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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挥铁掌狭路肆凶谋 放飞簧凭崖伤巨寇(6)


  灵姑诛妖时,那后半截天蜈便是胡、林二贼乘隙盗去,因那天蜈只剩后尾,一共搜得三粒宝珠。一粒为匪首强索了去,剩下一人分得一粒,爱如性命,雾中行橇,便仗以照路。因恐毛霸觊觎,没敢说出。因匪首也有一粒,所以众匪徒谁也不敢泄漏。及听毛霸看得如此重法,自知失言,林二狗惟恐胡济说出三人均有此珠,心想:“此事早晚要被同党泄漏。毛霸飞剑不如对方,可是他的法术神奇,胜数较多。若说此女飞剑厉害,毛霸难免退缩。莫如怂恿他去将对方宝珠夺来,自己就是不能分润,原有的总可保住了。”

  于是一面和胡济使了个眼色,一面抢口先答说:“此女得珠也是天缘凑巧,彼时正值山寨发蛟水,天蜈出现,正喷出内丹毒气与天雷相抗,被女娃子看破。雷雨昏暗中没看真切,也不知用的甚暗器,仿佛看见白光亮一亮,天蜈便被雷火劈死,正落在女娃子面前,被他们将珠取去捡了便宜。如非那一个接一个的天雷,也未必有此容易呢。”

  毛霸道:“照这样说来,定是那雷正打天蜈不得开交,乘其不意,伤了它的要害。天蜈最狠,想报仇,一时疏神,才致送命。否则那天雷也劈它不死,人力更不消说了。他们都是凡人,此珠又有宝光冲天,保不住夜间用来照亮,如被有法力的人经过看出,必然抢夺。我若知有此珠,早就前往,不等今天了。这等奇珍至宝,早到手一天才能安心。事不宜迟,就此去吧。”

  当日是午后,群贼因要报仇泄恨,更恃毛霸同行,都要随往。毛霸遁法只能带一人,多便不行。毛霸又不知玉灵崖所在,却不想众人前往。

  尤文叔暗道:“此行一个不巧,吕氏诸人就会全部遭殃,此后自己只有随贼老死山中,要想还乡纳福,绝对无望。虽有一个亲外甥,无如贼性天生,自从玉灵崖存物运回,远不似以前对己亲热。背地劝他脱离群匪,早自为计,反倒反唇相讥,其居心可想。自己平日自负机智,竟会中人算计。只因当初一念之私,闹得害了恩人,还害自己。”

  越想越难受。仗着毛霸尚能信任,也想随去相机劝解,免得全行杀害。见他只允匪首同行,便劝道:“连日天暖,他们此时必然出洞行猎,如扑个空,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既去也不忙在一时,况且众弟兄都愿随去观阵,见识祖师爷的法力。反正天色尚早,莫如分作两起,命众弟兄乘橇先行;我随祖师爷算准时辰,随后动身,差不多可以一同到达。等成功后,祖师爷自带美人、宝珠先回,我们随后搬运东西,不好么?”

  毛霸点头称善,当即如言行事。文叔心恨众匪,想假手吕氏父女杀他几个,故意把时刻算慢。群匪先到,分人一探,见崖洞不封,悄无声息。依了胡、林二匪,主人厉害,最好藏在附近,毛霸到时再行下手。内中偏有两名匪徒和四死匪交厚,复仇心重,又妄想乘机攘窃宝珠。待了一会,连探数次,又投石问路,洞内均无动静。以为洞主俱非常人,如在洞内,见有敌来,定出应战,决无闭洞静守之理,天时尚早,料是出猎未归。匪首最是贪狡,也想趁着毛霸、文叔未到以前,破洞而入,先偷偷分他一批值钱东西。便和群匪言明:“宝珠数少,不够分配,师父已然知道,不能全数吞没。万一珠在洞内,未被敌人带走,得到以后,至少须献出三粒与师父。除我取一粒,谁先得到,谁取一粒外,余者回去斗牌,以输赢来决去取。可是胡、林二人已有此珠,不可再要了。”

  众匪知他牌斗得好,每赌必赢,又先已有了一粒,如此分配,实在不公。无奈这匪首是众中二哥,初见毛霸时,是他头一个服低,提议拜师,又善趋承,因此毛霸对他十分宠爱,硬把他收作大弟子。原有老大,又被老山民牛子毒弩射死,老二气焰更盛。众匪心想:“小洞尚藏有如许值钱财货,大洞自必更多。”

  只好应诺。

  匪首说胡、林二贼认得敌人,如在洞内,可以相机进退,命二人先进。二贼虽然不愿,不敢违抗。走到洞前雪堆边上,兀自心怯,又用刀凿了好几块坚冰,向洞壁大喝投掷,终无应声,这才放心大胆往下溜去。谁知王氏夫妻隐身洞口,早已窥见群贼到来。王妻虽是女流,倒颇有骨气,平时只管茬弱,遇上事却极镇定。知道贼数甚众,鹦鹉灵奴偏在贼到以前,几次飞扑啄帘欲出。王守常因它素有灵性,多日伏处,忽要出洞,料有原故,问它不答,放了出去,不在洞内,此时又无法与吕氏父女报惊送信。除了照着吕伟所说,守在洞口,用毒弩与贼一拼,耗到救援人回,别无善策。夫妻二人各将连珠毒弩对准外面,悄不出声,静俟贼党下到洞口再射。胡、林二贼刚一纵落,胡济先吃王妻瞄准咽喉,射个透穿。那弩乃牛子用心炼制,见血封喉,其毒无比。中在人身,伤处立时发麻,转瞬麻遍全身,口噤身僵,三两个时辰以内必死,若伤在要害,当时立毙。胡济连“哎呀”

