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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则雾堂集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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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滨李子叔则不远数千里,邮寄所著《雾堂集》,以唐刻石经为贽,而请序于余。叔则手书累幅,执礼恭甚。以余老于文学,略知其利病,谓可以一言定其文。余读之赧然,感而卒业,欷歔叹息焉。 昔者炎正之季,搀抢刺天,谷雒交鬬,文章崩裂,金铁飞流,侧古振奇之士与运气俱作,西极文太青实为嚆矢。其后二十余年,而叔则代兴,人咸谓太微之冢嫡也。余尚论秦学,于朝邑得二韩氏。苑雒之文奥而雄,五泉之文丽而放,皆自立阡陌,不倚傍时世者也。以古今之学准之,二韩逶迤乐易,流而近今,而其基址则古学也,是谓今而古。太青诘盘奡兀,峻而逼古,而其梯航则今学也,是谓古而今。叔则含茹陶铸,旁摭曲绍,其在二韩、太青、季孟之间乎?文章之道,得失寸心。精魂离合,意匠互诡。陆士衡有言:“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翰鸟缨缴,而坠曾云之峻。”文之为钩也、缴也,虽巧于命物者,莫能状也。李商隐之序元结曰:“重屋深宫,但见其脊;牵惸长河,不知其载。死而更生,夜而更明,其几矣乎。”吾读叔则文至《詹言》、《论辨》诸篇,穿穴天咫,笼挫万物,罕譬曲喻,支出横贯,眩掉颠踣,若寐若厌,久之如出梦中。此则文心恍忽,作者有不自喻,宜其借目于我也。举世叹誉,叔则徒骇其高骋敻厉,疾怒急击,驱涛涌云,凌纸怪发,岂知其杼轴余怀有若是与?文章之在天地,犹大海也。古之文人才士岧发颖竖者,皆盘回洑流之中,迢然敻出者也。 叔则才力雄健,既已绝流文海,以余老为没人也,就而问涉焉,则更有喻于此。巫师之求雨,为坛国门之外,植缯祭鱼,为龙于其方,舞而祷焉,恐其不我降也。李靖之行雨灵山也,置水器于马鞍,滴水及鬃,则平地三尺矣。余巫师之求雨者也,吁嗟号啕,智不出豚蹄膊脯间,自顾其抵陋,不免哑然一笑。叔则灵山之行雨者也,天瓢在手,霹雳起于足下,掉鞅簸顿,不崇朝而雨四海,飞蓬小草,弱丧而不自持。漂沉于风鬃雾鬛之余者,亦已多矣。斯又余之所窃惧也。 既为叔则定其文,并为读叔则之书者告焉。若夫危苦激切,悲忧酸伤,樊南之三叹于次山者,周览叔则之文,历历然捣心动魄,而论次则姑舍是。《诗》不云乎:“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叔则闻余言也,欷歔叹息,殆有甚于余也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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