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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小黑人连番失利,越发急怒攻心,一看镖是旺子所发,刚骂得一声“无知小狗也敢欺人”,伸手似想拾镖,紧跟着一股急风带着一条人影冲门而出,正是铁笛子飞身追来,忙将身子往旁一闪,厉声大喝:“你们倚仗人多,此时便去玉泉崖顶一拼也可。”

  铁笛子也不理他,先将滚落泥水中的钢镖拾起,微笑说道:“二先生今日良友重逢,还要叙阔,天明前业与苏、李二贼约定,如何说了不算?此是你们卑鄙无耻,约好日期,以为你有点鬼门鬼道,又来试探强弱虚假,自找没趣,方才那一掌和这一镖只是我师徒愤你骄狂,给苏、李二贼带个信号回去,谁还与你一般见识?归告同党诸贼,说我二先生本定他来一千一万也是我一人和他相对,不料来了朋友,我虽不知底细,也许还不止他夫妻两位。我虽不是存心,事前原曾说过叫他约人的话,休说朋友好意,除暴安良也是我辈中人分内之事,无论是谁,遇上都决不肯放手。此是公众的事,其势自不能拒绝别人相助,但照眼前形势,凭你们几个毛贼狗盗后日一个打不过,再想说上许多无耻的话取巧逃走,便我答应,别人也办不到。

  “我和你虽是初遇,苏、李二贼却在我手上逃生过好几次,再想逃走,就他脸厚如山,不怕丢人,我再放他逃走,也太不好意思了。这雨太大,就是日内天晴路也难走,再要发动山水,更有好些讨厌。发水之后也许我还有事,无暇与人私斗,最好叫他把日子推后一点,多约点狐群狗党,索性等雨住后再约日期,只不涨水,随便哪一天都可。你们还无须乎费事,随便派上一人往玉泉崖顶洞中留下一信,当日我必有回复。这里虽是我徒弟所居,不久便要他去,莫要寻我师徒不到又说废话。如发山水,至少要过中秋才有准信,索性定在重阳节登高一会更是从容。他要不愿意改,只在张家门首挂上一盏红灯,不必再等后日,今夜我们便往寻他好了。”

  小黑人闻言,停了一停,狞笑道:“听苏、李二兄说,当初本定重阳节前相会,因未约定准日,恰巧近日空闲,提前来此,没料刚到你便在此。心想,你只一个人,用不着再约别的朋友,你们既约有帮手,事情又当别论。本来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谁都有个高亲贵友,何况双方都是多年深仇,谁的情面宽,只管随便。我先因李三哥说你太狂,又听民间传说,你简直是个飞仙剑侠,早想见识见识。偏巧八年前离开武夷,一直隐居两广深山之中,始终没有机缘与你相遇,打算看看你到底是什人物,你却倚仗有了靠山,欺人太甚,这一掌一镖之仇,只有三寸气在,决不甘休!你的话说得倒也光棍,既是你们人多,无须再和苏、李二兄商计,我便代他做主,准定重阳节相见。我还给你一个便宜,用镖暗算我的小狗是你徒弟,我虽不曾被他打伤丝毫,我这件皮衣乃深海里鱼皮制成,最是珍贵,被小狗打穿一洞。

  照我平日规矩,无论何人,对我稍微无礼,必杀无赦。他倚仗是你的徒弟,这样猖狂,万容他不得,非我亲手将他撕裂不能消恨!他将张家儿子撞伤,被擒牢内,半夜逃走,不是苏、李二兄,对方决不甘休。他占了便宜还要卖乖,实在可恨。因我对于仇敌向例亲自下手,从不要外人干预,在重阳节前你师徒只管放心,有我黑老做主,决不许张家和别人有什举动。听说玉泉崖太远,道路又被山水冲断,中间里许长一段水深丈许,不知何日才退。事情就此定准,万一苏、李二兄有什话说,信便送到此地,省得往远里跑,路不好走。那崖太高,常人也无法上去,你看如何?”

  姜、万二人本来同立门口,望着小黑人发笑。姜飞几次想要上前,均被万芳拉住,直到对方把话说完,铁笛子刚答“由你”

  二字,万芳忽将姜飞一推,轻轻一纵便到小黑人所立大树之下,戟指笑道:“你这黑小鬼再发狂言,我没和你订什么约,那就不客气了。你八年前在武夷山顶被我夫妻打败,还死了两个同党,曾说至多三四年必要将我夫妇撕裂而死,隔了八年并无音信。今春才听人说,你因在武夷惨败,同党伤亡殆尽,立足不住,窜往两广,后又逃往五指山中,专一欺压那些黎人。正想这里事完前往寻你,没想到在此不期而遇。只当助纣为虐,真有多大本领,原来仍是从前伎俩,就你这样也敢欺人?有本领先报当年之仇再说。方才那一掌如觉不够受用,可要我再找补一下?”

