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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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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回走,张福己由外走进,笑说:“徐相公命我转告,你已称他为师,暂时无须行礼,所说的话必须紧记才可无事。请你告知贵上,今日不能起床,必须静养。他已冒雨起身,不要寻他,到了时机自有相逢之日。我听他说,李相公除体弱而外已和好人一样,无须忌口。恐其腹饥,好在这里厨房酒席日夜不断,随时均有专人伺候,特地赶往厨房,炒了几件清淡的菜和稀饭馒首,一会就来。天已大亮,请和李相公多吃一点罢。” 阿灵往外一看,天果大亮,雨势也小了好些,旁院已有客人在唤茶水,两边厢房却是静悄悄的。因李善说要闭目养神,稍睡一会,便告张福:“稍候片刻,听唤往取,我也不饿。” 随问:“昨夜厢房中客人睡得颇早,尤其东厢房,我们来时就未见有灯光,如何天明未起?西厢房客人可曾唤你,有无话说?” 张福悄答:“二爷以后路上要少多口,别人不能比我。昨夜西厢房客人决不是什好路道,也许见了那面信旗,才和李相公拉点交情,否则事还难说。东厢房内住的客人更怪,为人却好,自称姓孙,来此游山,年纪甚轻,乍看像个贵公子,却未带有下人,时来时去,随身只有一个包裹,两口宝剑。起初我对他十分疑心,日子一多,才知他与后山白雪庵尼姑师徒交厚,老师父道行甚高,全山尼庵只她清规最严,两个门徒均有极好武功,虽然年轻美貌,从无一人敢往庵前走动,她师徒轻易也不出庵一步。 只有一次,近山一个恶霸的小儿子,外号小白龙花二郎滕壮,为往后山打猎,遇见她那徒弟溪边挑水,不知厉害,上前调戏,吃她回手一掌,打成残废,跟去五人也被打倒,败逃回去。谁都以为她师徒闯了大祸,凶多吉少。隔了三天,恶霸父子反倒带了花红香烛亲往庵中赔礼,连门也未得进,放下礼物便自回转。最奇是到了镇上见人就说,老师太清规甚严,道行甚高,是他儿子不好,今日特往赔罪,多蒙原谅等语。这类丢人的事毫不掩饰,反到逢人宣扬。隔不多天,变卖田业,全家离去。由此白云庵师徒威名远震,越发无人敢往招惹,她师徒踪迹也越隐秘。 “老师太不到镇上已十多年,十日前,竟会带了一个徒弟亲来店中看望。这时,这位孙客人刚回不久,也是天阴黄昏之时,我们才知孙客人大有来历,就是江湖上的好汉,能蒙白云庵师徒看重,决非坏人,才放了心。因这位客人身量不高,貌甚俊秀,年纪又轻,老师父年已七十,还在其次;她那徒弟年才二十来岁,长得又美,怎会和他那么亲热,随便说笑,坐在一起,也不避人。 先颇奇怪,后来无意之中我才发现,那位客人大小便均未到过茅房,好些举动都似女扮男装。东厢房经他包下,无论客人多挤,也不出让。昨日黄昏前还曾见他一面,后来灯光忽隐,看神气必已离开。这位客人虽有好些怪处,除不奉他命不许进门而外,向例不管闲事,也不与同院客官来往说话,人极大方,我们对外不谈也无人间。西厢房男女三客形迹却最可疑,手头虽松,脾气太糟,内中一个瘦长子性情更暴,喜欢骂人。最见我不得,我也恨他,幸而女的还通情理。昨夜那大的雨竟会走去,你看多怪!” 阿灵闻知西厢房三客已走,忙问:“昨夜分手时已决三更,那大雷雨,你怎知他走去?” 张福道:“我也不知他们要走,天明前,里屋正在治病,我往厨房取水,见那瘦长子由窗前闪过,穿着一身油绸衣靠,朝我招手。到了转角才说,他们有事,须往镇上访友,不许和别人多口,我才知道。好在他们钱已存柜,下余的作了酒钱,随便谢了两句,也未送他。初意那姓宫的兄妹未见起身,前后没有多少时候,也许未走,天明后走往窗前一看,连人带随身包裹全都不见,也没看出怎么走的。如非那面小旗,真替你主仆担心哩。” 阿灵已知宫氏兄妹不是对头,随口敷衍了几句。忽听里屋唤人,忙赶进去一问,李善说是腹饥,问有什么吃的,张福抢先应诺,转身就走。