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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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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式夫妇知他好意,谢了指教。说时,船已向左岸摇去。 二人凭窗外望,见那一带水色深碧,江流汹涌。左近水面下伏礁又多,水甚迅急。大小漩涡一个接一个,波翻浪滚,险恶异常。那船在全体船夫主持之下,篙橹并用,绕行大小漩涡之间,时进时退,时左时右,往左岸斜绕过去。船老板说完前言,便去船头指挥,匆匆说了几句,赶往后面亲自掌舵。忽然行经一个大漩涡旁,眼看狂波滚滚由上流急驶而来,到了当地再卷成一个大漩涡,水面上下相差最深时竟达一丈以上。 余式见那船本似由右绕过,快要临近,船舷受了恶浪冲激,本在轧轧乱响,船已不住起伏,船上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手足并用,满头大汗,口中大声急呼,此应彼和,眼看离漩涡只一二丈,船正左右摇摇,欲前又却,忽听后梢船老板大喝一声,同时一个大浪头横卷过来,将船头打歪了些,由侧面改为正面,与漩涡相对,紧跟着船人暴雷也似同声呐喊,又一浪头打到,那船立似弩箭脱弦一般朝那漩涡之中冲去。 余式先见水势十分险恶,船似进退两难,又见船上人力竭声嘶紧张神情,早就担心,一见随着浪头冲入漩涡之中,船头随水下落;舱中行囊虽经船家事前绑好,还有好些零星东西,这时船头一落,船尾上翘,高低相差,所有窗中零物全都打翻滚坠,哗啦啦响成一片。二人仗着一身好武功幸未跌倒。惊惶之中见船上人多半一手攀紧桅竿舱门,口中狂喊乱叫,一手持着篙竿,作势戒备,料知船沉在即,自己虽会一点水性,似此险恶波涛,落在水中也无生理,何况还要救护爱妻。 万分情急之下,正待抢取跳板交与燕玉,以备逃生之用;说时迟,那时快,就这惊慌动念之间,船底似有极大力量托住,船头忽然高起,随着浪头穿波而出,由那强烈的大漩涡中穿出水面。高低如此相差,除船头船尾被浪花打湿而外,只船舷上洒了好些水迹,中舱竟无滴水。随听船人欢呼之声,舟已出险,到了浅水傍岸之处。 原来当地平日并非正经泊舟之处,尤其夏秋水涨时期,除却途遇狂风大雨,万般无奈,而船家又是互有经验、精于操舟之木的能手,无故谁也不敢在此停泊。船家因见前途情势万分凶险,昨日所遇妖道神情不善,对于那柄铁扇视如无睹,觉着奇怪,心本惊疑;今早开船前,又发现黑白二童往船上留记号,想起前情越发可虑。再听上流来船一说,断定前途十九遇险,为感船客宽厚,意欲暗助,提前起早。因在川峡操舟多年,深知地理,知道何场坝水势最奇,平日奇险,越遇到狂风暴雨或是浪头大时当地反倒平安。只要知得水性,便易渡过。 当日风浪虽不甚大,凭着多年经验决可无事。本想招呼客人不要害怕,为了双方说话耽延,船人见客厚道,个个卖力,不等说完,已离漩涡不远,匆匆未暇招呼,连忙赶出,当地水势奇怪,最后那个大漩涡下有两座礁石,不知底细的人如由侧面避让,非被漩涡卷去,连人带船一齐葬送不可。必须相准上流水势,乘着浪头催动,由漩涡当中穿过才可无事。余式夫妻却被吓了一身冷汗,问明之后,大为嘉奖,又给了四两银子做犒劳。 船人自是欢喜,随告二人,当地平日泊舟甚少,纤夫均在离此里许的河滩上面,相公娘于最好步行,这样便可避开牛角滩江岸双方斗法之处。此船紧傍江岸而行,万一风头不顺,走得大慢,相公娘于绕过牛角滩三里多路,半崖腰上有一小镇,另有梯子坎上下,镇上锅魁烧肉最好,可在那里坐候,我们自会寻来。虽然要走十多里的旱路,多半可以避开恶人,不致遇上。还有这柄铁扇也请拿在手上,好有照应。 随将途径方向详细指说。余式见船家忠实义气,所说甚为有理,立即应诺,依言行事。