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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公三十一论五


  召陵之役,齐之得志于楚,未也。楚亦元德之裔,而周之封也,宁殄灭之,而后可以得志与?虽然,以齐为得志于楚,固未也。王号未削,弦黄之师旋起,包茅之贡不以时修。故谷梁子曰:以桓公之得志于楚,为已仅矣。桓未得志于楚,而《春秋》以已成之绩纪之,然则《春秋》之所求于楚者,如是而止乎?扬雄曰:“齐桓之时缊,而《春秋》美召陵,《春秋》达时以知权。”谓齐之求于楚者,如是而可矣。所谓时者,非谓当时诸侯之不能,而桓仅能之为愈也。时之不能,桓独能之。君子之道,不责其所不能,而责其所能。桓公能之,而仅能乎此,尤君子之所责。故夫言时者,非幸桓之犹能乎此,而谅桓之仅能乎此也。

  何言之?桓之于楚,不正其僭号之罪,则楚无由而自削其号;不数其犯夏之恶,则楚末由而辑其兵。惟桓终不期大得志,故小与之以可惩。则何也?楚之僭号,周之贼也,楚之犯夏,郑之祸也。桓未能乎郑,而大不得于周,则欲责其僭,而周固顺之,责其犯夏。而郑不我征焉。今虽有孝子疾其父之敌,而父且昵之,则彼反挟父以相难,而先受不孝之名。虽有友兄,人捶其弟而代之讼,弟且阴去我以党于所捶,则未有不屈者矣。以惠王为之君,以宰孔为之相,内有叔带之构,饵郑以反援于楚,而申侯之徒,操长短离合以瓦解诸侯之势,乃欲桓之大得志于楚,削其号,辑其侵凌之兵,是或缚其臂而望以扼人之吭,形碍而理不得伸,岂待问哉?僭王伐郑之罪,桓不可声;陉亭之下,桓不可战。有词不吐,欲战不能,犹且取召陵之盟以全中国之威,故《春秋》以桓之得志于楚者为可矣。

  夫桓于此,其勇于义与?则尊王,大义也;存郑,至仁也。挟至仁大义以临人,假周之威,挟郑之怨,周与郑亦岂能显比于楚以相难哉?虽然,所恶于伯者,惟其假也,假仁义以恣行而无所忌惮也。有能不假而量时,忌君以养晦,顾内以图全者,则岂不独贤乎?子曰:“齐桓公正而不谲。”以是为贤于晋文也。桓温不忌其君,西灭蜀而北伐燕,如孙绰者,犹将操清议以持其后,况君子哉?故说《春秋》者,责桓之不请命以伐楚,则过矣。请则不得伐。舜之不告而娶,义通此也。不请焉足矣,而又假挟之以为名,是与曹操之伐袁绍者均,陈琳固将反唇焉,胡屈完之独不可邪?故曰:齐桓之时缊,以伤周而恶郑也,扬雄之于此知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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