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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铁、南二人看出她的心意,等主人一走,又劝慰了一阵,大意是说我们早知文妹还有难言之隐,但知事情决不怪你,对你为人更是万分敬爱,详情我们也不多间,将来如与这二人相遇,必照你所说行事,你不开口决不伤他。倒是这位贺师叔本领之高实在惊人,难得年纪比我们还轻,岂非奇人?夏大师叔更是闻名多年,从小就听二位恩师说起,两次相遇均未能够当面领教,实在可惜。

  文妹去时可曾发现这两位师徒的踪迹么?文婴终是初次入世的少女,觉着铁、南二人自一见面便以同胞骨肉相待,偏是背他行事,半夜三更去与两个少年男子私会,又被看出追来,虽然事均眼见,又有两位前辈师长暗中尾随,将来可以作证,回忆前情到底心中难安,加上事还不能算完,对方是否知难而退实在难说,正在内愧忧疑,一听这等说法,心便宽了许多,连忙笑答:“铁哥。南姊待我真太好了,小妹感激万分。以我所料,此事明春也许还要请铁兄、南姊相助都不一定,将来自知底细,我真希望不要被我料中才好呢。”

  南曼忍不住问道:“莫非这厮业已知我踪迹,明春去往新桃源扰闹也有这两人在内不成?”

  文婴气道:“单这两人小妹实是不愿伤他,真要破脸,休说二位兄姊,连我也未把他放在心上,倒是他那身后的人实在讨厌。恩师临终遗命我又不愿违背,真急人呢。”

  铁笛子闻言又听出了几分,料这两人必与乃师有关,身后还有一个能手,是双方的尊长,所以这等说法。恐南曼好奇多口,使文婴为难,忙用言语岔开,再暗使一个眼色,不令探询,随请二女安歇,养足精神,索性扰完主人早饭再走,各自回房卧倒。

  三人只南曼睡了两个更次,铁笛子还打了一个盹,文婴心中有事,简直不曾睡过。铁,南二侠知其连日劳苦太甚,加以长途跋涉,多少天不曾睡好,早在暗中商定,故意晚起,睡到日色老高,等到文婴醒后方同起身。主人早已设宴相待,另外还有两个村人求见,均是借故来此拜访,铁笛子知他好意,也未拒绝,就便问了问当地穷苦人们生活光景,以及来年自力生产之事,嘱咐了几句。好在这班人都有良心,宗家又存有不少银米,如见真有为难,随时均可接济。饭后就要起身,也不怕人知道,这班人和宗氏弟兄都是本乡本土的近邻,从小相识,采臣见三人正和来人说笑,便留同饭。

  跟着又来一个村人,说昨夜两少年乃孙庄老族长孙大公的小儿子,庄主孙尚友的异母兄弟,和长兄年纪差了三十岁,从小寄养外家,刚刚回家才得三年,带回两匹快马,号称日行千里,两头见日。这两个小官人平日难得出外走动,因昨夜所居镇店也是孙庄产业,每隔一二月必要来此看望,有时还同了朋友,人也不多。昨日众村人虽听铁、南二人警告,又听宗采臣劝说,不曾跟去,内有两人仍不放心,互一商计,天已离明不远,一个假装讨钱,去往镇上窥探,一个假装夜起去寻柴火,往森林左近守候。本来还想去往崖坡那面窥探,被一小人止住,说他也是影无双的好友,已在当地守候,不令前进,说完往树林中一闪,人便不见出来。

  隔了一会到天快亮,正冷得发抖,想要回去,又觉那两少年昨夜一去不曾回转,坡那面甚是荒凉,以前有一崖洞甚深,后来被人占去,主人也是附近一个小财主,人却不常在家,先盖了一所小庵,将洞门遮住,隔了些日接来一个老尼,说是他的家庙,外面一片竹林,还有一道小溪,地方不大,风景甚好。当家老师父终年在内清修,经鱼之声日夜不断,最喜清静,地又隐僻,和哪一条路都不相通,有人前往均被劝止。附近民风淳厚,见她出家人,年已衰老,有时又肯施舍一点银米,虽然脾气古怪,不喜外人到她那里走动,均想人家清修之地,庵中女尼步门不出,这等苦修的人理应尊敬。庙又不接香火,庵门常关,所以谁也不肯前往惊扰,年久成习,提都无人提起。这两个少年怎会深更半夜走到尼庵里去?念头一转,欲行又止。

  眼看天明,猛瞥见坡上走来老少四人,老尼也在其内,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头陀,方觉老尼看去虽有七八十岁,庵中终有年轻女尼,再过去是条绝壑,并无路径可通,如何僧尼俗家合在一起?刚看出四人来势甚急,那大年纪的老尼步履如飞,与平日所见衰老情景不同,并且面上都带怒容,口中还在咒骂,相隔约有三四丈远近,老尼好似发现树后有人,刚喝得一声:“你们且慢,前面有人,这厮真叫找死!”

