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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产神婴古洞诛恶蟒 警异兽绝壁采朱兰(5)


  这时群兽业已逃尽,只剩怪物一个在坡上。纪女和两个山人俱都看出那怪物目光如电,疾逾飞乌,两只前爪比刀剑还要锋利,俱都噤声不敢妄动。满以为再待一会,怪物必要前去追那一群兽,与自己所行方向相背,不足为患。谁知山人先前那一箭却惹出杀身之祸。山人弓劲,如深射入肉,本不易于坠落。但是这一箭只射在那鹿的胯骨上面,箭头没入只有三四米深,经怪物神力擒鹿之时一扔一放,业已活动欲坠。因为隐在胯骨之间,先时怪物并未觉察。偏巧怪物吃完两个鹿脑,意犹未足,又将两鹿抓起,吮吸余沥。不知怎地一甩,那枝毒箭自行松落,铮的一声,坠在山石上面。

  怪物循声拾起看了一看,又拿在鼻孔间闻了又闻,便昂起头来四处乱看乱嗅。纪女便知情势危急,一面手持兵刃暗器暗中准备,一面寻找逃脱之路。这时才看出那座孤峰上丰下锐,只离地有两三丈高,有一块丈许方圆,石笋般森列的危石突出在外,做了三人存身之所。初上来时因为匆忙,只道便于藏身,不料却是一个不能上下绕越的死地,这时不由心慌起来。怪物行动如飞,下去必为发觉。除了照旧潜伏,候它走去外,更无善策。只得朝二个山人打了个手势,不许妄动,以免一击不中,反无退步。于是各自紧持兵刃暗器,伏在石笋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待了好一会,忽然怪物怪啸了一声,以后便没了声息。三人试一探看,只见怪物来路上有一点黄影闪动,转眼失踪。死鹿和那只毒箭俱有地上。估量怪物行远,放箭山人便将箭捡起。纪女因为那一箭几乎弄出大乱子,便再三告诫:山中既有了这般凶狠东西,以后不可再去惹事。谁知山人天生愚蠢,才得免祸,贪念复炽,二人俱执意要将那两张鹿皮剥走。纪女劝说不听,也是年幼心粗,以为怪物刚去,不见得就会回转。又想这般凶恶的东西,如不除去,终是本山大患。

  先时因见怪物爪利若刀,身轻力大,自己藏处形势大恶,诚恐一个弄它不死,弄巧成拙,反受其害。如今身在坡上,可以随意所如;山人毒箭,见血必死。万一怪物再来,只要自己机警一些,三人分别用毒箭射它要害之处,纵被它乘着余力,弄死个把山人,给大众除害也值。纪女想到这里,反悔适才为怪物凶威所慑,没有下手,任它从容自去,大已失策。便任二山人自去剥开那鹿皮,不再阻止。吩咐如怪物回来,不可慌乱,应该用毒箭去射它的要害。

  这时纪女忽觉内急,便在附近择了一个隐僻之处便解。事完,刚将衣衫整好,忽然听山人惊叫之声。情知有变,忙即飞步跑出前面一看,一个山人业已死在山坡脚下,血流满地;另一个山人手持着断了半截的刀把,正从坡上面亡命一般飞纵下来,后面追的便是先前所见的那个怪物,两下里相隔仅止四五丈左右。纪女眼看两个同伴一个惨死,一个危急万分,当时激于义忿,也不暇顾及怪物凶狠,一手擎刀,一手按定毒药弩箭,一声娇叱,照着怪物两只怪眼,接连就是好几箭。谁知那怪物行动迅速,疾如飘风,目力又极敏锐。纪女的箭发出去时,那跑的山人已吃它从后飞纵过来,一爪抓向后脑,立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正要落地吮吸脑髓,一见箭到,另一只长爪往上一伸,那箭竟被它挡落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纪女弩筒内一排十二枝连珠毒药弩,照准怪物身上要害已一齐发出。除打怪物双眼的几枝俱都被它拨落外,余下七八枝,虽然枝枝打中在怪物咽喉等要害之处,可是怪物通未丝毫觉察。它也未来扑,站在坡前,先朝纪女龇着獠牙怪笑了一声,又用爪护住面目,一爪抓起山人尸首,张开大口,对着脑门只一吸,咕嘟一声,和先前那两只逃鹿一般,山人一团脑髓带着鲜血,全被它吸到口中,嘴巴动了两下,便咽入腹内,然后举爪一扔,那重有百多斤的山人尸首,像抛球一般,被它扔出去十余丈高远,坠入山沟之内。接着又是一声怪笑,两臂一伸,摇着两只利爪,向纪女慢慢走来。

