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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碧焰吐寒辉大雪空山惊女鬼 银虹诛丑魅神雷动地起灵婴(5)


  彩蓉认出来人正是妖道门下两个徒弟之一黑丧门秦左,原是厉魄炼成,妖道爱他猛恶,收归门下,虽然炼就真形,但悟性极差,在同门中本领不算高强,生性却是凶残暴虐,不在妖道几个得意爱徒之下。人不足畏,那面纸幡,乃妖道自炼法宝,非有要事奉派,不能借用。知是彼此存亡关头,客气不得,即便自己骗有妖道两件至宝,能敌此幡,若被他逃走,也是祸事。彩蓉忙将心神略定,笑对秦左道:“师兄先莫生气,听我说完,再走不迟。我现被对头困住,强收为徒,近年才许出洞闲游。因年时太久,恐祖师爷怪我背叛,不敢回去。你来最好,那对头现在下面崖洞中打坐,正好下手。你我将他杀死,一同逃回山去,见了祖师,也有话说,你看好么?”

  秦左不知彩蓉已得妖师秘传,口中说话迁延,暗地行法,准备骤出不意,生擒归洞,将他永禁法台之上,以免泄露机密。方在将信将疑,待要喝问,彩蓉已在暗中准备停妥,突地面容一变,改口喝道:“秦师兄,你看那旁对头来了,还不快走!”

  秦左方一怔神,侧顾之间,彩蓉手扬处,便有一蓬彩丝向秦左当头撒下。秦左看出是本门最厉害的六贼收魂网,忙化淡烟飞起,已被彩烟裹住,缠绕了个结实。知道上当,急怒乱骂。彩蓉因他被擒受禁,所在妖法全失效用,也不理他,只将他捉回洞去,放在法台之上。秦左仍是污言秽语,毒骂不休。彩蓉笑道:“秦左,你不过想激我生气杀你,等妖窟中本命灯一灭,妖道立即赶来。你只是暂时受点痛苦,妖道一来,仍可将你游魂余气带回祭炼,成形复原。这层我早料到。我把你困在此问,静候仙师到来发落,决不伤害。想我中你诡计,直是梦想。再如出言无状,我只略施妙法,将这法台上禁制稍一发动,那时让你死活不得地受尽折磨,休怪我不留一点情分。”

  秦左自恃身是厉魄修成,以彩蓉的道法,至多能用本门夺魂之法将自己杀死,或是永困住不放,决无力使己受什么苦刑,闻言哪里肯信,骂得更凶。彩蓉怒喝:“大胆妖孽!我好心好意,念着昔日相识,不忍使你受那消魂炼魄的磨折,叫你放安静点,你偏生不知进退。且让你尝尝仙法妙用,就知道厉害了。”

  说罢,便照老道姑所传炼魔之法,将法台灵旗展了两展,立时满台俱是金光热焰。秦左立觉身子如散了一般,痛楚已极。先还忿怒苦熬,后来实受不住光焰销销,只得住口。彩蓉尚是初试,见仙法如此妙用,立即乘机拷问妖道虚实和妖道此来用意。秦左被迫无奈,只得咬牙切齿,说了经过。

  原来妖道自从近数十年开山以后,妖徒奉命四出为害人间,因而常与诸正派门下相遇。邪不能胜正,有的还能遁逃回去,有的不是一出不归,无迹可寻,便是死于飞剑之下,形神两灭。这些正派门中的后辈大都夙根深厚,得有真传秘授,应变神速。尤其是行踪飘忽,每当妖宫神灯一灭,妖道连忙追去时,敌人想是难以抵御,早跑得没有影子,一个也无从捉摸。因此怨毒日深,意欲祭炼子母元阴妖女灵旗,报复前仇。此旗乃魔教中最厉害的法宝,上次彩蓉、尤鹿奉命摄取六岁少女生魂,便为祭炼此宝。妖道起初因所害少女众多,大子天戮,先还不敢轻举,近年仇恨越深,非炼此旗不能泄恨,方始甘冒天戮,决心祭炼。炼成以后,旗共十面,一母九子。母旗设在妖宫法台之上。门人出外,各请一面子旗,如遇劲敌,稍一展动,便生妙用。同时妖道立即得信赶到,万无一失。