李善命取药方来看,阿灵恐他病后着急,答说:“徐相公原有要事,已然起身。先恐痞块打不下来,打算开一药方留下,后见病好,说是无须,只令相公静养数日才能上路。” 李善忙道:“我还有事呢!” 阿灵笑答:“雨还未住,谁也无法上山。且等雨住,相公也能起身了。” 李善终是发急,阿灵故意说是外面发了山水,到处成河,浦侠女多大本领也难上路,徐老师和昨夜西厢房客人如非去的地方相隔甚近,照样也难起身。李善一听宫氏兄妹不辞而别,想起昨夜之约,好生奇怪,忙问:“西厢房客人可曾来过?” 阿灵答说:“想似知道主人病重,只过来看了一看,并未进门。” 随将昨夜延医经过说了一遍,一会店伙送来食物,阿灵扶起李善就在床前食用。李善知他连日劳苦,又为自己的病一夜未睡,笑说:“我病已好,你可同吃一些,各自去睡罢。” 阿灵知道主人疼他,依言同食,见李善吃得甚香,甚是高兴,笑说:“相公比往天还吃得香,复原必快。照这样,不等雨住就可大好。大病才好还是不可尽量,以免停食。” 李善笑诺,吃了半饱,精神要好得多,以为当日便可痊愈上路,去寻文珠下落。起初主仆均恐雨住,万一人未痊愈,如何起身?哪知雨势一直未停。 阿灵睡到下午起来,看主人睡得甚香,心想:“当日就好,也不能起身,天从人愿,再好没有。” 再往外面一看,又是人语喧哗,笙歌四起,送酒送菜的人此去彼来,穿梭也似,暗忖:“这里香汛真个热闹。” 顺着走廊往前面走去,前后左右大小一二十个院落都被雨水积满,倒是街上为了地势高低,两旁有沟,水积不住,沟中之水也快平岸,水和箭一般顺着地势朝下急泻,到处水响,洪洪震耳。遥望泰山全在烟云缈霭之中,淡淡的现出一座高山影子。山腰上涌起一堆堆的白烟,另外大小一二十条瀑布白光闪闪,绕山而流。雨势又大了起来,忽然电光一闪,霹雳一声,大团雷火自空下击,打在半山腰上,照得那些雨中瀑布齐幻银霞,其亮如电。满空湿云低幕,全无一丝晴意。镇街之上不见行人往来,问出前面道路已被山洪冲断,恐主人醒来呼唤,张福还不到接班时候,别的店伙太笨,忙即赶回。 进门李善才醒,问知雨还未住,便要下床。阿灵劝他不听,又见神气尚好,只得任其起身,一面告以路被山洪冲断,已无行人,满山瀑布,谁也无法上山。李善素信阿灵,见院中水深二尺,已快上阶,以为所说不虚。雨势尚大,即便文珠现在镇上,以前不曾交谈,也不能前往寻她。关中诸侠又只有暗中相助之言,无端往访,也大冒昧,只得罢了。一心盼望天晴好走,雨偏下个不住。阿灵惟恐主人犯险,故意张大其词,并向店伙暗中嘱咐,说主人病体未愈,不宜起身;问时务说山路已断,就是天晴,还须等上一二日才能起身。李善几次要往店门看雨,均被阿灵劝阻,知他忠心为好,不忍固执,好容易盼到当夜雨住,恨不能就此起身才称心意。 阿灵心正愁急,次早起身,雨又大了起来,方想再延半日,便可挨过徐老师的限期。早饭后,主仆二人同立门前,见雨忽止,同时风起,满空湿云疾如奔马,横空而驰。隔着屋脊遥期对面泰山,已现山顶,只山腰上横着一片云雾,渐被狂风吹散。天空阴云中已有日光透下。又隔一会雾散云消,现出一片苍色。雨后晴阳分外鲜明,对面山容也更雄伟清丽,气象庄严。 阿灵见时限只差半日,惟恐主人起身,正在极力劝说“外面雨大,山路好些冲断,无法行走”,忽然望见入山大道上有许多短衣壮汉,拿了锹锄之类,三三五五朝上走去。一问店伙,说是专为修治山路的土人。李善心想,多坏的路也拦不住武功好的人,土人都能从容走上,何况文珠?坚执要走。阿灵见他发怒,只得赔笑说道:“此时浦侠女未必上山,她所骑白马极容易认。相公莫如稍等一会,容我去往她寄居的人家探看一会。马如不在,起身不晚。否则,方才那样大雨并未见人上山,我们又不知她所去何处,访问明白再追免得徒劳。” 李善已看出阿灵心意,笑说:“我知你的好心,浦侠女那等武功,就许昨夜上山都不一定,多难走的路她也不怕,焉知不是舍马步行,如何定准?” 阿灵又说:“只要马在,就走也必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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