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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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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人心之所为也。人心一趋,可以造成风俗;然风俗既变,亦可以移易人心。是人心风俗,交相环转者也。 大凡承平之世,人心宁处其俭,不愿穷奢;宁安于卑,不求夸大;宁守现积金钱,不博未来显贵;宁以馀金收藏于窖内,不求子母广生于世间。今何如哉?有钱者奢侈日甚,而负债穷人,亦思华服盛筵而效之,至称贷无门,轻则思攘,而重则思标矣。为士者,日思官居清要,而畎亩庶人,日督其稚顽子弟儒冠儒服,梦想科第,改换门楣,至历试不售,稍裕则钻营入泮,极窘则终身以儒冠飘荡,而结局不可言矣。 吾人半是为贫而仕,使其止足在念,即卑官润泽,原可俭用娱老;而昼夜计度,括其所得,多方馈送,营求荐章。不代直指思人满之数,不为国家想功令之严,馈送而外,尽其所有,央托贵绅。使其得也,再任未必有偿还之日;其不得也,则数年心力膏血,付之东流,而归林萧索,不可言矣。缙绅素封之在太平之世也,稍有羡金,必牢藏,为终身与子孙之计。其在今日有钱闲住者,惟恐子息不生,耽耽访问故宦之家,子孙产存而金尽者,与行商坐贾有能而可信者,终朝俵放,以冀子钱。转眄及期,破颜催并,究竟原本,不知何处出办,何况子钱?在我为本伤心,在彼求人无路,郁怀思乱,谁执其咎? 我生之初,亲见童生未入学者,冠同庶人;妇人之夫不为士者,即饶有万金,不戴梁冠于首;缙绅媵妾,冠亦同于庶人之妇,以别于嫡。三十年来光景曾几何哉!今则自成童,以至九流艺术,游手山人,角巾无不同;妇人除宦家门内执役者,若另居避主而不见,亦戴梁冠。庶人之家,又何论矣! 京官名帖大字,事体原无妨碍。然嘉靖中业已大极,而隆、万复降而小,未必非熙明安盛之兆。长安好事之家有存留历年名帖者,以相比对,直至天启壬戌方大极,而无以复加。自省垣庶常而上,凑顶止空一字,则壬戌之柬也。外官坚守旧规,基式仍故。然制科为推知者与中行科道一间耳目,见行柬方寸亦不宁静,未必非大字为之崇。且学问未大,功业未大,而只以名姓自大,亦人心不古之一端也。 纳粟得官,效劳尺寸,归家而有司以礼优待,此固然也。山城远乡,专出白丁、猾手,一副肝肠只为夸吓乡人宗族。入京空走一度,或买虚谍长单,或行顶名飞过海,或贿托前门卖《便览》者刊名于上,使刊京卫、外卫、经历、鸿胪、光禄、序班署丞,归来张盖乘舆,拜谒有司,结交衙役,劝令送程回拜。彼乡人宗族之见至,纱帽罗衣,抗礼县庭,以为荣耀之极。无主见者,视田园为无用低下之物,日夜心痒,思聚金而走国门。此又人心不古,而引人穷困归乱之一端也。嗟夫,人心定而职分安,职分安而风俗变,风俗变而乱萌息。是操何道以胜之?尺幅之间,焉能绘其什一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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