作。 ▼[顺治]六年己丑(1649),先生三十一岁。 春正月发肇庆,经梧州、府江、平乐、佛山抵桂林。由湘江至南岳还衡阳省亲。 二月十八日服阙。 三月,为土人所困,几于不免。既脱难,谭太孺人谕令述去,以诗别石崖先生。 夏四月,复由间道赴肇庆。桂王命为行人司行人。 《章灵赋》自注云:“已复归楚,而情终系主。己丑夏,复由间道赴阙,拜行人。”《家世节录》云:“己丑岁,夫之不孝,从王岭外。”《行述》云:“制终,就行人司行人介子之职。”潘传云:“既服阙,叹曰:‘此非严光高蹈时也。’即起就行人司行人。”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晨发端州与同乡人别》五古一首,有“海甸见新草,故园入春心”之语,又有“日南绝征雁,桂水孤归禽”之语,故知以正月发肇庆。其程途经历去留曲折,亦见《五十自定稿》各诗。惟复赴肇庆,《章灵赋》自注但言间道,未言何道。疑是时途出邵阳,石崖之门人罗桐侯为之解厄脱困,说详下文戊辰年。 秋,至德庆堵制相允锡军中。 《南窗漫记》云:“堵牧游先生于德庆舟中授余军谣十首令传之,其题则《月家乡》《马儿女》《雨浆洗》《风晒晾》《笔先锋》《口打仗》《报疟疾》《棋金丹》《血筵席》《营十殿》,备丧乱艰危之状。天下之不支,公心之徒苦,俱于此乎传之。” 按:此事知在是秋者,《五十自定稿》有《康州谣》,作于庚寅,题云“追哭督府义兴相公,是去秋同邹、管二中舍会公地。”邓氏显鹤云:“按义兴相公即堵公允锡,邹、管二中舍则艮崖、冶仲两先生。”今考康州即德庆之旧名。牧游薨于浔州,在己丑十一月。庚寅之去秋即己丑秋。先生时官行人,其至军中,当是奉使命而往。行人之职,非奉使不得擅遣也。” 冬十一月,搜辑亲祭大臣礼仪。 先生《识小录》云:“驾临幸亲祭大臣之丧,洪武初屡行之。后不复行,其礼《会典》不载。驾次端州,临祭何中湘、李宁夏,乃搜《大明集礼》,得其仪。” 按:何中湘即何腾蛟,李宁夏即李成栋。据《永历实录》,桂王赠腾蛟、成栋王爵,立坛致祭,临奠举哀,在是年十一月。先生时官行人。明制:行人司遥属礼部。故助其搜辑也。 又按:《识小录》记明代掌故,其中述行人司者两条。其一云:“翰林名曰读中秘书,而实无一书之藏可读。唯行人司每一员出使,则先索书目以行,购书目中所无者,多至数册,少亦必一册,纳之司署,专设司吏一人收贮简晒,而厚给其糈。故行人司藏书最富,盖得《周礼·大行人》之遗意。”其一云:“行人虽登八座,于初授者皆称旧寅,司中旧谓为贫贱之交。”盖即官行人时所闻于寮采者也。 是年文有《南岳赋》一篇。 赋云:“近则荆溪制相,江陵詹尹。拂车辙于层峦,观初暾之轮囷;拊剑而义魄增,振衣而烈心引;滨九死以崔嵬,拯皇舆之遘悯。”按:据赋中自注,荆溪即堵公仲缄,江陵即张公别山。赋云“滨九死以崔嵬”,则作赋时二公尚无恙也。据《永历实录·桂王纪》及堵、张两传,别山迁少詹事兼兵部右侍郎督兵出湖南,在是年五月;仲缄以大学士督师卒于浔州,在是年十一月。此赋之作,当在五月以后,十一月以前。 是年诗有《晨发端州与同乡人别》一首、《苍梧舟中望系龙州》一首。 诗云:“中江瀑珠分,孤屿画簾整。”又云:“秀挺既歆别,高涵亦危秉。” 《方舆纪要》:“系龙州在梧州府南七里大江中,亦名七里洲,一峰卓立,林木深秀,江涨时洲独不灭,亦名浮洲。” 《初入府江》一首。 诗云:“粤草易春深,驶流知潮远。”又云:“江介爱栖回,芳菲惜迟晚。”《鼓棹初集·更漏子》“本意”第二阙云:“崧台泊,漓江柝,剑吼匣中如昨。” 按:府江即漓江。崧台在肇庆府城北。词中所言,盖由肇庆至梧州之路也。 《佛山》一首。 诗云:“昔闻沧波兴,挂席桨微响。荔棹戒晨征,葑田果迎望。” 按:荔水一名荔江,其源出于桂林府永福县之荔山,经修仁、荔浦至平乐县荔浦江口,入于漓江。以水程核之,盖由梧州经平乐而往桂林也。 《杂诗》四首。 第三首云:“昔我游汉水,遥与神女期。”按:先生继室郑孺人以次年来归。郑氏为襄阳望族,诗言汉水神女,疑作于议婚之时。 以上五古。 《春江古体》一首。 诗云:“昨日宾鸿北,来时木叶秋。湘江连桂岭,瑶草趁新愁。”按:此由桂岭至湘江之证。 《南中霜降》一首。 诗云:“炎洲无限橘,谁与寄湘津。”按:此在肇庆忆衡阳也。 以上五律。 《圆通庵初雨睡起闻朱兼五侍御从平西谒桐城阁老归病书戏赠》一首。 七律。诗云:“秋井拖阴柳色阑,疏云开碧整归鞍。梧桐新坠平津苑,遥飞御史滩。愁里关山江北杳,尊前星汉粤天寒。棋枰应尽中原略,莫遣苍生属望难。”《永历实录·朱嗣敏传》云:“字兼五,直隶怀宁人,颇工诗,善行书。以诸生参江督吕大器军谋,用功贡授衡阳教谕,中湖广丙戌乡举。严起恒奏为中书舍人。历粤、楚军中,改御史,监焦琏、曹志建军。擢佥都御史,方受命,桂平陷,上奔南宁。嗣敏崎岖走贺县,入志建军中,鼓励志建固守不降。未几以疾卒。” 按:是年桂王称永历三年。桐城阁老即方以智。《永历实录·桂王纪》云:“永历三年正月,进方以智为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召入直,称疾不赴。”故有“阁老”之称。怀宁、桐城皆属安庆府,地在江北,故诗中有“江北”之语。诗作于是年秋间,故又有“秋井拖阴”“梧桐新坠”之语也。 又按:《永历实录·方以智传》云:“就平乐之平西村筑室以居。