只想起昨晚异人留书,恐因铁扇引出强敌,不愿持在手上,当时也未明言。船家本要命人陪送,余式知道此去多半沿江而行,不会走错,多上一人遇敌时反而累赘,再四辞谢,船家始终摸不着二人深浅,只得罢了。 二人随即上路,见那一带山民虽多寒苦,但是沿途山田甚多,前半路也不甚难走,照着船家所说,本应走出里许便要改道,避开江岸,二人因是夫妻恩爱,边说边走,也忘了路的远近,一时疏忽,将路走迷。先未觉异,及至越往前走,地势越高,人在半崖腰上,一边绝壁千寻,更无攀附,一边脚底便是江流。因是风清日美,碧空晴弄,仰望江峡上空,时有白云片片飞渡;俯视脚底,江流千里,滩声浩浩,上流头时有三五风帆掩映波心,宛如轻鸥翔水掠波而来,不多一会现出船影,渐渐由小变大,由脚底驶过,顺流而下,舟轻水急,其行如飞,不消几句话的工夫,已没入下流头天水相连之处,渐渐失踪。前船帆影方自消失,后船又三三两两追逐过去。那抢上流的行舟却是艰难已极,多半全船合力,争赴上游,逆水行舟,进行迟缓,老似停在原处未动,已然越过二三十条。 时见两边山崖纤路之上一对对的纤夫各背纤板俯身奋力,各唱山歌,口中吆喝,一步一步挣命也似拉着各人的船,所行多是江峡危崖上面的羊肠小径,宽处极少。那一带又是水碧山青,江山如画,加上远近风帆一陪衬,本就风景清丽,非常美妙。走着走着,忽听滩声若雷,奔腾澎湃,呼呼乱响,定睛一看,原来是几条大小瀑布玉龙倒挂,界破青山,与崖上松涛、江中骇浪汇为繁喧,更增壮丽。瀑布下面,江流激溅起来的水花又似狂雪奔涌,烟雾空漾,映着日华,幻为银彩,端的好看已极。二人贪看江景,又把寻路之念忘掉,就此忽略过去。 等到走出好几里,二人正走之间,忽见身后崖径上有两个土人本由对面走过,忽然去而复转,匆匆走来,越向前去,内中一人说道:“何四家公今日与人斗法,如今沿江百十里内都是双方战场,法物甚多,一个不巧,犯了禁忌,平白送命。老鸦镇已不能去,我们各自回家,免受连累。” 燕玉闻言,心中一动,忙朝余式把嘴一努,余式忙上前去将二土人唤住,笑问道:“两位大哥,方才说什么人在此斗法,还望赐教,免得无心冲撞,感谢不尽。” 二土人似见余式衣冠整齐,说话那等谦和,互相对看了一眼,内中一个年长的低声说道:“本来这类话我们不能乱说,因见二位是外路人,说话和气,不是寻常读书人,爱摆架子,不忍隐瞒,只是说完千万不可向人泄漏。” 余式连忙谢诺。土人随说经过,原来当地有一隐居多年的江西排师,为避仇家,已然退隐多年。不料仇人新近由江西原籍辗转寻来,并还聘请有一能手相助,便是昨日江中踏波飞驰的妖道。那老排师姓何,谁也不知他的真名,因其行四,当地土人都叫他四家公。何四人在重庆访友未回,本不知道有人寻仇,幸他做人甚好,为了名望太大,找他的人甚多,本门徒子徒孙人数又众,头儿年搬来轻易不常出门,外人还不知道,年月一多,渐被门人寻到。前年又听说,平生强仇大敌为了作恶横行,被仇人暗算,用阴风钉杀死,以为仇人之子刘金山虽已成人,本领还不如乃父,便放了心,又禁不起门人絮聒,偶然也出手管点闲事。 不料仇人之子年纪虽轻,更比乃父阴险狡诈,表面声色不动,却在暗中四处聘请能手,意图报复。正赶妖道由南疆被一正教中人所败,逃来西南诸省隐藏,不多几日,见敌人不曾跟踪追杀,故态复萌,重又为恶横行起来,被刘金山得信,用了许多心机,与妖道勾结,请为复仇。妖道闻说何四广有家财,越发心动,准备停当,便即寻来。何四自从为了门人苦求,情不可却,偶然出手,对于土人更以恩相结,上下流三百里内多是他的耳目。一见妖道江中示威,立往何家送信。何妻张家婆也是一个行家,听出来势厉害,忙点信火报警。何四近年虽然有点疏忽,对于仇人仍在提防,接到告急信号,立时行法赶回,连忙布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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