  都未喊出,便即翻身栽倒。林二狗吃王守常箭透前胸,也只喊得一声“哎”,即仰跌在地。另外几个性子较急的贼党,见胡、林二贼一下,也相次跟踪纵落。王氏夫妻一面把手中弩筒对准帘外发射,一面又将另一弩筒拿起,以备用完接替。随下的共是五贼,也都相次了账。

  弩箭又短又小,发时无声。群贼俱料洞中无人,任意喧闹成一片。冰雪甚滑,后下之贼俱当前贼滑倒,不假思索,跟踪就下。本来还可多射几个,偏生王氏夫妻见贼来大多,以为他们是有心前仆后继,知贼一扑近洞口便难射中,于是一个顾上一个顾下。王守常专注上面,不等跳下就射。这时贼又死了两个,连前共是九贼。贼首和未死的尚未警觉,百忙中又有两贼赶下,一个纵落得快,被王妻一箭射歪,中在肩头,不是当时致命所在。同时那贼下时,已看出同党纷纷倒地不起,知道不好,身已跳下,本想发声向上报警,猛觉肩头一麻,脱口怪叫一声,贼首方听出有异。那第二贼下得稍慢,吃王守常瞄准胸腹就是一箭。箭虽射中,贼尸要往下滑落时,却吃身后贼党一把拉住。见人随手翻倒,声都未出,再探头往下一看,同党俱都仰爬地上,动也不动。忙喊:“风紧!”

  王守常又是一箭射来,那贼手里还拉着死贼肩膀,话才出口,待往后退,猛觉眼前寒光微闪,想躲已经无及,正射中太阳穴要害,头向后一仰,通身发麻,脚往下溜,连带前贼尸一同滑落,相继毙命。

  经此一来,群贼方知洞中有备,上了大当,齐声暴噪,待要向前赶去。那上下之处,原是牛子就着积雪和洞外形势掘成,地既滑而且陡,同时只容两人上下。匪党所剩才只五人,知再冒失前进,几难幸免。还算匪首机警,想起文叔前言,又为吕氏父女先声所夺,便出声喝止,假装后退,悄悄蜇近,前去查看,见适才下去的同党七仰八翻,躺了一地,没一个活的。洞中敌人依旧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心中惊疑,看了一阵,意欲往后退去。

  文叔外甥程文栋性颇刚激,较重义气,生具蛮力,武艺也还不弱,在匪党中的地位是五爷,颇能爱众,见群贼惨死,愤怒已极。看出敌人是放冷箭,心想:“对方如有法术、飞剑,早已使用,何须此物?”

  本想率领余党攻洞报仇,被匪首拦住,已是不快,又见匪首那等胆怯不前的神气,益发有气。悄对下余三匪道:“你们看大爷平时说得嘴响,一旦失风,就这么胆小。我们这许多人来,连人面都没照,便死了一大片。果真仇敌有飞刀、飞剑,人力不能抵敌也罢,看这做法,分明人少势孤,知道不能明斗,特意将洞堵死,伏在里面,用暗箭伤人罢了。众弟兄受害,是冷不防中了暗算。既然看破,还有什么可怕的?师父常说我们无用,十有八九都不配做他徒弟。拜师之后,一点传授没有,分明是师徒日子还浅,情分更薄。那日对他说,阎老二等四人被人所杀,他简直就没怎在意。今日不是提到这里有宝珠和花姑娘,他还未必就来呢。如若只等他来再去攻洞,显得我们太不义气,再说也不好看。想必敌人的箭只能对射,如自侧面下去,只要闪过他的箭眼,便不妨事。抢到洞口,再用我这柄一百零二斤的大铁锤,不消多少下,便可将洞攻破,进去随心所欲了。老大怕死,明说又要拦阻,我们只作气急报仇,由我为头先跳下去,你们跟着后来。这是为众的事,事成之后他虽没脸,也不能明怪我们三位弟兄。你们看怎样?”

  三贼中只贾回刁猾,八面玲珑,笑着将头微点。余二贼俱是粗人,各自摇刀低声赞好。于是同往侧面雪堆上绕去,程文栋当先往下便纵。匪首瞥见,忙喝:“不许冒失,等师父来了再说。”

  人已纵落。王氏夫妻本没防到侧面,程文栋身法又比群匪轻灵,落地之后一手握锤,一手想拉起一个贼尸挡箭,稍迟一步,便难射中。匪首这一喊,反送了他的性命。

  原来上面二匪因积冰滑溜,爬行艰难,刚快爬到,待要相随纵落。贾四在后,本就心存首鼠,一听匪首怒喝,忙把二贼拉住,喝道:“你两个就要下去,也等五爷占好地势再说,这么忙怎的?”

  话还未了,王妻何等心灵,早已防到贼由左来,另开了两处箭眼。闻得匪首呼喝,又听侧面微响,也不顾和丈夫说话,忙舍正面原有箭眼,低下头去由右侧所留箭眼往左查看。因来贼下时就留了神想躲箭眼,贴壁掩来,脚步又轻,王妻由内视外,自然不易发现。心在焦急,猛瞥见有一贼尸忽然往左移动,知是来贼所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径将弩筒瞄准来贼所在,一发十余箭,分上、下、左三面连珠射去。程文栋刚把死尸拉住,忽听上面呼叱,心正愤恨,忽然乱箭飞来,面颊、左肩、胸腹等处一连中了三箭,当时身死。上面自然更不敢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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