永历三年超拜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不拜。诏遣行人李浑敦趋入直。以智野服谢不赴。诗题所言“平西”,盖即平西村也。 《桂林偶怨》一首。 诗云:“灵药成虚旧恨空,征衣无那楝花风。丝丝春雨垂帘下,又向天涯识塞鸿。”按:据此则至桂林当在春末。 《自南岳理残书西归慈侍困于土人殆滨不免太孺人怛愍废食既脱谕令去此有作聊呈家兄》一首。 诗云:“春零慈竹惜徘徊,孤燕孤飞鹰隼猜。莫是渔郎归棹错,桃花不为避秦开。” 按:据“春零慈竹”“孤燕”“桃花”之语,知作于三月。 以上七绝。 《长歌行》一首。《独漉篇》一首。 以上乐府。 《休洗红》一首。《莫种树戏代山阴相公赠怀宁朱侍御》一首。 按:山阴相公即严起恒。怀宁朱侍御即朱兼五,其官中书舍人乃起恒所荐。诗末所云“还向羽林门外飞”,盖因其监焦琏、曹志建军,故戏之也。 以上歌行。 逸诗有《内阁芭蕉》一首。 《南窗漫记》云:“太傅山阴严公于端州行宫阁内书芭蕉叶云:‘臣节唯知怀一冷,王言不敢亵双温。’于时有卿贰蒙温旨者,但得一褒语,因诋公不知典故,票拟失辞,云九卿例得双温。盖竞躁之妄言耳。故公书此以见意。黄冈晏云章奉常霱明作排律二十韵,以《内阁芭蕉》为题,余和之,今皆忘矣。唯记晏作一联云:‘天情垂湛露,海气避严霜。’余亦有句云:‘甘露忧多变,绿云望已长。’”《永历实录·晏清传》云:“湖广黄冈人。子霱明,字云章,少以文名于楚,尤工为诗,清茂有远志,两赴乡举未第,补贡,随父宦岭外。永历二年授太常寺博士,四年进仪制司郎中。安雅远权势,僦庵居,闭户读书,非朝参不出,扈跸至悟州,病卒。” 按:奉常即太常。是年霱明正官太常博士,先生诗必作于其时。若夫上年冬月,始至肇庆,次年正月,已去肇庆。虽粤东地暖,雪中或有芭蕉,而冬令闭藏,究非发生之候。诗中“绿云已长”之语,情事不符,故知当系此年也。 是年衡阳郭孝廉凤跹有《怀王而农粤中》诗。 《南窗漫记》云:“郭季林有《涉园草》一帙,其有意致者,良自洒然。”又云:“‘岂非天下士,所重世闻名。令我南原上,长吟忆耦耕。’此季林见怀诗也。余度岭孤心虽未能见谅,然季林自率其退静之情,殷勤以相规正,固自不忍忘之。季林名凤跹。”《沅湘耆旧集·郭隐士履跹小传》云:“履跹字季林,一作季陵,衡阳人,崇祯壬午举人。乱后隐居石狮岭下,竹坞药栏,日吟啸其中以自娱。有《涉园草》,不传。与莲冠道人同见《衡阳县志·隐逸传》。其人品之高可想见云。” 按:季林与先生乡榜同年。凤跹当是旧名,履跹当是新名,犹季林为本字,季陵为别字也。据《南窗漫记》所言,此诗当作于先生度岭之岁。度岭虽有两次,然上次在举兵之后,此次在受职之先。所谓退静之情,殷勤规正,于受职之时较合,故系于是年。” ▼[顺治]七年庚寅(1650),先生三十二岁。 春正月,至桂林,继室郑孺人来归;襄阳人,吏部尚书继之侄孙女,文学仪珂女,年十八。 《家谱》云:“继配郑氏,勅封孺人,生崇祯癸酉十月初十日丑时。”《五十自定稿》辛丑岁《来时路》五古三首自注云:“悼亡。”男敔跋云:“此先君子挽先妣郑孺人之诗。外祖父文学公讳仪珂,字履声。宗伯公鸣岘先生讳继之之从孙。外祖母高氏。”邓氏显鹤云:“先生此三诗为悼继室郑孺人作。孺人襄阳人,吏部尚书继之从孙女,以庚寅岁归先生于桂林,虎止先生之母。” 按:以《七卿表》及列传考之,郑继之终于吏部尚书,未尝官礼部尚书。虎止跋不称冢宰而称宗伯,盖记忆之误。 又按:郑孺人生于癸酉,是年十八。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子岁《哭内弟郑忝生》诗云:“君家旧住鹿门溪,君魂欲归道路迷。与君相逢八桂城,铁骑斥野飞箭鸣。旧愁疑在春梦惊,乃知君死而余生。”郑忝生盖孺人之弟。鹿门溪在襄阳。八桂城即桂林府城。桂林之破在是年冬十一月,而春初业已告警。据瞿忠宣长孙昌文《粤行纪事》,上年十二月廿四日侦卒至,知定南王入衡州养马,入春大举。是年正月初十日,定南王差官持咨文书启十余函,大抵陈说天命,指譬人事。诗中所谓“铁骑斥野飞箭鸣”,于尔时情事正合。先生与忝生相逢桂林,当即在正月间,孺人来归亦当在正月间。先生之至桂林,当是奉使命而往,犹上年之至德庆军中也。据《明史稿·职官志》,行人职专捧节奉使之事,凡颁行诏赦,册封宗室,抚谕诸蕃,征聘贤才,与夫赏赐、慰问、赈济、军旅祭祀,咸叙差焉。其以何事出使,虽无明文,然使事既毕,请假成婚,与公孙兹聘牟而迎娶、季孙行父聘陈而迎娶,事正相同,固礼之所许也。自二月至十二月,先生踪迹或在梧州,或在昭平,或在平乐,或在永福,惟八月曾至桂林。据诗集所言,则月生魄始至桂林,中秋已移至石板滩,其在桂林不过一旬而已。初八日瞿忠宣诞辰,先生尚作诗侑觞。彼时桂林粗安,先生业已去官,无职守拘系。设使迎娶果在八月,尚可闲暇从容,何必去桂林如是之速?故知孺人来归当在正月也。 又按:《南窗漫记》云:“太傅瞿公筑别馆于桂林东岸,宫詹张公题春帖云:‘当阶古树思尧叟,隔岸江山忆伏波。’桂林道上松,宋陈尧叟所种。桂林东门外有伏波试剑石,故云。二忠遗笔流传,人间自有传之者,此亦吉光片羽。”今考《瞿忠宣集·小东皋》诗序云:“江东对伏波山,有林一丛,晻暖亏蔽。己丑秋日,访别山于隔岸小楼,遥望见之,欣然欲往。就而观之,有屋三楹,半毁于兵矣。鸠工葺之,复为编篱拓圃,遂成一宅,别山颜之为小东皋。”《漫记》所言别馆即小东皋。