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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回 绝海剪鲸波万里冰天求大药 荒原探鳌极千寻雪窖晤真灵(2)


  老家伙舐犊情深,又去寻找乙师伯求取灵药。中途遇见百禽道人,本就相识,开府时又见一面。老家伙见人谦恭,惯执后辈之礼,又肯服低认错,所以上次助众妖人攻峨眉,开府时,又老了面皮去代乃师致贺观礼,无人和他计较。他知公冶真人法力高深,玄机奥妙,便说了来意,并打听乙师伯铜椰岛以后下落。经公冶真人一说,才知乙师伯现存灵药,还是遭劫以前所炼,本就无多,因他为人慷慨大方,对于后辈有求必应,上次赐他时共只剩了几粒。今番夫妻和好,因韩仙子道成复体之时要用,打算再炼一炉,但药难采齐,又非短时期所能炼成,便全给了韩仙子。峨眉众弟子奉命下山行道,前途险难甚多,此丹功能起死,可备缓急,最是有用,连峨眉诸长老均知韩仙子需此甚切,都未肯要。灵威叟上次已得了一粒,如何能再往要?并且乙师伯和韩仙子正与妖人斗法,行踪无定,去了也找不到。

  灵威叟因听公冶真人说起道家所炼元精和异类修成的内丹功效相同,又想到乌道友身上,近日已然连来求说两次,始而好言苦求,继以大言恐吓。乌道友如果答应,要耗他一甲子功行,自然不允。昨日忿忿而去,料他还要再来。他本有挟而求,如见乃师法宝破去,难保不借此要挟,发生枝节,甚或回岛告发,播弄是非。虽然乌道友已然脱困,以他神通变化,不怕老家伙行凶,到底于我们取药之事有碍。为防他去而复转,三次又来相强,最好在他未来以前把灵药得到,便无妨了。”

  易静答道:“灵威叟我曾见过一面,还不算是不通情理。他日前忿忿而去,必见乌道友不允所请,又去别处设法,大约无处求得,方始再来。不过三次再来,必用强力,非得到手不肯善罢。此人乃陷空老祖衣钵传人,长门弟子。当年乃师方一入道,便即相从,同共患难,出死人生者数十次,乃有今日。法力颇高,乃师好些法宝均在他手。乌道友不可不留心戒备呢。”

  癞姑道:“这一层乌道友已经想到,好在禁制已去,飞遁变化又极神速,决不致为他所困,听说他那蠢子也颇有些伎俩呢。”

  易静道:“我也曾听人说,灵奇原是东海散仙余暂公门下,所习本非邪教,也未听说有什么邪恶行径。他和崔师妹不是孽缘必有夙因。只要他真能言行如一,不似世人好色,作那情欲之想,我们同道中男女都有,崔师妹便与结为方外之交,有何不可?你笑他蠢,我倒觉他蠢得可怜,愚不可及。如此情痴,何必辜负,恩爱成仇,坚拒于千里之外?异日回去,见到崔师妹,我必详为劝导,令其俯如所请,结为密友,你看如何?”

  癞姑笑道:“想不到易师姊平日那么铁面钢骨,会有这等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可惜这厮不在此地,否则便被听去,不把你当作救命恩人才怪哩。”

  二人方在说笑,忽听后面呻吟之声。癞姑道:“乌道友持家师符偈多年,已然功候将完。现在借用风火之力脱去原体,你听后面呻吟,元婴业已离窍而出。我们无须再等,是时候了。”

  说罢,二人同往另一间较大的石室中走去。刚一进门,便见里壁下面,青红光烟明灭,整片石壁上现出一个圆洞。二人由洞中步入,走完一条曲折盘旋的甬道,面前忽现一个数十丈大的石室。室形长圆,当中有一圆洞,大仅丈许,室顶甚高,下宽上窄,越往上越小,离地百丈以上,便缩成尺许大小一个石孔,再往上更小。下面圆洞青漾漾,烟雾隐隐,深不可测。那青雾淡如轻绡,往上飘起,下面缓而且静,向上浮起。才一冒出洞口,势便转急,紧贴洞边,做一圆圈向当顶激射上去。中心却是空的,看去宛如一幢薄如蝉翼的纱钟,紧紧罩在圆洞之中。二人知是神火发源之地,峰顶青烟便由此往上喷出。

  适闻呻吟之声,也自烟洞中发出,却看不见乌神叟。心想:“洞中神火厉害非常,多大道行法力,也难在火眼里停留。乌神叟的元婴决禁不住,照理不应身在火中。而适听呻吟之声,分明又在这间石室以内。”

  方在寻思查看,呻吟之声又起自火洞前地底。一会忽转洪厉,声如牛吼。二人细一观察,那地面竟似钢铁凝铸,浑成一片,坚固异常。只正对火洞前面,有丈许大小一圈圆影,隐泛光华。这才悟出那是乌神叟受禁之地;断定不久即出,忙各留神准备。

  易静刚把法宝取出,圆影中倏地光华闪烁,晃眼精芒四射,随陷裂出一个丈许大一幢灰白色的光华,由穴中冉冉往上升起。乌神叟双手合掌,盘膝打坐其上,双目垂帘,鼻间玉著双垂,口中喷出一片黑气,包没全身,看神情似已坐化。到了地面停住,圆影中精光一闪,便复原状。乌神叟仍由灰白光华拥住,跌坐圈中。癞姑忙喊:“乌道友元婴被那无形神网闭住天门,不能出窍,易师姊快些下手!”

