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邵博 > 邵氏闻见后录 | 上页 下页 |
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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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老苏先生里居未为世所知时,雷简夫太简为雅州,独知之,以书荐之韩忠献、张文定、欧阳文忠三公,皆有味其言也。三公自太简始知先生。后东坡、颖滨但言忠献、文定、文忠,而不言太简,何也?予官雅州,得太简荐先生书,尝以问先生曾孙子符、仲虎,亦不能言也。简夫,长安人,以遗才命官,其文亦奇,《国史》有传。《上韩忠献书》:“简夫启:昨年在长安,累获奏记,及入蜀来,路远颇如疏怠,恭惟恩照,恕其如此,不审均逸名都,寝食何似。简夫向年,自与尹师鲁别,不幸其至死不复相见,故居常恨,以谓天下后生无复可与议论当世事者,不意得郡荒陋,极在西南,而东距眉州尚数百里。一日,眉人苏洵携文数篇,不远相访。读其《洪范论》,知有王佐才;《史论》得迁史笔;《权书》十篇,讥时之弊;《审势》、《审敌》、《审备》三篇,皇皇有忧天下心。 呜呼!师鲁不再生,孰与洵抗邪?简夫自念道不著,位甚卑,言不为时所信重,无以发洵之迹。遽告之曰:如子之文,异日当求知于韩公,然后决不埋没矣。重念简夫,阻远门藩,职有所守,不获搢版约袂、疾指快读洵文于几格间,以豁公之亲听也,但邑邑而已。洵年逾四十,寡言笑,淳谨好礼,不妄交游;亦尝举茂才,不中第,今已无意。近张益州安道,荐为成都学官,未报。会今春将二子入都,谋就秋试,幸其东去,简夫因约其暇日,令自袖所业,求见节下,愿加奖进,则斯人斯文,不为不遇也。” 《上张文定书》:“简夫启:简夫近见眉州苏洵著述文字,其间如《洪范论》,真王佐才也。《史论》,真良史才也。岂惟西南之秀,乃天下之奇才尔。令人欲糜珠齐芝,躬执匕箸,饫其腹中,恐他馈伤。且不称其爱护如此,但怪其不以所业投于明公,问其然,后云:‘洵已出张公门下矣。又辱张公荐,欲使代黄柬为郡学官。洵思遂出张公之门,亦不辞矣。’简夫喜其说。窃计明公引洵之意,不祗一学官,洵望明公之意,亦不祗一学官,第各有所待也。又闻明公之荐,累月不下,朝廷重以例捡,执政者靳之,不特达。虽明公重言之,亦恐一上未报,岂可使若人年将五十,迟迟于涂路间邪?昔萧昕荐张镐云:用之则为帝王师,不用则幽谷一叟耳。愿明公荐洵之状,至于再,至于三,俟得其请而后已,庶为洵进用之权也。” 《上欧阳内翰书》:“简夫启:简夫顷年待诏公车府,因故人苏子美始拜符采,不间不遗,许接议论。未两三岁,而执事被圣上不次之知,遂得以笔舌进退天下士大夫。士大夫不知刑之可惧,赏之可乐,生之可即,死之可避,而知执事之笔舌可畏。简夫不于此时,毕其平生之力,以谨自附于下风,而方从事戎马间,或告疾于旧隐,故足迹不至于门藩,书问不通于左右者,且十余年矣。岂偶然哉?盖有故耳。执事之官,日隆于一日,昔之所以议进退天下士大夫者,今又重之以权位,故其一言之出,则九鼎不足为重。简夫见弃于时,使与俗吏齿,碌碌外官,多谤少誉,方世之视其言,不若鸿毛之轻,故姓名不见记于执事矣。夫人重之不为,简夫肯为轻哉!方俟退于陇亩之中,绝于公卿之间,而后敢以尺书问阍吏,道故旧之情。今未能毕其志,而事已有以夺之矣。伏见眉州人苏洵,年逾四十,寡言笑,淳谨好礼,不妄交游,尝著《六经》、《洪范》等《论》十篇,为后世计。张益州一见其文,叹曰:‘司马迁死矣,非子吾谁与?’简夫亦谓之曰:‘生,王佐才也。’呜呼!起洵于贫贱之中,简夫不能也,然责之亦不在简夫也。若知洵不以告于人,则简夫为有罪矣。用是不敢固其初心,敢以洵闻左右。恭惟执事职在翰林,以文章忠义为天下师,洵之穷达,宜在执事。向者洵与执事不相闻,则天下不以是责执事,今也读简夫之书,既达于前,而洵又将东见执事于京师,今而后,天下将以洵累执事矣。” 陈希亮,字公弼,天资刚正人也。嘉祐中,知凤翔府。东坡初擢制科,签书判官事,吏呼苏贤良。公弼怒曰:“府判官何贤良也?” 杖其吏不顾,或谒入不得见。故东坡《客次假寐》诗:“虽无性命忧,且复忍斯须。” 又《九日独不预府宴登真兴寺阁》诗“忆弟恨如云不散,望乡心似雨难开。” 其不堪如此。又《东坡诗案》云:任凤翔府签判日,为中元节不过知府厅,罚铜八斤,亦公弼案也。东坡作《府斋醮祷祈》诸小文,公弼必涂墨改定,数往反。至为公弼作《凌虚台记》曰:“东则秦穆公祈年橐泉,南则汉武长杨五柞,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计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 公弼览之,笑曰:“吾亲苏明允犹子也,某犹孙子也。乎日故不以辞色假之者,以其年少暴得大名,惧夫满而不胜也,乃不吾乐邪?” 不易一字,亟命刻之石。后公弼受他州馈酒,从赃坐,沮辱抑郁抵于死。或云,欧阳公憾于公弼有曲折东坡,不但望公弼相遇之薄也。公弼子慥季常,居黄州之岐亭,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归之。元丰初,东坡谪黄州者,执政疑公弼废死自东坡,委于季常甘心焉。然东坡、季常相得欢甚,故东坡特为公弼作传,至比之汲黯,曰:“轼官凤翔,实从公二年。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言色,已而悔之。” 崔德符戏语予曰:“果如元丰执政之疑,东坡之悔,岂释氏忏悔之悔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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