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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郝济越想越怪,便和龚勤谈论起来,先将胡老所说议论了一阵,最后谈到:“听师长说我们武功遇见强敌虽未必胜,稍差一点的对头已不是我们敌手,今年又学会了空手人白刃的手法,大鹏十八式擒拿手更早练成,没有兵器,到底仍可应敌,美中不足是个缺点,我们家中,父亲所留虽有几件,均不合用,几次请问师父,托他物色,代买两口好剑,或是画成好图样,另请良工打造,师父均说,这类好兵器最难物色,又非当时可能打造成功,老是到时再说,走时连那两件寻常兵器均不令带,如今时期越近,直非空手迎敌不可。这样多的强敌,没有称手兵器,岂不讨厌?日内难免深入虎穴,我们必须多留点心,看贼巢中有无称手兵器,先取它两件来用,省得一双空手,多高本领,也是费力。我们的手又重,就算贼党,也有首从之分,全下杀手未免太过。”

  龚勤虽觉胡老必有深意,对于郝济所说,也是同样心意,一路说笑,不觉到了胡老所说中途稍停观看纸条之处。那地方乃是靠近地面、深藏山腹中心的一个洞穴,约有两三丈方圆,地势宽平,并还不似前段来路土腥气重,不时有风吹动。二人因纸条业已看过几次,胡老又有越快越好的话,不想停留,便照木片所画途向,打算一直觅路走去,到了尽头出口左近再作计较。

  忽见第一根火把快要点完,便将余烬去掉,重点一根,又往前走。快要穿洞而过,走上一条窄径,忽然发现一个土堆,可容一二人坐卧,先未留意,人已由侧走过,因觉来路所见大小土堆多得不可数计,十九残缺崎岖,尽管土性坚凝,和石块一样牢固,似此方正整齐从未见过,又在靠近前面宽阔之处,四面都是空地,高只尺许、形如一块大的方砖,没有一面不平得和镜面一样,仿佛当初本是一座寻常土堆,经过人工,将四面连顶一齐削平,并还加以打磨,同时发现土块角上放着一卷豹皮,相隔不远土壁下还有一些干柴和火烧焦过的树枝之类,鼻间隐闻焦香。

  龚勤也自看到,忙同回身,仔细用火光照看,并将皮卷打开,乃是三四张豹皮,连在一起,裁去边角,用针线缝成一张皮褥,与土块大小方圆相同,每面宽出三四寸,铺在上面,刚巧合适,似此从无人迹的崖腹深处裂缝洞穴之中,怎会有人在此居住,并还生火?细看土块,果是刀剑削成的土榻,再用铁钩一试,那一带地方,土比石头还要坚固,不是二人练就神力,休想动它分毫,洞中人竟能将其整片削平,五面方方,没有一点残缺痕迹,非但所用刀剑不是寻常兵器,手上功力也可想而知,越发惊奇起来,认定洞中藏有异人,并还心思细密,极爱干净。不过这洞中有此本领高强的异人,胡老既然深知地理,并曾往来多次,方才指定走到这里稍微休息,看完纸条就往前进,仿佛各不相干,未免不合情理。对方如是自己一面,胡老事前固应通知,过时如其遇人,应与请教。否则更应早作准备,以防遇敌或是发生别的误会,偏是一字不提,令人难测,为防疏忽,生出枝节,郝济从小又受乃父之教,深悉江湖上的过节,首先朝龚勤打了一个手势,将豹皮卷好,仍放原处,再将手一拱,连打了两次招呼,均无回音,再用火把仔细照看,除这一床皮褥和壁角一些干柴残余灰烬而外,只寻到一个装水葫芦,别无所有。

  互一低声商计,觉着洞中人不分敌我,胡老不会不知,也无不说之理,细想前后所说口气,均不似有人在此居住光景。他既常时往来洞中,也许兽皮便他本人所留,所以才有在此稍歇的话。虽然只有这等想法才合情理,到底不敢十分拿稳,洞中黑暗异常,没有灯火,决难通过,只得暗中戒备,不再高声谈论,手中火把也不再举起,互相戒备着再往前进。