  易静闻言,便把手中一粒牟尼散光丸发了出去。因此宝威力甚大,恐乌神叟法体震毁,发时甚是仔细。运用玄功,将那豆大一粒宝光指定,缓缓飞到乌神叟头上,与那灰白光华微微一触,化成一片光雨炸裂。那威力虽只平日对敌运用时十分之一二,已是惊人,只听一声轻雷过处,灰白光华首先散裂。同时光雨所射黑气外面,又飞起无数寸断彩丝,那黑气也荡了两荡。乌神叟急往口中吸回,晃眼皆尽。二人看出黑气是乌神叟的内丹所化,那千万彩丝方是无形神网,已为散光丸炸成寸断消灭。料是乌神叟知道此宝威力,运用内丹元气化为黑气喷出,将身外无形神网强行撑起,紧护身外,免连法身一齐毁去。

  正想等候婴儿出窍,忽听乌神叟命门内小语道:“二位恩人,请到原室落座。老朽一会即来叩谢。”

  二女知婴儿初出,不愿赤身相见,便往原坐室内退回。刚刚坐定,谈了几句,乌神叟元婴已经道成满难,脱体走来,进门便向二人拜谢。二人见他只比原身矮小了三分之一,除满面道气,精神焕发,身不伛偻,比较年轻得多而外,一切均与原形相似。依然是凸额广颧,凹口掀唇;虬须如戟,又粗又硬;突睛上翻,精光四射。身材比寻常人高不许多,只是臃肿痴肥,看去十分丑怪。忙同还礼称贺。

  乌神叟道:“我因牟尼散光丸厉害,毁却原身无妨,惟恐元神也受波及,但又非此不能脱体出窍,没奈何,只得强运玄功,将那紧贴身上的密网强自撑开,费了无穷心力,才将身子包没一层。心还害怕,此事太险,万一易道友法宝无功,我那护身元气已吃神网裹紧,能发而不能收,时久必被消亡耗损,即使二位道友另向各位仙师求来异宝相救,元婴得已出窍,不致闭住,至少三数百年功力也被毁去了。想不到道友法力如此高强,此宝竟有如此神妙,威力大小由心。那网乃五行真气凝成,未毁以前,又看不出形影,破它极难,可是稍有破裂,立即全毁。我收元气,也还迅速,竟无一毫损耗,大出意料之外,感谢不尽。我觉着散光丸炸音甚密,中在身上的只两三点,就这样,身外元气已几乎被它震荡,此宝威力,可想而知了。”

  癞姑笑道:“你的事算完了。我们该当如何才能免去前途两层禁制、一层元磁神光的阻碍,越过这条铁槛岭呢?”

  乌神叟忙答道:“诸位道友,过岭之事自然包在老朽身上。真要不行,至多绕行千里路,与黄风道友会合,由冰海底下穿行,也能到达。道友只管放心。倒是道友所要的万年续断和灵玉膏,岛主和妙一真人已有交往,按说可以得到。无如上次孽徒长臂神魔郑元规逃走时,盗去了一大葫芦药,所剩无多。闻说岛主自身不久还有灾劫,要留备后用。灵威叟两次乞求不与,一则怪他纵容孽徒,知情不举;一半也是为了灵药无多,药草虽有,炼成还须多年苦功,缓不济急之故。又以郑元规拜在五毒天王列霸多门下,只管狠毒,偏偏岛主灾劫将临,深居简出,尚恐不能避免,如何还去数万里外寻仇树敌?想了想,顾忌太多。没奈何,只得强忍怒火,仅费了数日苦功,施展神通,将孽徒盗去的法宝,择那曾经自己下苦祭炼,心灵相通的,收了几件回来。自己隐修北极,年数太久,居安思危,谋深虑远,知道多大法力的人,对于本身灾劫只能推详出一个大概,不能洞悉微妙。祸变之来,出人意外,发于不知不觉之中,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定数所限,不是人力所能避免。

  人定胜天,也非无有,但须本身积有大功大德,并有极高法力,以及福厚道高的至交群力相助,方可有望。岛主一向轻易不与外人交往,法力虽高,孤立无援。只有不昧先机,沉着应变,小心戒备,或可勉渡难关。为此之故,不特不曾追寻孽徒问罪,反觉微风起于萍末,此是先机之兆,索性紧闭洞门,每日炼法勤功,既不轻出,也不肯见外人。连这次峨眉开府,妙一真人柬邀观礼,都只命灵威叟代往致贺,不曾前往。他那灵药,嫡传大弟子尚且不与,何况外人?我看此事甚难,二位道友智珠在握,还须事先把主意想好,才可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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