先生前此虽曾至桂林,然己丑秋至德庆,冬至肇庆,未至桂林。此条所言,盖庚寅正月至桂林时游历所见。 又按:敔字虎止,同取义于止乐之敔作伏虎之形,然虎属于寅,或虎止即生于庚寅之冬欤?其昆仲命名偏旁从文。敔字既从文,又于虎字有观。意者因欲取字于虎,故命名为敔欤?审尔,则郑孺人以正月来归,更可知矣。 又按:《五十自定稿》甲午年《哀从子敉》第二首云:“稚子牵衣笑邓攸”,系翻用邓伯道以己子易兄子之事。虎止之兄曷功生于丙戌,至甲午已九岁,不得有牵衣而笑之事。惟虎止生于庚寅,至甲午甫五岁,于情事较合。然则虎止生于是冬,亦可证矣。 是月,桂王自肇庆还梧州。 《南疆绎史》云:“庚寅春正月乙卯朔,王在肇庆,称永历四年。己来,闻庾关不守。辛酉,王登舟。戊辰,韶州复破。辛未,王西幸。庚辰,王至梧州,驻舟江干。”《五藩实录》云:“庚寅正月乙卯朔,永明在肇庆。南韶报至,戒舟西上。而永明于九日登舟,十三日解维,百官踉跄就道。二十六日舟至梧州,即舟中为水殿,文武罗列,栖于梧江之滨。” 按:辛酉系七日,辛未系十七日,庚辰系二十六日。二书述登舟解维之日虽有参差,然其记至梧之日则一也。《行朝录》记登舟解维之日与《五藩实录》同,惟至梧之日系诸二月朔,则途中不止半月,未必如是之迟耳。 二月,先生由桂林至梧州。 《鼓棹初集》“怀旧”《霜天晓角》云:“平湖春水,日落扁舟舣。话到伤心深处,双泪落青樽里。”“忆旧”《青玉案》云:“桃花春水湘江渡,纵一艇,迢迢去。落日赪光摇远浦,风中飞絮,云边归雁,尽指天涯路。”《鼓棹二集》“忆旧”《减字木兰花》第一阙云:“春溪水满,月向桃花香处暖。几叶芭蕉,绿影斜侵嫩草苗。” 按:《减字木兰花》第二阙末句云:“锦瑟谁人续断弦。”此两阙题云“忆旧”,必郑孺人逝后悼亡之作。《青玉案》题云“忆旧”,《霜天晓角》题云“怀旧”,亦悼郑孺人之作。三词一言春水,两言春水桃花。粤中地暖,二月已有桃花,当即挈郑孺人由桂林赴梧州时所作。湘、漓二水,流异源同,皆出自桂林。由桂林至梧州系漓江,非湘江。然二江本一水,词家取音律之协,可以通融。观于“迢迢去”“天涯路”之语,必是赴梧,非返衡矣。 偕中书管嗣裘劝大学士严起恒谏诏狱救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蒙正发、金堡、丁时魁。 《永历实录·桂王纪》云:“二月,吴贞毓、万翱、程源、张孝起等疏攻金堡、丁时魁、刘湘客、蒙正发、袁彭年。诏贷置彭年勿问,逮堡等下锦衣卫狱,拷之。”又《严起恒传》云:“王化澄遽得旨入直。调旨遣缇骑逮堡等四人,下锦衣狱掠治,滨死。起恒匍伏舟次泣奏:谏臣非今所宜谴,严刑非今所宜用,请贷堡等。上不听。”《章灵赋》自注云:“时山阴、虞山二相公孤忠济难,反蒙主疑,下谏者金堡等于狱。几杖杀之。”潘传云:“是时粤中国命所系,则瞿式耜与其少傅严起恒,而奸邪巨魁则内阁王化澄、悍帅陈邦传、内竖夏国祥也。桂藩驻肇庆,纪纲大坏。给谏金堡、丁时魁、刘湘客、袁彭年、蒙正发志在振刷。王化澄等害之,目为‘五虎’,交煽中官,逮狱将置之死。先生约中舍管嗣裘与俱告严起恒曰:诸君弃坟墓、捐妻子,从王于刀剑之中,而党人杀之,则志士解体,虽欲效赵氏之亡,明白慷慨,谁与共之者?起恒感其言,为力请于廷。”《明史稿·严起恒传》云:“李成栋反大清,以广东附于王。起恒乃从王至肇庆,与王化澄、朱天麟同入直。时朝政决于成栋子元允。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植党,人目为‘五虎’。起恒居其间,不能有所匡正。已而化澄、天麟相继罢。起恒洁廉,遇事持平,与文安侯马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共患难久,无所忤。而五虎憾起恒,竞诋为邪党。王在梧州,尚书吴贞毓等十四人合疏攻五虎,下湘客等狱,欲置之死。起恒顾跪王舟力救。”又《朱天麟传》云:“彭年等势张甚,而堡甫居言路,有锋气,乃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邦传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与给事中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无已。太妃召天麟面谕,令拟谕严责堡等,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邦传讦堡官临清尝降流贼,受其职,且请堡为己监军。天麟因拟谕讥堡。堡大愤。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至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而出。王方坐后殿与侍臣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取还天麟所拟而罢。天麟遂辞位。王慰留再三,不可,陛辞叩头泣,王亦泣曰:‘卿去,余益孤矣。’天麟移居庆远。王化澄贪鄙无物望,亦为时魁等所攻,碎冠服辞去。堡等既追逐诸臣,益横。而堡尤负强直声,又连劾兵部侍郎万翱、程源,礼部侍郎郭之奇,户部尚书吴贞毓。贞毓等欲排去之,畏元允为援,不敢发。