  纪女见它生吞人脑这等惨恶之状,吓得神志昏乱,反倒忘了转身逃走,还想再装第二排毒药弩箭。箭刚装好,未及发放,忽见怪物走来,猛地心里一惊,这才想起逃走,连忙回身便跑。论起纪女的武功,虽比两个山人要强得多,但是穿山越岭,纵高跳远,却与二人不相上下,怎地能脱怪物爪牙?本可死得清清白白,无奈孽缘注定。怪物见纪女生得美丽,竟动了淫心,不肯伤她性命,只管追逐不舍,她快也快,她慢也慢。不时一纵二三十丈高下,拦向纪女前面。等到纪女惊恐亡魂,回身逃跑,它又紧紧追赶,口中不时发出极难听的怪笑,两爪连比带舞。

  纪女也不知怪物是何用意。追逐了一阵,渐渐逃到离那湖不远之处。纪女见怪物三面拦堵,保有一面不拦,猜出前面定有怪物巢穴。以为它今日人脑必已吃饱,想将自己逼了回去,留待明日享用。暗忖:“左右是死。这一路追逐,所带两排毒药弩箭俱都发完,现在武器只剩手中一把腰刀,背上斜插着的一技毒矛和三枝家传的梭镖,自己又已逃得身疲力竭。那怪物大概除口鼻耳眼等处外,周身刀箭不入。何不缓了步法,等它追近,先用三镖打它口眼。若再不中,索性迎上前去,朝它口鼻等处,用虚中透实的手法,刺它一下。万一刺中,似这样饱喂毒药的兵刃暗器,只要些微透皮见血,不过一个时辰,定要毒发身死。那时能逃脱更妙,身纵因临切近,怪物行动矫捷,被它抓住,同归于尽,也算为同伴报仇,为世除害,总比白死要强十倍。事已至此,不如死中求活。”

  纪女想到这里,把心一横,胆力便壮了几分。忙把左手空弩筒丢了,将右手兵刃交给左手,探囊取出三枝梭镖,脚步由快而慢,一面跑,一面不时回望。见怪物咧着一张撩牙外露的血嘴,一路欢蹦而来,离身约有三四丈左右。知道危机已迫,怪物只要轻轻一扑,便可抓到自己,不敢再为迟延。跑着跑着,觉着脚底下踏着一根软东西,当时也未细看,一面跑,一面把周身力量全运在右手指上,猛地一回身,仍用连珠手法,两镖打怪物双眼,一镖打怪物张开的怪口,同时发将出去。纪女弩弓学自山人不久,虽也是百发百中,还不如家传救命连环三镖的神奇。以为这次按定心神,死生已置度外,不比先时射箭是情急逃命,心悸神昏,匆迫之中差了准头,自信纵没十成把握,也有八九。

  那怪物虽然身上坚韧,不怕刀箭,到底中到身上,不无痛痒。起初也恐两眼为人射中,甚是留神,及见纪女弃了弩筒,知道射它的东西是从筒中发出,原以为敌人暗器发完,疏了防犯。这三枝梭镖本难一一躲脱,只要中上一镖,便可了账。谁知冤孽逢时,纪女先时所踏的软东西,乃是一条横越山径,有茶杯粗细,两丈长短的大红蛇。身子已差不多过完,只剩一点尾巴,被纪女脚踩上去,一负痛,立时返身掉头,回转来咬。