  黑人好似胆怯,狞笑怒答:“贱婢废话少说,此时彼此不知深浅,你们人多,我以前是你败军之将,决不含糊。在未和你们正式交手以前,你黑老爷认输如何?”

  说罢回身要走。万芳听他口出不逊,大怒喝道:“野种休走!”

  说罢回手往腰间一拔,一枝三折钩连枪立时抖直。小黑人早防到这一着,业已接连几纵,蜡蜒点水晃眼就是好几丈,那连在身上的黑斗篷随同两臂颤动,宛如一只大鸟凌空飞翔,动作本极轻快,又因方才吃了一劈空掌,知道厉害,惟恐又受敌人打击,纵时不住回翔转折,将头回顾,黑翼凌空,分外显得轻巧好看。黑老纵到斜对面高坡之上,回顾敌人不曾出手,万芳已被铁笛子止住劝了回去,手指自己正在说笑,知被看轻,恶狠狠手指众人这面怒啸了两声,方始往山口外连纵带跳如飞驰去。

  旺子笑道:“这野种长得活鬼一样,又像猴子,又像蝙蝠,他那吼声比狼嗥还难听,哪里像人?他叫什么名字?”

  姜飞正埋怨万芳不让他上前,自己却纵将出去,闹得一头雨水,这是何苦,闻言接口笑答:“你这小孩真不知深浅,如何不听招呼便先出手。没有我们在此,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你师父劈空掌多么厉害,何况相隔这近,对头人又凌空,如换别人,早已脏腑皆裂,他却只往前冲了一冲,轻轻落在地上,连身子都未摇晃,这等功力岂是常人所能抵敌?你那一镖也真打得巧,他那最宝贵的鱼皮飞篷竟被打穿一洞。这厮名叫黑老,原是人与山中大猿交配而生,生具异禀,又拜在一个异派能手门下,本领甚高。自来没有名姓,其师先叫他小黑,后来年长,在外为恶,自家改称黑老。休看人小,年纪少说也在半百以上。天性凶残,杀人甚多,专讲手抓撕裂。年前在武夷山中,我二人与之相遇,还有两个同党,也都凶恶已极。我和你二婶不是仗有师传独门兵器如意锁心轮和一口宝剑,想要全胜,照着彼时功力都未必能有把握。

  “为了这厮心狠手黑,特意为他寻一老前辈苦练了两年三元图解,准备等他上门送死。初意第三年终不免一场恶斗,这厮想是探知我二人的来历,知非敌手,二次相遇不胜必死,始终没有寻来。为了恶名远播,遭此惨败,自觉无颜立足,隐往海南五指山中,常在两广为恶,形迹均极隐秘,今年方始听人说起他的下落。既敢来此助纣为虐,必有几分自信。方才我听出门外树枝微响,同时瞥见老汉朝我打手势,料知来了劲敌,还没想到是他。

  后来看出,多年不见,还拿不准他深浅,故意避往后窗,暗中准备,先由你师父和他交谈。本意只想取笑,还不想当时相对。因其说话太狂,才忍不住,刚刚回身,不料这厮竟是知机,立时收风退缩。你师父自然容他不得,先给他尝了一点味道,看神气,这厮只是昔年受创太重,存有戒心,又见我弟兄三人在此,惟恐三打一,越发有些胆怯情虚,仓皇退去。这一掌未将他打倒,可见功力比前大进,已非昔年。他和老鬼苏五一样,阴狠歹毒,不是断定全胜,当时情愿吃点小亏,事后报复更加惨酷。你不该打他这一镖,他那鱼皮斗篷最是珍贵,本来刀斧不伤,不知怎会被你打穿一洞。此镖哪里来的,如此锋利?”

  铁笛子接口笑道:“此镖乃老汉所赠,原是百炼精钢,并还杂有寒铁金精在内,能穿两三层铁板,上面还有老汉昔年仗以成名的标记,想是喜爱旺子太甚,送了几枝与他,要不是恐怕落在黑老手内,看出来历,我也不会抢先去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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