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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题徐仲光藏山稿后


  今世达官贵人,例有文集行世,诸为序述者,诗汉魏迄李杜,文左马迄韩柳,兼工媲美,穷神极化。吾将踵为赞颂,罗无量百千万亿口为吾口,敛无量百千万亿手为吾手,聚无量百千万亿纸墨为吾纸墨,曾不足博其一顾,曰:“吾诗笔固如是也。”少不惬顺,则愠詈随之。吾是以闻命,饮冰搜肠,掐肾惊爆竟日夕。呜呼!何其苦也。

  今吾读徐仲光之文,信手翻阅,移日终卷,忽然而睡,焕然而兴,欣欣然气浸淫满大宅,何仲光之能移吾心也?仲光之文,本天咫,搜神逵,纪物变,极情伪。其雅且正者,如金石,如箴颂;其变者,如小说传奇;其喜者,如嘲戏;其怒者,如骂鬼;其哀者,如泣如诉;其诡谲者,如梦如幻。笔墨畦径,去时俗远甚。吾将为次序赞述,如上所云,仲光未必喜;即不如上所云,仲光未必恚。盖仲光之蕲得余言也不苟,而余之为仲光言也称心出之而无所鲠避。信仲光之能移吾心也。仲光贻书属余评定其文,自比李翱、张籍,而以昌黎目吾。仲光等夷翱、籍,斯可矣。余之视昌黎,犹天之不可阶升也。仲光于是乎失辞矣。李肇言元和已后,文笔学奇诡于韩愈,学苦涩于樊宗师。昌黎称绍述之文,以为至于斯极。昌黎之于樊也,耦乎云尔。张籍曰:“后之学者,号为韩张。”李翱曰:“兄为汴州,始得见交。”昌黎之于李张也,侪乎云尔。吾观翱与陆倕书,谓李观虽不永年,亦不甚远于扬雄。又曰:孟轲既殁,亦不见有过于愈者。习之之有道,而文通怀乐善,盖亦百世之师也。

  今之君子执子瞻汗流走僵之言,下视籍湜殆循箕斗之虚名,而未既其实,与侏儒问天于长人,以为庶其近天也。彼长人者自诩为近天,则更为侏儒所笑。余倾倒于仲光至矣。惧二人者之更相笑也,戏书其后,以交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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