  偏生那蛇身子太长,前半截已钻人道旁密菁之中,回旋不易,比平时要迟缓些。纪女回身发镖,正值那怪物跑近蛇前;那蛇也刚刚昂头穿起,一见怪物,以为是它仇敌,张开毒口,红信焰焰,朝怪物颈间便要咬去。三方面俱是不前不后,同时发动,那蛇恰好做了怪物的挡箭牌。怪物此时已是情动美色,专心致志,注定前面逃人。猛地看见这么长大的毒蛇,骤不及防,也甚心惊。连忙将头一偏,伸爪便去抓时,嗖嗖连声响亮,纪女头一镖。竟将大蛇后脑盖打碎,第二、三镖俱擦着蛇身滑过,坠落在山石上面,一镖也未将怪物打中。

  那蛇也真凶恶,头虽然被毒镖打碎,颈子又被怪物利爪抓住,那身子却还似转风车一般接连几绕,便将怪物上半身连一条左臂缠住。缠到未了,那尾巴叭的一声,打在怪物背心上面。这一下何止数十百斤重的力量,直打得怪物野性大发,连声怪啸,又将那条未被蛇缠的右爪抓住蛇的七寸,只一用力扭扯之间,竟活生生地被它扭断,那蛇才真正死去。蛇的势子一松,怪物从蛇环中纵了出来,想是恨怒到了极处,身子脱困,就地下抓起死蛇尾巴,连抖几下没有抖直,又用两只利爪乱抓,往山石上乱甩,激得腥血四溅。约有顿饭光景,才行住手。那蛇竟被它躁蹭成了个稀软脓包,仍和先前弄死人畜一般,朝空中一甩,阳光之下,活似吸水赤虹,箭一般往涧那边射去。

  纪女这三镖只要晚发一步,那毒蛇不中那致命的药镖,穿起时恰巧怪物赶到,两下里必要拼个死活。准都是猛恶非常,不死不止,结果非到两败俱伤不可,岂不可以坐收渔人之利、或者将镖稍为早发些时,打中怪物固妙,即使不中,使其伤重而不死,也有那条毒蛇去向它纠缠不休,何至把一个文武全才的好女子弄到那未悲惨的结局。可见冤孽注定,无可避免。闲言少叙。

  纪女见三镖同时发出,怪物好似并未警觉,心正暗喜。倏地瞥见怪物身前窜起一条红东西,恰好挡在怪物头前,代怪物挨了一镖,接着便听钢镖击在石上之声。那红东西竟是一条朱麟长蛇,已将怪物上身绞住。初意还以为蛇挨一镖未中要害,这种不常见的红蛇,其毒无比,只要把怪物咬上一口,自己便可脱难。及至仔细一看,那蛇虽将怪物缠住,不但没咬着怪物,蛇的七寸反吃怪物抓紧。只见它只管两爪乱抓乱扭,连身往山石上磨擦撞击,一时血肉纷飞,知道蛇必无幸,怪物一脱身,仍然要寻自己晦气。

  纪女刚想就此逃走,猛又想到怪物行动如飞,自己脚程万跑它不过,何况又累了这大半日。仍抱着适才拼死之心,把牙一错,鼓起全身勇气,右手持矛,左手横刀,翻身朝怪物跟前跑去。准备趁怪物与蛇厮并之际,对准怪物要害,刺它一下,只一失手,立刻横刀自刎。主意打好,刚一起步,怪物已从蛇圈中脱身出来。前爪抓住蛇尾抡将起来,一路乱抖乱舞,整块山石挨着便碎。人如被它打上,怕不成为肉泥。不由胆怯气馁,哪里还敢上前。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那怪物倏地将蛇一扔,便朝纪女奔来。知难免死,便也不再作逃走之想,暗将气力运在右臂之上,等怪物近前拼个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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