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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郝济已奔将出来,未及开口,便听里面哭声大作。单鸢叹道:“我只方才晚到片刻,便出了这大乱子!”

  郝济业已惊魂皆颤,进门瞥见乃父已死,一声急叫,扑上前去,悲愤过度,逆血上涌,一口气没透转,就此昏死过去。单鸢抢步上前,朝他胸前略一按摩,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刚一醒转。便抱着父尸痛哭起来。

  龚勤从小孤苦,虽蒙师父智明收留,像郝老夫妻那样温情照顾,爱如己子,尚是第一次得到,早在去年除夕,便拜二老做了父母,又和郝济交厚,亲逾骨肉,见此惨状,含泪拜完师父,也在一旁悲哭。后见郝济哭得死去活来,两次想要忍痛劝住,均被单鸢止住道:“郝济忠实诚朴,天性最厚而又刚烈,他父母是好人,遭此惨祸,悲愤已甚,方才吐了一口急血,如不容他发泄,反而有害。”

  又过了一阵,单鸢方对郝济道:“你哭有何用处?这便是你父亲的仇敌由此路过,无心发现,倚仗人多,将其杀死。我到时已晚,相隔又远,村中树林又多,所以发现得迟。我因到晚一步,看出你父母业已无救,恨极之下,急于追杀贼党,加以孤身一人,不及先来送信,如今共只逃走为首二贼。我们准备业已停当,不到七月廿三便要提前寻去。你不想法报仇除害,将人哭坏,反使你父母之仇借手外人,岂不冤枉?”

  郝济才想起只顾伤心,还不知道仇人是谁,念头一转,忙即收声,向师位拜、请问经过。

  原来郝老夫妻当日本想随众回转,只为平日勤劳成习,见新开田地里还有一些杂草,打算拔光再走,天气也还尚早,便停了下来。不料火鹞子唐鉴、震山东小煞神快手陆升云二贼,为了离此二百余里有一坐地分赃的隐名大盗、昔年最负凶名的太清观主恶道石灵霄,乃尉迟天生一别多年的老同党,因其形踪隐秘,表面假装清修,作恶都在暗处,徒党虽多,向不许人上门,另由各地徒党代他备有行宫,恶道便借云游为名,暗往淫乐享受。万一发生变故,估计能将对头消灭,立下毒手,否则便用诡计逃避,不使对方寻到下落。就是失风落于人手,这班贼徒久经恶道蛊惑,立下毒誓,人死之后,家中妻子从此便受贼道抚养,宁死不肯泄露一字,恶道照例也不往救。又不许徒党之间互相往来,用心阴毒,诡计多端,与尉迟天生正是同类人物,所以这多年来无人知他底细。新近方被那化名尉迟天生的访出下落,急于与之会合,知道恶道好高多疑,近来徒党越多,正在顾虑防备外人知道,如与二贼合在一起,定合心意,便令二贼出面前往聘请,果然一拍即合。

  双方商定,在此一月之内,由恶道召集各路徒党,分头前往小函谷老巢会合,到了七月会期以前,同去蒙山贼巢,准备把郝金标父子师徒,连同所约的人一网打尽,残杀泄恨。本没想到来此寻仇,先也未由当地经过,只为恶道狡诈无比,动作尤为机警,分寨又有好几处,一经说定,便自起身走出百余里,本是往寻一个得力徒党,忽又说要分路,井还要二贼另走新蔡这一面绕回。二贼把这两个首恶奉如天神,自然照办。

  本来也可无事,偏巧去年奚能因见贼党骄狂,话不投机,一怒而去,走前代金标吹了几句,警告二贼:“为人做事须要光明,不可阴谋暗算,平白丢人。”

  并说:“你们不听良言,我已置身事外,不再过问。”

  二贼对于奚能还是尊重,不敢得罪,当时挽留不住,知其脾气古怪,只得送走,还说了两句好话,没想到刚和恶道分手,走不多远,便与奚能相遇。二贼人本狡猾,野心又大,近来觉着尉迟天生威势越盛,谁也不是他的敌手,将来如成大事,难免受制,想在暗中多结交几个和他相等的死党,这次亲接恶道,一半便因听出双方昔年曾有过节,意欲乘机结纳,暗用权术,使得双方势力相等,自己却在当中操纵,尽量利用,免得尾大不掉,反客为主之故,常时想到奚能虽有脾气,人却刚直阳分,上次与天生口角而去,本就不舍,难得无心路遇,自然不肯放过,再三婉言劝说,请其同回。

  不料奚能早想与之绝交,只为相识在前,二贼礼遇优厚,无可借口,闷在心里,每一想到,便觉自己为了一点虚情虚礼,便做有钱恶贼鹰犬,几乎伤害善良,心生内愧,上月恰又遇到一位老友,谈起一事,越发激动义愤,如非不好意思翻脸,那事二贼又因出世得晚,不曾与谋,此时相遇,业已动手,如何还肯同去?非但神情冷淡,反朝二贼警告,双方闹了一个不欢而散。

  事又凑巧,二贼另带有三个凶贼做一路,双方会面之时,三贼正去黄庄寻一同类,落在后面,奚能离去,方始赶回。一行共是八人,绕往黄庄的三贼,乃邮山四害中的大害夜游花老媳娥、女贼巴笑桃,三害毒手蛟时应,四害左铜锤宿和,均是江湖上有名恶贼一二害八大王陈保已死。三贼因在无意之中听黄庄一个老同党谈到郝金标的武功为人,想起此是二贼仇人,便留了心,打听得十分详细。唐、陆二贼本在途中等候,自高身份,没有同去。见面一谈,听说奚能那等不讲交情,二恶陈保又死在老北极门人的朋友之手,不由激怒,便朝二贼怂恿,就便由三贼出面往寻金标一试,看看奚能所说真假。

  二贼先因前派两个同党,借着送帖订约往探敌人深浅,一个被人割去双耳,身受重伤,无颜回山相见,只在中途另托一友人代为回信,等到得信派人往接,业已伤发气愤而死,另一个更是音信全无。心疑奚能所说不假,平日江湖上探得的话未必可信,也许金标老谋深算,故意不露锋芒,又未遇到强敌,本领并未全使出来,对头多少年来不曾失风,必有原因,那年讨镖时,明知埋伏重重,孤身深入,始终从容应付,毫无惧色,临去又连冲几次关口,听同党中能手说,功夫虽不算到家,多半还有未尽施展之处,否则哪有如此大胆?身是主体,丢人不起,始而力主慎重,后见三贼非去不可,同时勾动旧恨,觉着此时如把仇人擒回山去,岂不体面?于是商定,路过窥探,果如所闻,人在田里,相机下手,稍不顺手便即回山,免得耽误正事,真要上前,一齐动手,便同寻来。

  郝家的田相隔官道虽近,除却大队车马,常人都喜抄近,绕走小路,这时恰当行人稀少之际。群贼掩到当地,日色业已偏西,金标夫妇业已准备回去。群贼见只老夫妇二人,三面田野里空荡荡的并无人影,下手正是机会。越发胆壮,为防对方喊人,分两路绕将过去。金标骤出意料,先虽听出一些响动,还当左近村童淘气,或是狗灌田鼠之类骚动,跟着便中当头三贼诱敌之计,等到警觉,业已陷入重围。金标夫妻虽有一身武功,到底年已衰老,郝妻本领更差,为助丈夫对敌,猛扑上前,金标后面来贼虽被扑到,未遭暗算,人却为贼所杀。因是情急拼命,那贼耳朵也被抓裂,受伤不轻,不是同党抢救得快,将郝妻杀死,几乎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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