  前者彩蓉弃邪归正,误了天地交泰的时期,不能再炼,事隔九年,才得再举。妖道鉴于前番失事,这次格外谨慎,加派了四名妖徒,分途下山物色。所须少女数目也多两倍,准备宁多毋缺,并可择优取用,以防到时又有贻误,造孽更多,自不必说。因内中要九名生性凶悍的女魂,江南各省女性温柔,难期适用。算计山中少女野蛮强健者多,秦左恰是土人,便命他专向滇黔山中觅取。秦左也是该遭报应,他本是莽苍山附近土人,却恨本族人已极,欲借摄魂之便,回转故乡为害,扰闹一番,显他威风。所以一下山不往别处,径向莽苍山飞来。这时一个生魂尚未摄到手,正驾妖风急行,眼看故乡将到,觉着到后可以为所欲为,硬逼同族将所有六岁女婴一齐献出,多选几个回去,不禁十分高兴。猛一眼瞥见前面山崖上有女于闲游,忽起色心。晃眼飞过,认出是本门遍索未获的逃徒,一时贪功心盛,打算活捉回去,也没想到能敌与否。及见彩蓉放出护身神光,自己的妖法无功,才想起彩蓉曾得真传,法术高强。方想传音报警,彩蓉骤出不意,将他擒回洞去。

  彩蓉盘洁妖人之际,妖人一倔强,彩蓉便行法禁制逼问。因回洞时匆忙,洞门也忘了封闭。快问完时,天已入夜,恰值灵奴飞人窥探。彩蓉错当做人洞避寒的灵鸟,心想鹦鹉能言,又长得好看,空山寂寞,正可养来作伴,忙即闭洞追出。不料灵奴机警,高飞逆行,不曾被擒,却将吕灵姑引了前来。灵奴因见彩蓉行使妖法,洞中缚有山民,只当妖邪一流,哪知并非如此。

  灵姑听彩蓉说完前事,因她不肯吐露妖道姓名居处,连后拜的那位白发道姑是谁也未说出,心存先人之见,终未深信。不过见彩蓉举止安详,言谈高雅;说到失身妖道一节,悲愤异常,泪珠莹莹。虽料她话有虚实,也颇可怜她的身世遭遇。无奈眼见是真,法台上现缚山民,分明为炼妖法弄来,偏要借口妖党,以图掩饰。心想:“此女人品气度无一不佳,可惜是个妖妇。看灵奴神情,对方似无他意。也许慑于恩师威名,知我是她老人家门下,有心买好,不敢妄动。估量适才初遇情景,自己未必斗她得过;况又以客礼相待,十分殷勤,反脸相敌,未免于理不合。再说她口口声声说已弃邪归正,断不定她的真假。还是放慎重些,明早过山见了恩师一说,自知真相。但可挽救,度恶从善,胜于为善,便求恩师设法助她,使脱苦难;真要大恶不赦,也就说不得,只好禀请恩师来此除她,以免为害人间了。”

  灵姑主意想定,便不再事盘诸。

  按说照此明早一走,便可无事。谁知彩蓉对灵姑过于亲近,吃完了茶,又取些食物出来劝用,双方越谈越觉投机。灵姑也由怜惜变为爱好,觉着这样美质,误入邪道,实在可惜,于是变了主意。暗想:“此女可信与否,全看法台所缚是否果如所云,便可断定。有心问明,又觉初交不便,稍一失措,必起疑心。所说如伪,立成仇敌,岂不求荣反辱?”

  灵姑因听彩蓉说每夜必守师言打坐,决计少时乘隙一探。

  灵奴慧眼虽能分辨邪正,因彩蓉所习俱是邪法,法台布置虽是正教中仙法妙用,主持人偏是左道,灵奴毕竟功候尚浅,只能略感先机,看出彩蓉无甚恶意,人的邪正仍难判定。妖人秦左耳目很灵,灵姑初来,瞥见刀光灵奇,当是彩蓉同道,也颇惊忧。嗣听二女问答,才知不是,并且来人口气还不怎么相信彩蓉真已弃妖归正,心中暗喜,便想了一条脱身之计。秦左身带妖气,又受仙法禁制,灵奴毫未看出,到时未加拦阻,以致惹出事来。

  一会,灵姑推说疲倦。彩蓉爱极灵奴,调弄说笑了一阵,也该是做功课的时候,便把灵姑安置床上,自己便在石墩上打坐人定。事前还嘱灵姑:“外屋法台不可走上去,尤其当中那面灵旗和那信符展动不得。姊姊信我更好,否则见了郑仙师,必能知我底细。我连日修炼,已到紧要关头,这一入定,便如睡死一样,不到时候,决不下来言动。虽然每周只有一天,为时只有刻许,但这样至少七遍,姊姊要想杀我,只是弹指之劳。我命握在姐姐手里,如稍见外,怎能这样做呢?”

  彩蓉因在深山古洞避居多年,枯寂已久,好容易遇见一个正教门下的姊妹,又是羡慕,又是心喜,直和来了亲人一样。又想借她引进,多一条救助援引的途径。知道灵姑对己无疑,除却沥胆披肝,推诚相与而外,只顾想免去灵姑心中疑忌,未曾想到别的。谈投了机,以为经此一说,必已深信。无意间虽把法台灵旗、信符不可妄动说漏了嘴,但又心存顾忌,惟恐灵姑日后万一泄漏,被妖道跟踪寻来,所以没有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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