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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照邻墓表


  (胡案:孙光宗,字照邻。今存有行书《孙照邻墓表》,题“石渠旧史虞山蒙叟钱谦益撰文,通家子查士标拜手书”。)

  海阳孙征士照邻墓碑

  古之孝子,亲殁而不忍死其亲也,于是乎,狠子之阙京兆之阡,穷高极深,致力于其所可尽而相夸诩,以为能事。风气渐开,人知文章之为重,移其力于大书深刻,以祈不朽,而免近世乃益靡矣。万历中,汪司马以文章主盟谼中,徽人之思不朽其亲者,争乞其片言只字以为天球琬琰。而孙照邻之葬其亲也,又重之以方司徒、王太原、李京山之文,碑版流传,照曜四裔。未及百年,谼中之文,霜降水潦,索然无有。向之高文大篇,亦皆翳然简牍。于是照邻之子丕璨,以照邻之墓石请于松圆程孟阳。

  孟阳殁,又倩乳山道士林古。度孙子之意,以为征文于名公巨卿,以侈其亲,不若逸人遗老之近而有征也。盖古之孝子所以不死其亲者,至于孙子而益穷,其所请求亦三变而益切甚矣。其可悲也,而孙子之意不但已也。介陈子伯玑请余为其传,余不能知照邻,而孟阳则所谓昔者吾友也。余盛壮为文章,以孟阳为镞砺,孟阳之期待余者不轻,而余之自视不敢以不重。孟阳既殁,余亦老且废矣。世人之施易余文日甚,而余之为文不得不轻。今孙子方属余以不朽其亲,而值余简贱其文之日。孙子之属余也,其重不啻万钧,而以予文为之引,曾不足当一发,又何怪其迫蹙诎屈而无以承命乎!然孝子之请,不可以辞,而伯玑助之益力,乃按乳山子之状而叙之曰:

  孙君讳光宗,字照邻,唐金吾上将军之裔,而贞惠公□之子也。孝友节侠,蕴义生风。先世荆园归世父而自避地为奕园,与诗人潘景升辈啸歌其中,洗梧倚竹,移日忘世者。其生平也,负笈吴越间,与王百谷、葛震父、范东生、李长蘅诸人班荆投分,名纸刺门,无一俗子。嗜好在山水诗书,游戏篆刻,与吾行相上下,其余事也。少师事嘉兴项希宪,希宪视学山东,念其食贫,屡招之,不往。且死,以长笺属其子照邻,希宪命从子仲展为之师,饮食教诲,克有成立。仲展,余门人也。君子谓孙、项之交有终始,而仲展之风义亦可书也。

  呜呼!读孙氏之家传,俯仰再世,人子之欲不死其亲,可谓至于斯极者矣,惜夫余文日益轻而无以塞孙子之意也。古之人有所表著而惧其磨灭也,上则刻之于山,下则沉之于渊。居今之世,岸谷为陵,余虽欲大书深刻,仿古人之为也,其又何所措乎?虽然,斯文之属,于余固吾友孟阳有坠言而未竟者也,去今十九年矣。徇伯玑之请,为伐石而表其墓,以终吾孟阳许剑之义,则亦庶乎其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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