  这条洞径共只三四里来长,但是时高时低,上下绕越穿行,路要多出两三倍不止。二人初次经历,照着纸条所开途向标记而行,也不知道路程远近,前半歧径又多,虽有图说指明,仍难免于走错。中间一段险阻更多,常时误入岔道,遇阻折回,多费了许多心力,好容易寻到相隔出口不远的一条夹弄,侧身跋足通行过去,再往前走,便是大小两条并行的通路,虽是一曲一直,中间也有好些天然洞穴,像来路那样的岔道歧径已不再见。

  照纸条上所开,无论走哪一条,均可寻到出口左近的一个大洞穴内,路也比较平坦,土块石笋虽多,毫无阻碍,洞壁也都石土互见,可以随便行走,不必纵跃钻行,这才松了一口气。重取纸条对看,沿途标记一一见到,并未走错,相隔出口也只里许光景,除前面洞口左近有一两处奇险外,余均平地,知将到达。沿途留意,并未见到有人往来和遗留的痕迹,越以为前料不差,皮褥果是胡老所留,并非别有异人隐藏洞内。照胡老所示机宜,只一走近出口便可发现此行用意,但要格外谨细,疏忽不得,更防踪迹被敌人看破等语,几次寻思与猜测,均似此行还是寻访那位异人占多数,一面却要留神贼党,以防看破,今已快到,铁钩不知何用,看得那么重法?

  郝济断定洞中无人,忍不住又谈论起来。二人正说:“前途还是可虑,难免遇到敌人,一个踪迹被其窥破,事便讨厌。”

  忽听嗤笑之声似由身后传来,与日里初到时土窑中所闻大略相似。二人心动,立定再听,笑声已止。冷不防掩往回路一看,发笑之处共有两个大小洞穴,大的一个乱石甚多,不易搜寻,经此一来,断定有人暗中窥伺,又连打了两次招呼,均无回音,举火四照,并还分途搜索,赶回好几丈,把这一带寻遍,连脚印也未找到一个。正在低声谈说,第二根火把已用去了多半,胡老吩咐必须留下一根以作归途之用,不可一次点完。又恐耽搁时久,万一误事,还是出洞要紧,同时觉着对方虽然暂时不肯出见,不似怀有恶意,否则初到时,此人曾在土窑外发笑,胡老闻声追出,自己跟在后面,还曾见他背影,后和胡老分手以前,两次探询发笑人是谁,是否也在洞内,俱都摇首未答,照眼前所闻所见,必住在此无疑,许连自己来意俱都知道,无须再有顾忌。心方略定,待要起身,遥闻前面转角又是吃吃两声,笑声似在近顶一面传来,由近而远,往前驰去,其势甚快,尾音入耳,相隔已远。

  二人忙同追去,哪有人影?举火一照,洞顶离地甚高,火光不能照见,上面土石相间,累阿下垂,不似下面平坦,另外还有裂缝,先见两洞,顶上也是如此,离地却低,仔细一想,忽然醒悟,料知那人轻功甚高,必是发笑之后,人已上到洞顶,然后施展轻功,贴着顶壁往前驰去。先未留意上面,所以不曾看出,师父原命上来重在寻那一位老前辈,此人必与有关,也许因见自己停步搜索,心生疑虑,故意二次发笑在前引路,以防延误时机都不一定,念头一转,均觉有理。

  郝济心中有事,更觉那人笑声奇怪,急于寻踪,连催快走。龚勤恐他冒失,加以年长几岁,从小随师历练,识得深浅利害,不似郝济,虽因乃父从小指教,仅知江湖上的规矩过节、外面人心险诈,还不深知贼党的凶狡狠毒往往出人意表,何况人未见到,隐藏暗处,用心难测,万一对方仗着地利,把来人当作网中之鱼,一面隐伏暗算,一面发笑诱敌,作弄示威,岂不是糟,胡老有许多话不肯明言,却令照他所说走去自会发现,师父曾对他来信重托,自己是两个年轻后辈,郝济更是本领虽高还未成年,初次经历,走此奇险黑暗的山腹之中,他却连路都不引,径自回去,也于情理不合,也许昨日那人是个对头,故意借我二人诱敌,他却暗中跟随在后,事尚可虑,如何可以大意,连形势也不细看,一味往前乱闯,忙即追上,刚把郝济拉住,低声嘱咐,说了几句,又走一段,相隔出口越近,已快到达最后一关险地,忽听前面又有响声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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