七年春,王赴梧州,元允留肇庆。陈邦传适遣兵入卫,贞毓、之奇、翱、源乃合诸给事、御史,劾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王为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下堡等狱。堡又以语触忌,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 按:五虎被劾,据《南疆绎史》在二月丁亥,据《行朝录》言在二月朔日甲申,则丁亥系二月四日。先生劝起恒救五虎即在是日。盖正月在桂林,闻桂王播迁,即往迎扈,是时已至梧州也。 又按:堡等所弹劾者,自邦传、吉翔、天寿外,惟王化澄贪鄙无物望,至于朱天麟、吴贞毓诸人,特与堡等意见不合,妄加诋毁,即起恒亦曾为所诬。先生《永历实录》《章灵赋》自注并推重式耜、起恒,允孚公论,而于天麟、贞毓等深为不满,未免意见之偏。故起恒之救五虎,先生之劝起恒,皆不失为君子。而五虎终不得窃附于君子之林,则天下后世固有公论也。潘传但斥化澄,不涉天鳞、贞毓,持论甚公,惟五虎之官阶统称给谏,稍有未核耳。 夏四月,与行人董云骧交章请允严起恒以礼去国,凡三上疏,皆纠劾大学士王化澄,不听。 《永历实录·桂王纪》云:“四月,雷德复奏讦大学士严起恒。起恒称疾乞骸骨。行人董云骧、王夫之疏谏,不听。”又《严起恒传》云:“化澄等思构起恒益急。给事中雷德复复露章劾起恒二十四罪。化澄调旨,用宋雷有邻“鼎铛有耳”语嘲激之。起恒称病请去。行人董云骧、王夫之交疏言:‘大臣进退有礼,请权允辅臣之去,勿使再中奸毒,重辱国而灰天下之心。’疏入,云骧不候报闻,挂冠入南海去。”《章灵赋》自注云:“虽陈力之无可致其靖共,而悲愤有怀,故有死诤之事。既三谏不听,谏道穷矣。”潘传云:“化澄之党参起恒。先生亦三上疏参化澄结奸误国。”《明史稿·严起恒传》云:“贞毓等共恶之,乃请召还化澄,而合攻起恒。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余罪,比之严嵩。王不悦,夺德复官。” 五月,王化澄因攸县狂人作百梅诗冒先生名为序,借为叛端,将构大狱,挤之死地。 《和梅花百咏诗》自序云:“湘诗人洪伯修、龙季霞、欧阳予私和冯作各百首,欧阳倍之。余薄游上湘,三子脱稿一即相示。未几,三子相继陨折。庚寅夏,昔同游者江陵李之芳广生相见于苍梧,与洒山阳之涕。李侯见谓:君不忘浮湘亭上,盍寻百梅之约,为廷陵剑耶?余感其言,将次成之。会攸县一狂人亦作百梅恶诗一帙,冒余名为序。金溪执为叛端,将构大狱,挤余于死。不期暗香疏影中作此恶梦,因复败人吟兴。” 按:王化澄系金溪人。金溪即指化澄。 先生移疾俟谴。兵部尚书万翱、南京兵部尚书鲁可藻疏请逮治。郧国公高必正力争得免,乃去官。 《永历实录·桂王纪》云:“四月,以鲁可藻为南京兵部尚书。五月,万翱为兵部尚书。高必正、党守素入见,请趋严起恒入直。从之。”又《严起恒传》云:“翱、可藻请逮治夫之,高必正力争不可,乃已。起恒谢病疏七上,不得报,解舟去平乐。顾上意注起恒而薄化澄,遣高必正、党守素、李元允赍敕留之。”《南窗漫记》云:“金卫公堡诏狱后足折卧舟中,余往省之。时余拜疏忤群小怒,亦将谢病入山矣。”潘传云:“化澄恚甚,必欲杀之,其党竞致力焉。会有降帅高必正者救之,得不死,亦不往谢也。”《明史稿·严起恒传》云:“起恒力求罢,王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会郧国公高必正入朝,贞毓欲藉其力以倾起恒,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必正许之。有为起恒解者,谓必正曰:‘五虎攻严公,严公反力救五虎。此长者,奈何以为奸。’必正见王,乃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手敕邀与俱还。”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五日小饮兼五舟中寄人》诗有“炎海蛟龙吞楚客”之语,题中所谓“两上书忤时相俟谴命故及之”之者,即指此语。盖时方移疾俟谴,因以灵均自比也。《永历实录·桂王纪》:金堡之出狱遣戍在是年五月。又据《行朝录》,高必正入朝在五月十三日。先生之事得解,当在是日以后。《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胡安人挽诗》,序云:“余方移疾待罪,不敢居风雅之列。已蒙恩得赦,拟《神弦》之曲”,当作于事解去官之后。 又按:《家世节录》云:先君之训,如日在天。使夫之能率若不忘,当不致与匪人力争,拂衣以遁,或得披草凌危,以颈血溅御衣,效嵇侍中。何至栖迟歧路,至于今日,求一片干净土以死而不得哉?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小子之弗克靖也,人也非天只矣。”今考《家世节录》自序称永历十二年戊戌,距此时八年。其上文述武夷先生之训,谓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盖先生亦自悔其偏信五虎矣。然瞿忠宣亦上七疏救五虎。观过知仁,固不失为君子之党也。 