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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可藻先茔神道碑


  和州鲁氏先茔神道碑铭

  余以余年颓景讨论史事,蕉园之藏,竹简之籍,州次部居,爰有端绪。祝融作虐,荡无余烬。仰天而哭之,自此绝意于纂述矣。和阳司马公以先世事状策命见视,乃喟然而叹曰:“嗟乎!劫灰尽而昆明开,川流没而碣石在,于斯时也,观斯编也,岂非三百年天球琬琰犹在人间,而宿老遗民所乐为铺陈厉者与!”乃按而叙之曰:

  鲁氏,濠之钟离人,高皇帝龙兴,自滁入和,福二兄弟四人从军,功多不受爵,散居全椒、和阳,而福二居和之鸡笼乡。福二生文,天顺间以笃行征文,生知。知生资,资生昆,昆生四子,其季则教授公也。

  公讳思问,字汝祥。少孤,为诸生,摄衣冠之学宫,缓步闾巷风谡,谡出缝间,合卺之夕,犹张灯夜读,夫妇相庄,师弟子如也。壮岁授徒讲诵如大师,颂礼甚严,肃于夏楚。八试琐院,岁贡,授沛县训导,七载陞仪真教谕。公教授弟子所得束脩羊,分给从子及甥,不名一钱。为学官敦名行,崇教条,恤孤寒,育才俊,计口食,奉贫逾于诸生。时在沛张给事贞观,以谏国本里居,公敬事之,危坐抗论,不少引屈,曰吾师儒道如是也。在仪真鹾使,保请通族谱,公力谢却曰:“吾岂以侍中貂易青青子衿也。”久之,迁鲁府教授,遂致仕。归家,居二十余年,以六德淑乡里,以四教课子孙,褒衣大带,渥颜秀眉,儿童妇女咸指目为人瑞,没而士类师尊之,皆曰乡先生可祭于社者也。

  公与其元配张内行淳备,齐眉一德,享年皆八十余。天启间,先后考终,葬于某地之某阡。子二人:长一惠,字和之,授官把总;次一连,字逸少,例贡任崇仁县主簿。司马公名可藻,则崇仁之子也。盖教授公没后十有三年,而和阳有乙亥之变。先是流贼躏滁焚巢,司马请以族行,不可,则奉其父母僦居南都,甫告行而城陷,把总公角巾布袍立城东塘水中,贼泅而执之,胁以刃,不屈。诃曰:好硬老子!取鄜砖击破头额,推没水而死。把总之长子诸生可为,字尧父,守峨眉墩城,贼登陴执之,不出一语,贼怒刃乱下,终不一语而死。妻王氏亦死池水中。而崇仁二女,长适章,携六岁女及一婢投舍旁草屋焚死。次适王,贻书数千言诀别父母,解袜带束颈一扼而死。和城之陷也,死者二十万人,鲁氏为烈。鲁氏死者百余人,教授公一门为烈。教授公训戒子姓。每称引古语: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斯其芳风流尘,顾不远与!

  崇仁公少颖异,博学,善名理,通老、庄家言。其为人经奇倜扬,困资地佐邑,非其好也,然不以薄宦少自假易。焚枯食淡,斋厨萧然。爬搔民瘼,戴星出入。闻讣,归,不复出。申酉之交,辟兵浙西山中,思家念国,怫郁盘牙。时登崔嵬北望恸哭。抵家旬日,病,犹自力端坐而逝。弥留之际,循其发而语曰:“此种种者,幸留以下见先人,可以瞑矣。”丙戌岁之五月也。享年六十有九。权厝于教授公墓旁,须大葬焉。

  司马既对休命,光贲泉壤,言告旧史,俾书隧道之碑。余惟鲁氏福二兄弟当龙兴之日,攀鳞附爪,佽助大业,知止善息。归耕终老,有余不尽,五世其昌。教授公劬躬焘后,启佑司马为晋士稚、为宋伯纪,箕裘之美,侔于带砺,积厚流光,斯已信矣。自窦甫出于纶,方胙顾汲汲焉。申宠命,阐先德,发皇幽潜,惟恐不及者。凡以述草昧之绪业,著丰芑之盛事,于飙回雾塞之后,廑昭融鸿朗之思,用以标表权舆,萌达兆魄,其用意良远,非苟然而已也。

  余为粗述梗概,窃比古人先茔昭德之例叙已,执笔而深思,呒然而不自舍也。盖有征焉,亦有望焉云耳。系之铭曰:

  真人龙兴定江浒,集师和阳耀神武。丰沛云从有四鲁,植发如竿气成虎。
  定鼎功成解行伍,卷甲韬戈投四弩。长楫归田筑场圃,周家丰镐汉鄠杜。
  家世城南近尺五,五世其昌绾纶组。文章玉杯器簋簠,矩罍规重式章甫。
  没祀瞽宗列豆俎,缊义成风绳尔祖。赤眉黄犊敢余侮?烈火清流利刀斧。
  骨拒骸撑激顽腐,崇仁华颠发垂缕。阖棺全归岂牖下,桓桓司马微管侣。
  邕管崎岖扈城旅,指日拏云心赤苦。手捧天章下北户,漆书金管照堂斧。
  重泉长夜皎日午,丹诚晃朗白骨舞。还视周原正摐摐,金碗珠衣尚尘土。
  拜命有神心亦怃,日车瞳絜若木吐。岷江滥觞岂能柱,南山有石比石鼓。
  如椽大笔天可补,旧史载笔匪夸诩,篆刻丰碑诏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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