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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政第四道


  臣闻管子治齐,始变周法,使兵民异处。制国为二十一乡,工商之乡六,而士乡十五。制鄙以为五属,立五大夫,使各治一属之政。国中之士为兵,鄙野之民为农,农不知战而士不知稼,各治其事而食其力。兵以卫农,农以资兵。发兵征行,暴露战斗,而农夫不知其勤;深耕疾耨,沾体涂足,而士卒不知其劳。当是之时,桓公南征伐楚、济汝,逾方城,望汶山;北伐山戎,刜零支,斩孤竹;西攘白狄,逾大行,渡辟耳之溪。九合诸侯,筑夷仪,城楚丘,徜徉四方。国无罢敝之民,而天下诸侯往来应接之不暇。及秦孝公欲并海内,商君为之唱谋,使秦人莫不执兵以事战伐,而不得反顾而为农。阴诱六国之民,使专力以耕关中之田,而无战攻守御之役。二者更相为用,而天下卒以不抗。何者?我能累累出兵不息,而彼不能应;我能外战而内不乏食,而彼必不战而后食可足。此二者管仲、商鞅之深谋也。自管仲死,其遗谋旧策,后世无复能用,而独其分兵与民之法,遂至于今不废。何者?其事诚有以便天下也。今夫农夫竭力以辟天下之地,醵其所得以衣食天下之武士,而免其死亡战斗之患。此人之情,谁不可者?然当今天下之事,与管仲、商鞅之时则已大异矣。古者霸王在上,仓廪丰实,百姓富足,地利已尽,而民未乏困,当此之时,谓之人有余。今天下之田,疾耕不能遍,而蓬蒿藜莠实尽其利,人不得以为食,禽兽之所蕃息,当此之时,谓之地有余。古之圣人,人有余,则务在于使人,是以天下之人虽其甚蕃,而举无废功。地有余,则务在于辟地,是以天下之地,虽其甚宽,而举无遗力。今也海内之田,病于有余,而上之人务在于使人,不已过哉!臣观京师之兵,不下数十百万,沿边大郡,不下数万人,天下郡县千人为辈,而江淮漕运之卒,不可胜计,此亦已侈于使人矣。且夫人不足,而使人之制不为少减,是谓逆天而违人。昔齐桓之世,人力可谓有余矣,而十五乡之士不过三万,车不过八百乘。何者?惧不能久也。方今天下之地,所当厚兵之处,不过京师与西边、北边之郡耳。昔太祖、太宗既平天下,四方远国或数千里,以为远人险诐,未可以尽知其情也,故使关中之士往而屯焉,以镇服其乱心。及天下既安,四海一家,而因循久远,遂莫之变。夫天下之兵,莫如各居其乡,安其水土而习其险易,而特病其不知战。故今世之患,在不教乡兵,而专任屯戍之士,为抗贼之备。且天下治平,非缘边之郡,则山林匹夫之盗,及其未集而诛之,可以无事于大兵。苟其有大盗,则其为变,故亦非戍兵数百千人之所能制。若其要塞之地,不可无备之处,乃当厚其士兵以代之耳。闻之古者良将之用兵,不求其多,而求其乐战。今之为兵之人,夫岂皆乐乎为兵哉?或者饥馑困踬,不能以自存,而或者年少无赖,既入而不能以自脱。盖其间常有思归者矣。故臣欲罢其思归之士,以减屯戍之兵,虽使去者太半,臣以为处者犹可以足于事也。盖古者有余则使之以宽,而不足则使之以约。苟必待其有余,而后能办天下之事,则无为贵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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