秋七月,去梧州,由昭平至平乐。 《章灵赋》自注云:“乃以病乞身,遂离行阙。”《南窗漫记》云:“庚寅秋,与郑子遗中丞遇于昭州。子遗名古爱,江夏人。”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晨发昭平县飞雨过驴脊峡上泊甑滩》诗中有云:“金光界波流,大火循西指。”必是七月所作。其篇首云:“孤游息魂营,凉泛叶形美。清晨理桂楫,薄言遵远水。遂欣斯望协,遗彼群象诡。”玩其词意,当是初去梧州时所作。昭平去梧州仅一百六十里,泊甑滩在平乐县境。由昭平至平乐,所经水路也。又《刘端星学士昭州初度》诗云:“过岭金风缓,当秋暑日悬。”亦必作于七月。端星系刘湘客之字,昭州即平乐之旧名也。 又按:《永历实录·郑古爱传》云:“永历四年夏,楚事益坏,乃起古爱以佥都图辰、常,领敕至平乐。又以议招不如议战请,不报。古爱忧恚成疾卒。后数月,马蛟麟破平乐。”据《桂王纪》,平乐之破在是年十一月,古爱病卒当在八九月间,先生与之相遇则在七月间也。 八月初二日,谭太孺人卒于衡阳,年七十四。 《谭太孺人行状》云:“不孝夫之间关两载,未获奉临终之训。”《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合葬墓志》云:“孺人后先生三岁,永历庚寅仲秋月朔后一日卒,去诞生岁万历丁丑闰八月二十二日,凡七十四载。”《家世节录》云:“先孺人居少不约,居多不丰,顺聚散以随时。故晚遇丧乱,麻衣橡食,欣然如素。夫之兄弟藉以保其硁节,实厚载之无疆也。己丑岁,夫之不孝,从王岭外,隔绝无归理。忧思益剧,遂以庚寅八月初二日横罹崩摧。” 先生至桂林,依留守瞿式耜。 潘传云:“返桂林,复依瞿式耜。”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题彭然石舠壁》诗云:“旧曾相识此扁舟,江黑云低对戍楼。象帝祠前秋似叶,伏波山下月如钩。”伏波山在桂林城东北。诗盖作于初至桂林之时。据“月如钩”之语,当在八月初间矣。又《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诗第一首末二句云:“萧森天放湘累客,得倚商歌侍羽觞。”第二首起二句云:“凉生恰恰桂江天,万里吴皋秋信传。”今考《粤行纪事》云:“己丑八月初八日,王父六十诞辰,门下士额手前祝。”据此则庚寅岁已六十晋一。方密之诗作于己丑,故目为旧韵。先生与诸公次韵,盖即在八月八日也。 又按:《五十自定稿》是年《石板滩中秋无月奉怀家兄》诗有“颓岸清江隔晚烟”之语,当是离桂林后停泊时所作。 九月,至永福。 《鼓棹初集》“怀旧”《霜天晓角》云:“清秋晚角,斜日横云脚。剑射灯花坠紫,双影瘦,征衣薄。今日梦中语,当时难卜度。唯有丹枫霜叶,点点血,还如昨。” 按:据“双影瘦,征衣薄”之语,知是挈郑孺人同行。据“丹枫霜叶”,知在秋末。据“清秋晚角”“剑射灯花”之语,知正值戒严。反覆推之,知是年九月至永福。 冬十一月初五日大清兵克桂林。先生时在永福水砦。 按:永福在桂林西南百里,其水有太和江、白石水、大融水、长宁水、铜鼓水、银洞水、永福水。未审水砦在何水,俟考。 闰十一月十七日,留守瞿式耜、总督张同敞殉难。先生仍困于永福水砦,不获南扈桂王。郑孺人劝由间道归楚。自桂林破后,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绝食者四日,屡濒于死。作《桂山哀雨》四诗,今逸。 先生《读四书大全说》卷六“志士仁人”条下云:“近瞿、张二公殉难桂林。别山义形于色。稼轩言动音容,不改其素。此又气质之高明沉潜,固非二公之一为志士、一为仁人,可分优劣也。”《章灵赋》自注云:“庚寅冬,两粤俱陷,死于乱兵者几矣。”《五十自定稿》辛丑岁《续哀雨诗四首》序云:“庚寅冬,余作《桂山哀雨》四诗。其时幽困永福水砦,不得南奔,卧而绝食者四日。亡室乃与余谋间道归楚。顾自桂城溃陷,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旦夕作同死计矣,因苦吟以将南枝之恋,诵示亡室,破涕相勉。”《明史稿·瞿式耜传》云:“十一月五日,城中无一兵。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俄总督张同敞至,誓偕死。幽于民舍,至闰十一月十有七日,与同敞并死。”《粤行纪事》云:“辛卯正月,知王父已于十二月十七日卯刻尽节于桂林城外之仙鹤岩矣。计十一月初五日城陷,越闰十一月至十二月十七,七十余日,迟之甚久。问故,知《大清时宪历》置闰在辛卯春二月,其十二月十七即《大统历》闰十一月十七也。” 按:《粤行纪事》又言:“庚寅十一月十三日至二十五日霪雨,山径滑甚。”又言:“闰十一月十四日至二十三日,日夜风雨。”又言:“十二月雨饕雪虐无宁晷,辛卯正月朔乃西上。”瞿公孙踪迹在梧江、藤县一带,距永福较远,阴晴未必尽同,然桂林破于十一月初五日,并闰月计之,至岁除仅八十余日,而霪雨已六十日,则不雨之日甚少。既为途泥水潦所阻,岁内亦必不能行矣。 是年诗除《桂山哀雨》四首逸去外,有《胡安人挽诗》一首。 序云:“小司马彭然石焱,征其元配胡安人殉节诗。安人沉玉黔阳,司马从王岭外。”诗云:“夙昔兰闺英,金韬送远道。历历视明星,悠悠思春草。”