  村人业已看出来这四人倒有三个带着兵器,其势汹汹,头陀手中一根禅杖又粗又大,少说也有七八十斤,老尼虽然空着双手,但是惟她独尊,心疑踪迹被人看破;旷野无人,正有一些发慌,忽听沙的一响,前见小人突由树上纵落,低声说了几句,也未听清,头陀好似怒极,一摆铁禅杖正要越众向前,遥闻侧面清啸了一声,小黑人又说了两句,老尼立将头陀止住,把脚一顿,当时退去,小黑人也自跑开,走得极快。

  前面四人到了坡上,略说几句便各分手,头陀往东北面越野而过,两少年仍走原路,带着愤激之容,穿过树林,往镇上来路驰去,内中一个面上还有血迹,不曾洗净,且喜未被发现。等了一阵不见小黑人出现,刚想去往镇上窥探,中途遇见先去的人,说少年匆匆回店,将血迹洗净,便同骑马上路,往孙庄一面驰去,马还不曾出镇,前面便有一个头陀迎来等语,知是方才所遇,互相商谈了几句,推出一人前来报信。

  众人听完,料知敌人已被六月梅师徒惊退,文婴更是喜慰,便将来人一同留住,吃完早饭,嘱咐村人不令在外谈说昨夜之事,尤其坡后小庵不可要前往窥探,也不可提说一字,否则惹出事来命都难保。这些穷苦村人都把影无双奉若神明,当然满口答应,吃完上路,同往前途进发。初意对方也许还不甘休,头陀本领决非寻常,来路酒楼曾与对面,连文婴也不知他来历,说是以前不曾见过。又听村人说,对面四人退时,只头陀一人不大服气,被老尼低声喝止,方始越野而去,但未走远,绕到镇上又与两少年相遇,下马密谈,隔了一会少年虽同骑马回转,头陀并未同行,先去那人不知前事,专一注意孙氏弟兄,相隔又远,虽觉头陀生得雄壮,头上金箍发亮,老远均可望见,别的却未留意。

  三人估计头陀住在镇上,早来还未起身,就许前途相遇都在意中。记得昨日头陀先到酒楼独酌,和东雅座少年一伙不像相识,不知怎会结成一党,均觉奇怪。文婴只对孙氏弟兄顾虑,艺高人胆大,对于头陀并不放在心上。铁笛子却是心细机警,为防万一,走前并将上次救灾存在宗家的几身男装取回,三人各自换过,又用易容丸凭着数年轻验和巧妙的手法把形貌装束一齐改变,除去身材高矮差不多,三人同路是个疑点而外,经过细心变化,连包裹都改了样子,便是相识的人也难看得出来。

  当日早起,南曼见文婴面如朝霞和雪,容光照人,虽经连日劳苦,睡起之后精神反更焕发,英姿美艳,好看到了极点,心想文妹真是绝代佳人,我见犹怜,此时易妍为蚩,又穿着一件不大称身的粗布棉袍,看去活像一个小本经营的行贩,连那绰约丰神也完全掩去,走到路上越看越好笑,对铁笛子道:“你近来手法真好,文妹一个绝色佳人被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要不是眼见,休说换个地方,便是方才起身时不曾看清,改在别地相遇也看不出。你真讨厌,美丑一样改变,偏不把她往好里变,再穿上这件棉袍,没见过她本来面目还是平常,此时想她今早容光那么美艳,变成这个神气,你真委屈她了。”

  铁笛子四顾路上行人,相隔均远,悄声笑答:“南妹还是童心,也不想想太师叔师徒接连两次尾随相助,还有黑雕今早起身也未见面,不知是否在前相待。如非事关紧要,小师叔不说,这位昔年威震西南诸省的前辈剑侠怎会伸手管这闲事?她老人家行动又是那么谨慎细心,样样都是适可而止,前途艰危不言可知。我三人业已被人照了面去,文妹虽是男装,口带女音,比你更甚,稍微细心便可听出,她又生得那么秀美,不将她变得稍微丑陋一点,穿得臃肿一点,我们身材相仿,恰又同路,岂不更易被人看出么,如在平日自然无妨,如今事关紧要,强敌甚多,急于回山,商计应付,路上无事才好,哪能不加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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