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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这时,敌党中最厉害的宫门三杰尚未赶到,以冯春、万子灵权力最大,先疑老贼通敌隐藏,后问附近有什能人隐居,老贼情急无计,不敢提说周氏父子,便说北天山穿云顶飞侠狄梁公叔侄师徒可疑。冯春不合夸口,要寻狄梁公晦气,被两位小女侠听去,回庄无意中和金沸说笑提起此事。二金对主忠义,性灵凶野,闻言问知冯春面有疤痕好认,当时便欲赶往为主除害,虽吃彭老侠禁阻未去,心终不忿。当晚敌人派出牛善、谭霸、王时等七人和两条恶狗出来搜寻敌踪,雪夜误入五老庄,因五老主事的是三庄主李清苕,人最和善,因觉来人俱非元恶,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并且见面就即恭谨礼拜吐出真情,谭霸又是故人之子,未肯杀害,只在赐宴后教训了一顿,授以机宜,令其如言归报,早日设法辞退,不再为敌鹰犬,以免身败名裂。

  天明遣走,哪知走到中途,王时忽然背信食言,意欲行使诡计,以求功赏,正强逼牛、谭二人与他一气,不料诸小侠看出内有几人神色可疑,暗中尾随下来,除牛、谭二人不肯变心,得免一死放回外,余者俱被二金生生抓裂而死(以上各节,十九均详拙著《边塞英雄谱》)。二金仍以未杀仇敌为恨,本就念念不忘,今日相见如何肯容!

  塔平湖白马山中一切上下人等,俱是先朝遗民志士之后,各有渊源,为了事机慎密,尽管延揽英侠,多是几经考验方引进门,向例不收外人为徒。柳春仗着天资禀赋特佳,虽吃乃师看中,违例收录,但在心迹未明以前,真迹既未吐露,好些心法本领也未肯遽然传授,嗣在暗中接连考查试探了三年,看准柳春志行无差,人又忠义谨慎,方暗许其为同类,就这样仍不全放心,除令镖局同人暗中留意外,并还借一难题考验,昨晚恰值北京密旨飞递到来,因宫门三杰也极机智,行事十分慎密,得信稍迟,特命陆萍迎头盗取。陆萍和二周最是莫逆,对于柳春也颇期爱,极愿其早日入山,得手以后,便令连夜代自己送往五老庄,以作试验,又觉他初次负此重任,为防万一,又令得意门人丁良暗中策应。丁良与五老庄男女小侠多是交好,自从逃入由白马山移居五老庄,便和两三同门师兄弟与诸小侠会合,往来两地之间,本领甚高,已得乃师所传十之七八,也是小辈中后起之秀。

  自那日牛、谭等七人走后,五老本意隐居多年,不愿显露形迹,好在伏波呷、双柳沟之间平日隔有浮沙瀚海,尽人皆知,环庄设有奇门,外人望去是一片沙漠,次早便由郝子美把奇门八阵移前,外人一过双柳沟便昏了头路,决走不进,对于埋伏的人,不到近身两丈之内,多看不出,正面来路上人有意现形,看得尚远,但来人只略往侧一偏,避开惊门方位,仍就失踪,所以先前二女人马是在浓雾之中,实则身在伏中,连冯、万二贼逃处也非起初归途,那浓雾均是奇门妙用,并非真雾,方向已早颠倒,焉有逃脱之理!便柳春无人接引,一样也前行不了,陆萍昨夜纸条上所说,一过沟去便可放心大胆,与敌交手决无妨害,便是指此。

  柳春问知前情,恍然大悟,万子灵也跟着怪叫一声疼醒。金拂早把人放下,奉了齐令贤之命,前往埋掩残尸走了。老贼在北五省纵横三数十年,仗着机智狡诈,本领不弱,直少遇见敌手,平日极为自负,醒来觉周身奇痛,骨节宛如寸裂,面前站定四个少年男女和三个小孩,怪物已然不见,仿佛作了一场噩梦,心神略定,回想前情,又见众敌人含笑环立,冯春不见,必遭毒手,料定难讨公道,暗忖就这样死在几个无名小狗男女手内,也大冤枉,不禁把心一横,强笑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适才伤我的是什怪物?你们意欲何为?首领是谁?”

  话未说完,忽听身后有人接口道:“老万,你到这节骨眼上,还装啦?我先劝你的话怎么样,没告诉你吗?他们诸位俱是昔年川东五老的门人子女。刚才你已被金沸擒住,跟冯老二一样就要分尸。诸位小侠将你暂时留下,想必还有活问。乖乖的,问什么说什么,比什么都强。已然快到你姥姥家啦,别再招大人生气,临死还找不自在。”

  万子灵一听是谭霸口音,反正无有活路,咬牙切齿大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蛋,也配跟太爷说话!大爷今天阴沟里翻船,既落这群鼠辈之手,杀剐存留,认啦!当是你那样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啦!”