又云:“白玉忍蒙沙,清流怨何驶。上有龙标月,下有沅江水。沅水自东流,梧云向南开。蒲花生石上,芳节待归来。” 按:据诗中所言,盖然石扈桂王于梧州,胡安人在黔阳投水殉烈也。《永历实录·晏霱明传》言孝感彭焱,思致明敏,工行草书,官兵部郎中,故称为小司马。 《晨发昭平县飞雨过驴脊峡上泊甑滩会月上有作》一首。 以上五古。 《不寐》一首。 诗云:“夜火榜人惊,江沙依舸平。落花逢昨日,潮月应初生。芳草空凝望,绿云讵有情。含凄愁梦杳,鱼柝警严城。” 按:此诗似春末夏初泊舟梧江时所作。 《刘端星学士昭州初度时初出诏狱》一首。 以上五律。 《李广生自黔阳生还归阙率尔吟赠并感洪一龙三阳太仆山公及邓君郑石诸逝者浮湘亭之游》一首。 《永历实录·熊兴麟传》云:“巡按贵州,黔土扰乱,迟回未赴。留黔阳,走山中。已与兵部主事李芳先同被执,遂系解常德。舟行至中途,守者钦其志义,宽械系。夜静,守者酣寝,芳先将逸,蹴兴麟起,与谋去。兴麟曰:‘死吾分也。君勉去。吾精爽已驰赴武陵刀下。’芳先强之,遂酣睡不听。芳先执手垂涕而去。兴麟至常德,自言吾与李职方同执,中途可去而不去,欲死于青天白日下尔。遂遇害。” 按:据《南窗漫记》,李广生,江陵人,名芳先。所谓自黔阳生还归阙,即兴麟传中之事。诗中云:“粤道旌旗乱早惊。”又云:“世情蛱蝶到春惊。”当是春间所作。次首诗题称广生为小司马,兴麟称为李职方,盖兵部职方司主事也。 《答姚梦峡秀才见柬之作兼呈金道隐黄门李广生彭然石二小司马》一首。 《永历实录·金堡传》云:“友人姚湘,字梦峡,余杭人,飘泊楚、粤。丁时魁欲官之,湘骂曰:‘吾死为大明一秀才足矣,何用此腐鼠为!’诗文亦亢爽有气。”《南窗漫记》自序云:“畴昔所辱赠示之作,如张别山先生、刘端星中丞湘客、金道隐黄门堡、刘浣松太史明遇,及上湘龙季霞孔蒸、余杭姚梦峡湘,皆苦思索,不得一章。” 按:梦湘见柬之作,即《漫记》自序所云赠示之作。诗中云:“云畦过雨怀红药,春泛消愁畏绿尊。千古英雄无死处,酒徒高唱感夷门。”当是春末夏初所作,是时五虎之诏狱尚未解也。 《五日小饮兼五舟中寄人时两上书忤时相俟谴命故及之》一首。《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诸公共次方密之学士旧韵》二首。《石板滩中秋无月奉怀家兄》一首。 以上七律。 《题彭然石舠壁》一首。 七绝。 《康州谣追哭督府义兴相公是去秋同邹管二中舍会公地》一首。 歌行。 ▼[顺治]八年辛卯(1651),先生三十三岁。 春正月雨霁,自永福水砦挈家由间道归楚,拟省母疾。及至衡阳,谭太孺人已葬于南岳潜望峰下,合祔武夷先生之墓。 《谭太孺人行状》云:“遗命介之,更无余语,惟归葬先君子之右,远腥秽而不历城市,协于先君子清泉白石之心而已。”《武夷先生暨谭太孺人合葬墓志》云:“有明征士武夷先生暨配谭太孺人先后合葬于此。阅三十七年,冢子介之已卒,不孝季男夫之年七十矣,乃克志焉。”《家世节录》云:“呜呼!无始安再造之功,永天水当归之痛,此夫之含恨没齿而不慊者也。哀哉!”潘传云:“闻母病,间道归衡,至则母已没。” 按:是年先生三十三岁。“阅三十七年”,正值七十岁。故知谭太孺人合葬必在是年。《五十自定稿》辛丑岁《岳峰悼亡四首》第一首云:“不愁云步滑,慊慊故慵来。多病霜风路,余生隔岁回。”既有“隔岁”之语,则先生与郑孺人抵衡阳必在是年春间。第四首云:“岳阡初甃罢,君此拜姑嫜。”郑孺人甫抵家即拜姑嫜于岳阡,则谭太孺人业已合葬无疑。 又按:《五十自定稿》是岁《偶闷自遣》诗云:“鸡声残月夜如何,水级危轮又一过。”当是在永福水砦将启行时觇探道途之作。辛丑岁《来时路》三首自注云:“悼亡。”第一首云:“来时苦大难,寒雨飞瀼瀼。”第三首云:“迢迢荒原路,曲曲粤楚甸。匪羊亦匪牛,穷日历郊箐。药苦梅复酸,宛转遂所绻。凛矣秋霜心,哀哉白日变。”即追叙郑孺人随先生由粤返楚备尝险阻艰难之境也。又辛丑岁《续哀雨诗》第一首云:“寒烟扑地湿云飞,犹记余生雪窖归。泥浊水深天险道,北罗南鸟地危机。同心双骨埋荒草,有约三春就夕晖。檐溜渐疏鸡唱急,残灯炷落损征衣。”盖雨甫霁即启行也。先生闻母病而未知母没,故有“三春夕晖”之语,与潘传可以互证。 又按:《鼓棹二集》“忆旧”《凤凰台上忆吹箫》云:“楚塞天遥,漓江雨冷,烟云湿透征衣。指数峰残雪,候雁先归。堪叹生生死死,今生事莫遣心违。家山里,一枝栖稳,碧草春肥。依依旧家枝叶,梦不到岘山,风雪霏微。念镜中霜鬓,人老渔矶。指点棠梨春雨,犹应化白蝶双飞。孤飞也。寒烟冪历,灯火荆扉。”今考“岘山旧家”谓郑孺人为襄阳望族。“漓江雨冷”即桂山哀雨之意。“楚塞家山”即衡阳南岳。“候雁先归”在春初正月。“烟云湿透征衣”言初霁即行。“一枝栖稳,碧草春肥”则归里以后也,与诗集亦可互证。 遂决计隐遁。 潘传云:“其后瞿式耜殉节于桂林,严起恒受害于南宁。先生知势愈不可为,遂决计林泉矣。”《沅湘耆旧集》小传云:“崎岖楚、粤、滇、黔间,备历艰险,后以母病间道归,遂不复出。” 按:忠宣殉节时先生尚未归衡,潘传小误。先生未尝至云、贵,邓传亦误。 又按:《儒林传稿》采余传云:“明桂藩在肇庆,瞿式耜荐之为行人司行人,旋以母病归衡山。”虽删节筒略,然较潘、邓两传更为核实。 夏间侨居祁阳,与刘舍人惟赞所居邻近,时相往还。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小霁过枫木岭至白云庵雨作观刘子参新亭纹石留五宿》五古二首。