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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重返水村同谋消浩劫 潜游山寺合力探妖踪(2)


  “约定之后,着他先行。满拟他如存有坏心,必会防我滑脱,不是强劝同行,便是暗中着人尾随防备。他却深信不疑,一口应诺,立和同伴走去。我等他走后向人打听,才知此人不特是个义侠少年,并还是前明忠良之后。因秉先人遗命,不事功名,轻财仗义,爱武好友,品行极为端正。至今年近三十,尚无妻室。日常只同朋友游山习武,济贫救危,有求必应。此次请我去往他家,必是看我孤身女子,衣饰单寒,欲问明来历,加以周济,乃是好意。他先和同伴说风话时,语声甚低,别人原未听出,所以我对别人所说也未深信。那少年姓杨,所居是在滨湖一个村庄以内,离岳阳楼还有二十余里,我沿途向人打听,无论老少俱都知他为人和家世,所答也和先前所闻差不多。如照我初见时心情,定要在杀好人,尚喜不曾冒失。

  “及到他家,少年名叫杨永,将我恭礼延至后园精室以内,互一谈询,果与人言相近。”

  林绿华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又讲了杨永的经历。

  原来杨永上辈姓周,乃三湘名宦。起初家在长沙,当地只置有田业,归一姓杨的母舅掌管,也是书香世族,明末流寇之乱,乃舅在外省做知府,全家尽丧,只逃得一人回来。老年无子,便以外甥承继。不久,他祖父在甲申殉难,长沙兵灾之余,物产荡然,亲属零落,更有仇家大豪凌迫,说周氏心存故国,啸聚乡兵,欲图不轨。尚幸乃舅为人机智,家业竟能保存,周家本有田产寄存,为了避祸,弃了长沙劫余的田业,往依母舅,并改姓杨。舅死以后,两辈均绝意功名,耕读传家,喜行善事。杨永好武,喜欢结交英雄之士,慷慨好施,更胜乃父,因此义侠之名,远播湖湘。但却因此惹下一桩隐患。

  起因是由于去年夏天,偶同好友往游洞庭湖君山,在山上遇一道士。杨永不知那是竹山教下妖道,互相谈说了几句,问知就在山后居住,也未明说地方。杨永只当是江湖异人,见道士词色傲慢,目光如电,闪闪四射,渐觉不是良善有道之士,便存了一分心,未往自己家中延请,只把随带酒食分赠了一些。妖道也未回问,总算看在杨永执礼甚恭,说话兼和,一说要他随带酒食,立即分赠,并无吝啬,当时无事,便自别去。

  杨永随向君山一渔人打听,说道士来只两月,随行还有一个道童,似是女子,貌极美丽。平日除在山前望水外,什人不理。这日忽来买鱼,第一次给了十两银子,鱼只拿走五条大的白鳝。可是下次再来拿,便一文不与,鱼却随意自取。渔夫觉得当地鱼虾本贱,一船鲜鱼虾,也只卖得两许银子。又以道士词色凶恶,第一次给钱时,渔人不敢要那么多,刚说得一句“不用许多”,便吃厉声喝骂了两句,丢下银子,取鱼便走,觉他又奇怪又可怕。心想:“有这一次钱,便取一年的鱼也值,何况不是天天来。”

  仍是笑脸奉承。道士始终不理,自揭鱼篓,拿鱼便走。第三次起,渔人渐看出道士取鱼时好些怪处。第一,所取的鱼,总是五条白鳝鱼。第二,鱼篓甚多,外观不知有无虚实,那五条白鳝鱼无论放在何篓,一取必得,不用渔人指点,也不低头查看,决无差错。故意放向别处,也是如此。内有一次,将鱼分放五篓之中,道士只向一处探取,出手仍是五条,直似会搬运法一般。最奇是那五条白鳝鱼不特长短大小屡次如一,看去十分眼熟,并且到日只一举网,准是五条在一起,与别的鱼全不相混。日子一久,渔夫看熟之后,认下鱼的暗记,下次打鱼上来一看,果然又是道士取走之鱼,一般无二。习以为常,每次得这五条白鳝,总在未次收网时节,道士也必应时而至,永远只隔半个时辰。渔人曾用种种方法试探,绝无分毫之差。别的鱼,道士从来不要。

  那一带居民渔户本信神怪,道士又来得突然,心疑是神仙点化。这日道士又来取鱼,渔人早预嘱家人避开,等道士来时,迎前礼拜。方欲求告,道士忽厉声喝骂道:“你已数次管我闲事,本当杀却,念你猪狗一样无知,姑且宽容。今对你说,鱼钱我早给过,每次所取仍是那几条,没亏负你处。我也许要取上一年,你自安本分还可无事,再如惹厌,休想活命。”

  渔人本就怕他,吓得诺诺连声。

  道士也别无异状,只是每隔一日,必来取鱼。起初渔人曾尾随过,见他持鱼去往后山,有时口中喃喃,自言自语,似是对鱼说话,向鱼喝问,也未见他放鱼入水。可是一到第三日黄昏收网之时,五条白鳝必定同时入网,怎么也猜不透是何原故,渔人自受道士怒骂以后,不敢再作探询之举,一晃两月,倒也相安。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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