  谭霸早看出众小侠俱无伤己之意,说完前言,便绕到万子灵的身侧,听他骂人,也不着急,只笑嘻嘻说道:“姓万的,你还是少骂人。今儿是你的报应,再要满口胡喷,那是你自找苦吃。”

  万子灵本来心存叵测,见他懈怠神气,越发气急,又见敌人微笑环立,似因自己伤重难起,神情疏懈,意欲乘机下杀手拼命,拼得一个是一个,口和谭霸对骂,暗中强忍痛楚,默运气力,一个“鲤鱼打挺” 往起便纵,本打算内中有两幼童立得最近,似此年幼,就算有点本领,未经大敌,必不知道防备,身边毒镖还未用完,冷不防纵起发镖,一面用硬功重手法猛给他一下,先够了本再说,至不济也可激怒仇敌,落个痛快,省得被他捉去拷问受活罪。哪知面前二童正是五老中郝子美的锌、愕二爱孙,乃父已死十年,从小受祖父教养,机智灵警,大有祖风,为最小一辈中能手。当万子灵刚开口答话时,郝锷早装整理脚下所登剑底冰靴,随手用硬功抓起大团冰雪,本就有意奉敬。

  及至万子灵往起一挺身,手才伸向腰间,毒镖还未摸出,郝錞年纪较长,心思更细,见敌人边骂边向众人偷觑,目有凶光,便料不怀好意,暗中早有戒备,见状腾身一脚当胸踹去,身手敏捷已极。那冰靴底下附有三棱纯钢短剑,万子灵重创之余吃他一脚踹向胸前,如何禁受!只觉胸骨碎裂,痛彻肺腑,身子往后便倒,痛急惊遽百忙中,仍未忘却伤人的念头,随着身子后倒之势,强忍奇痛,脚跟在地上猛一着力,打算二次纵起,同时双手早往敌人裆里捞去。满拟对方人小,连身踹来,身在空处,随着自己下落,当难逃脱,不料对方年纪虽小,本领却极有根底,脚才踹向他身上,立即借劲使劲,凌空而起,飞过头去。

  万子灵一把捞了个空,胸肩等处更是痛不可当,方自着忙,猛觉眼前白忽忽一团,挟着急风打到,一上一下,正好对面迎着,无法闪躲,一下打了个满脸花。郝锷初意恨他骂人,本只想给嘴里塞上一团冰雪,开个玩笑,没想伤他,也是万子灵恶满该死,如到五老庄,或许不致送命,平日足智多谋,今番独把事情料左,妄想用阴谋毒手泄忿。郝锷见他猛然还手,心已有气,再见要用毒手伤害乃兄,益发气往上撞,顿忘了齐令贤的叮嘱,随手便把手中大团冰雪,用内家劲力打出。

  当地奇寒,雪花虽松,经多日寒风一吹,冻得非常坚硬,先吃郝愕就地抓起一捏,多半散开,变作无数冰渣,比刀尖还要锋利,再用力打将出去,内家劲功,讲究以木穿铁,弹纸伤人,非同寻常,这许多碎冰,和碎刀尖一般一齐钉向脸上,深入肉内,奇痛钻心,再加奇寒透骨,铁人也属难支,偏巧中有一团实心的,铁弹也似,恰打中山根上面,一下嵌进去,二次重伤,又加上这致命的一击,只怪吼得半声,一句话未叫出口,立即翻身仰跌,尸横就地。

  郝愕过去一看,敌人满面惨厉之容,咬牙切齿,手舞足扎,仰卧地上。山根上面陷一酒杯大洞,冰雪尚犹未化,顺着四边往外冒紫红色血水,知人已死,恐二女怪他鲁莽,过去踢了两脚,喝道:“狗强盗装死惹厌,要叫三姑姑说我么!”

  齐令贤见他说话稚气,笑斥道:“此贼已被你打死,还踢他作甚!这厮也实凶险该死。我先想带回庄去略微盘问,此贼虽非此次来的仇敌首要,但他人最诡诈,也是敌党中最得用的帮手,这等凶徒留在世上,不特害人,今番之事如不早了,敌党有此一人,要为塔平湖生出好些枝节,被你打死也好,省得带回庄去,三叔见了,发善心将他放走,又留异日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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