《永历实录·严起恒传》云:“永历二年春,楚师败于湘潭,何腾蛟被害。楚兵四十余万,失主汹乱,蹂衡、永、宝、郴间。永州举人刘惟赞徒步诣行在,疏言往者孤倚一腾蛟,其势已危,今腾蛟且已矣,而诸帅之所共为尊信者,自辅臣起恒而外,四顾更无其人。疏入,下廷议,起恒不果出。已而诸军无统,兵益暴,民益怨,以趋于尽,卒如惟赞言。”《沅湘耆旧集·刘惟赞小传》云:“惟赞字子参,祁阳人,崇祯己卯举人。癸未之乱,与衡州同知郑逢元谋督义勇歼贼魁。国变后以中书屡征不就,隐居西舂之石门庵,榜曰‘白云’。其地在祁、邵之交,宅旁有鲤鱼山。所尝往还者,王船山、邹艮崖、郭季林诸人外,莫能见也。日坐崖中,吟咏自适,与世事绝。一夕梦陈忠洁公遗以书,抚膺涕泣曰:‘澹元其召我矣。’未几遂卒。” 按:《行状》叙先生随地托迹云:“或在浯。”潘传言先生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阳、晋宁、涟、邵之间。浯即浯溪,正在永州祁阳。先生侨居当与子参之白云庵相近,故得常相过从,留宿赋诗也。第一首云:“松级偶晨登,樾馆聊夕止。轻裾挟馀滋,溪烟宛方起。”又云:“流耳延雨声,惊华粲石理。架阁微霄,初英散新紫。”又云:“淹宿有余清,实归载留喜。”当是夏间所作。第二首云:“三岁度岭行,薄言观世枢。壮心销流丸,林泉聊据梧。归心存醉石,取似在枌榆。”题末自注:“刘云亭下石门石座似端州醉石,遂有次作。”盖子参徒步上疏时曾与先生相晤于肇庆,故回忆醉石而感慨系之也。 又按:《六十自定稿》庚戌岁《怀入山来所栖伏林谷得二十九首》,就中《青溪石门》《西石门》《松纹石亭》《坞云庵》四题自注云:“右祁、邵之间。”今考子参所居正在祁、邵之交,青溪石门、西石门即石门庵所由名也,松纹石亭即所谓新亭纹石也,坞云庵即白云庵之别名也。《西石门》诗云:“循壁渡泉桥,知有幽人宅。”幽人即子参也。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寅年《康州谣》题中有“邹、管二中舍”之语,邓氏谓邹即艮崖。《南窗漫记》摘录郭秀林《涉园草》,有《过刘子参山亭》七绝一首。《沅湘耆旧集·邹舍人统鲁小传》云:“字大系,一字近野,号艮崖,酃人。崇祯乙亥拔贡廷试第一,壬午举人。衡州陷,乃单骑亡之粤,上书总督沈犹龙,卒导总兵宋纪出楚疆,复郴、衡各郡。桂王称号,授中书舍人。后隐居祁、邵山中,所在常载书簏十数以从,岩栖谷隐,人莫得其踪迹也。”据此,则艮崖与先生及季林同年友善,并以高蹈著节,宜其与子参相善也。 冬,复还衡阳。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过涉园问季林疾遣作早梅诗》四首。 按:季林与先生同邑,其隐居石狮岭,仍在衡阳,涉园即其隐居之地。先生以早梅开时过涉园,疑冬初还衡阳。第二首云:“晚香消尽寒香接,无日无花不早开。”当是十月所作。第四首云:“先机买隐君能早,后著投生我自痴。”则因己丑岁先生度岭,季林作诗怀之,以“南原耦耕”相讽也。 是年诗有《游子怨哭刘母》四首。 第一首云:“游子岂不知,遐心荡凭轼。”第二首云:“凭轼日以远,流光日以晚。”第三首云:“昔为倚闾叹,今为绝命思。”第四首云:“三年九春绝,衰草凌霜靡。” 按:此诗列于《白云庵观刘子参新》之前,诗中所言游子情事,颇与子参相近,“三年九春绝”之语亦与彼诗“三岁度岭行”年数相合,然究未得确证,附记俟考。 《小霁过枫木岭至白云庵雨作观刘子参新亭纹石留五宿》二首。 以上五古。 《落日遣愁》一首。 五律。 按:诗中有“晴山添雪色,远树缓霜鸿”之语,当作于冬月。 《偶闷自遣》一首。《过涉园问季林疾遣作早梅诗》四首。 以上七绝。 是年攸县刘孝廉自煜有《寄王而农山中》诗。 《南窗漫记》云:“刘杜三自煜有寄予山中诗,亦足增人怆然之怀。‘病鹤无枝带箭飞,经年芜秽惜渔矶。绕床行脚同香饭,哀筑当筵仍故衣。筑室喜闻名士并,望门真被酒佣非。一蛇雾隐南天远,绵上何人问割腓。’”《沅湘耆旧集·刘行人友光小传》云:“字杜三,攸人,前明丙子举人。入国朝,为沙河知县,升行人,未赴卒。原名自煜。” 按:“绵上一蛇”用介子推事以喻从桂王于岭表。是岁桂王在南宁,称永历五年,诗所谓“南天远”也。“筑室喜闻名士并”,谓与刘子参卜邻。“行脚香饭”即指白云庵。故知当在是年。 又按:《沅湘耆旧集》载杜三《将入闽应召径衡夜宿前溪寄故人王而农》五律一首。《南窗漫记》所述亦同,“前溪”下注“去郡三十里”五字。今考:入闽应召当在唐王建号之时,惟未审其在乙酉秋冬,抑在丙戌春夏与初秋。附记俟考。 ▼[顺治]九年壬辰(1652),先生三十四岁。 春,至衡岳莲花峰,过西明寺。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过莲花峰西明寺追怀悟一上人示苍枝慈智》七绝二首。第一首云:“缥渺诸天缟雪飞,炉烟初湿云衣。重来春水迷苍翠,凄绝苏画板归。”第二首云:“冬葵滑熟菠薐脆,云子抄香凤乳花。惭愧千金无报处,三生客在自蒸砂。” 按:诗中有“重来春水”之语,故知重过西明寺在春间,其云“冬葵滑熟”系追叙前此以冬间至寺。据《莲峰志》,莲花峰南桐油岭有西明寺,林泉旷异,下可安步,知西明寺在莲花峰旁。今考癸未冬先生因张献忠购捕绅士,避于衡山莲花峰下双髻峰。其饭于西明寺,当在彼时。至是年重过,则悟一已没,故有“惭愧千金无报处”之语。苍枝慈智,其即悟一之徒欤? 是年侨居邵阳耶姜山旁蒸水之原,李定国兵下衡州,招之,不往。 《章灵赋》自注云:“蒸水出耶姜山,今谓之黄帝岭。时所避地近其处。”又云:“时上受孙可望之迎,实为所挟。既拂君臣之大义,首辅山阴严公以正色立廷,不行可望之王封,为可望贼杀。君见挟,相受害,此岂可托足者哉?是以屏迹居幽,遁于蒸水之原。而可望别部大帅李定国出粤、楚,屡有克捷,兵威震耳。当斯时也,欲留则不得干净之土以藏身,欲往则不忍就窃柄之魁以受命。”潘传云:“初,桂藩封孙可望为秦王,严起恒力阻之。可望戕起恒,专执威柄。越数年,可望分李定国入粤,遂入衡,招先生。先生不往。” 按:是岁桂王在安隆,称永历六年。据《永历实录》,是年五月李定国复靖州、武冈、宝庆;六月复桂林,八月复平乐、梧州、柳州、永州、衡州;九月复长沙,略地岳州;十月略地江西,复吉安;十一月退屯宝庆。今考耶姜山在邵阳县东,邵阳即宝庆府附郭之邑。《行述》叙先生随地托迹,云或在涟、邵。潘传云先生遂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阳、晋宁、涟、邵之间。邵即邵阳。涟水与邵水同发源于邵阳县东龙山顶上龙池,故有涟邵之称。定国之招先生,当在初下衡州之后,退屯宝庆之前。 是年诗,除《过西明寺》七绝二首外,《剩稿》有《重过莲花峰为夏叔直读书处》七律一首。 《五十自定稿》未载此诗,见《姜斋剩稿》。其诗云:“山阳吹笛不成音,凄断登临旧碧岑。云积步廊春袖湿,灯寒残酒夜钟深。河山憾折延陵剑,风雨长迷海上琴。闻道九峰通赤帝,松杉鹤羽待招寻。” 按:叔直入九嶷绝粒死,故诗言“山阳吹笛”“延陵剑”,又云“九峰”“鹤羽”。叔直之殁未知何年,然《南窗漫记》摘录芋岩李国相遗稿,就中五律各首哭夏叔直九嶷,在怀管冶仲百粤之后。今考冶仲偕先生赴粤在戊子冬,则叔直之殁至早亦在己丑春三月衡、永复失之后,彼时先生业已由南岳复赴肇庆,至是年春始重登莲花峰。诗中有“春袖湿”之语,故知作于是年春间也。 ▼[顺治]十年癸巳(1653),先生三十五岁。 夏四月作《章灵赋》。 《章灵赋》序云:“章,显也。灵,神也,善也。显著神筮之善告也。壬辰元日,筮得《暌》之《归妹》。明年癸巳,筮复如之。时孙可望挟主滇、黔,有相邀赴之者。久陷异土,既以得主而死为歆。托比匪人,尤以遇巷非时为戒。仰承神告,善道斯章,因赋以见。”《章灵赋》自注云:“自违君侧以来,于兹三岁,而孤踪屡迁,望属车之清尘,而深其慕忆。盖愿得朋以出大蹇,倘值其人,乐与来连者矣。乃如可望者,若巴蛇之饱,飏尾而游,而大君之威,虎为狐假,反退养夫巽顺,若此者岂足以有为?神器大名,不可以久借,功之无成,固其所矣。桓温失志于枋头,刘裕覆师于关内,今古如一,有心者去之唯恐不速也。”又云:“于占既然,素志亦尔,神与心协,守其昭质,暗投之侣必谢,幽栖之志益坚矣。”又云:“君子之不幸而当此也,留则河山非有,往则逆顺无垠。与物推移而知雄守雌,以苟全其身而得利涉,既非所能为,则将退伏幽栖,俟曙而鸣。今孤臣在千里之外,吾君介存亡之间,往迳既绝,来踪未卜,唯幽冥之中,若有朕兆,可翼余忱以必达。人不可谋,天不可问,寸心孤往,且以永怀。思主则怆怳而烦心,求仁则坚贞而不怨,《章灵》之作,意在斯乎!” 按:是岁桂王在安隆,称永历七年。先生以庚寅夏谢病,故自注言“自违君侧以来,于兹三岁”也。自注又言“桓温失志于枋头,刘裕覆师于关内,今古如一”,盖即指孙可望东安岔路口之败。序言“时可望挟主滇、黔,有相邀赴之者”,则必作于可望兵败还黔之后。今考可望兵败还黔在四月。序言“仰承神告,善道斯章,因赋以见”,故知赋即作于是月。 又按:《永历实录·李定国传》及刘远生,管嗣裘、朱昌时等传,皆言定国恭顺知大义。据《沅湘耆旧集》引陶密庵汝鼐自订年谱,言定国复衡阳、湘潭,石见五衔命敦促,不得已与周司农、郭司马并出见。而定国招先生,先生竟不肯往者,盖彼时定国犹受制于可望,先生不恶定国而深恶可望,故赋注称定国为别部大帅,而斥可望为窃柄之魁。是年四月,定国避可望之逼,东攻肇庆,去衡州已远。假令定国去冬下衡州之时,已如后此奉桂王于云南之日,安在其不往见也?嗣裘传云:“嗣裘见定国赤心,不随孙可望为僭逆,曲说定国决策迎驾。定国之东攻肇庆也,孙可望遣使羁縻之。定国亦以孤军外悬,所向未利,难即与可望亢,遂姑通好。嗣裘大恚,弃定国军去,将祝发为浮屠,至修仁,不知所终。”先生之志,即管舍人之志。固不欲轻绝定国矣。至于可望极恶穷凶,中人知其当绝。先生此赋为可望作,岂为定国作耶?赋作于癸巳,序有明文。潘传系作《章灵赋》于定国入衡之后,盖综括始终言之,非谓赋作于壬辰也。 是年诗有《癸巳元日左素公邹大系期同刘子参过白云庵茶话二首》。 第一首云:“江树南开早,唐松东向偏。殷勤悬有待,请组旧行边。”第二首云:“箕颍徐生拙,江湖魏子深。南阳凭羽翼,恩泽放山林。” 按:诗意谓心欲往而时未可,与《章灵赋》同。 《春尽》三首。 以上五律。 《王船山先生年谱》卷上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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