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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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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蒙微笑道:“这便还好。且喜其曲在彼,主人极讲理,此子顽劣素所深知,初见时没把他当作怪乌,先下手放箭。总算还好,夜叉婆和主人又不在此,只要事前将伤医好,不被乃母回时发觉,此子好强,决不自己说出,早些弥缝尚来得及。” 说罢,唤过小孩说道:“你速拿我一包珠尘粉、一瓶紫琼膏找飞儿去,去给他敷治。休说我和你兄嫂已知此事,拿话羞激他,等他央求你莫向人提说此事,你再教他娘回时莫说,以免闹起来众人皆知。平日在家蛮横,却为抢肉吃,被一个过路女子所伤,多么丢脸!顺便问他父母黔江之行,去时听说明晚赶回,确否?快去快来!” 小孩领命,倍着龙珠取药余闲,才由丁侗引向众人一一见礼,药取到手,飞奔而去。众人才知那是丁侗之弟丁俊,俱赞他聪明英秀不迭。柴蒙笑对众人道:“小女本想留诸位在此住上几日,等乃母稍愈搭伴同行,这一来正好代我留客,诸位只恐暂时走不成了。” 林璇虽知行期须过了后日,但也不愿久延,闻言大惊,连忙躬身问故。柴蒙缓缓说了当地详情,一会丁俊回转又提前事,果然前行凶险,不禁焦急起来。 原来那一带地方总名叫作洞天庄,又名碧山城,地居南疆乱山之中。四外危峰峻岭,蟑壁排云,里面却是一片盆地,万顷广场,形势僻险。地震以前,只有一条供庄中入偶然外出的秘径,经年闭塞,十年二十年轻易无人出入一次。入庄共为四五十处奇景,尤以平山湖、白龙瀑、万柳山场和主人所居清溪秋日对面的千丹岩、绣春坪等处为最胜,居人多南宋亡时迁来,宋亡以后,先有一家天演贵青同了两家忠臣遗老逃入蛮荒,无心中发现这么一个洞天福地,真比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还要胜强十倍。由此避地躬耕,风景之区锡以佳名。因是土地肥沃,物产丰盈,凡百均能自制自给,无须仰给于外,门无催租之吏,地绝红尘之扰,安乐已极,共只赵、李、岳三姓,人口不多。 后来了众族繁衍,中间又出了一个能人,订立规条,在三姓中举出族长,轮流值年作主。为使均能自立,不以得天厚而懒废,男女成丁婚嫁之后,便由公项下分出应得的田产,使其自耕自食,暇日仍许随时归省亲族。到了四旬后,子孙成立,始许回到老家。佳节盛日,方全族全庄团聚为乐。未得值年长老之命,从不许他出一步。出必告假,期年累月,允而后可。一样讲究读书,只为明理,不求闻达;一样注重习武,只为居处究属蛮荒,意在保身御患,追飞逐走,不为功名;一样也喜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只为调剂身心,涵养性灵,防治疾病灾凶,为矜奇炫异,以薄技鸣高,甚而吹弹歌舞百工之艺,凡是有用或可及时为乐者,均都奖倡,所以数百年间,入无废人,地无弃地,十九多才多艺,文武兼通,绝没一个迂人莽夫。真个是人间福地,快活非常。 三姓中论起来自以赵姓为尊,住家平山,聚族而居,高高在上,平畴滨湖,碧波绿野交相映带,当全庄风景最佳之区。只惜人了不旺,数百年来只有四五十房子孙。岳姓家住青蒻原,因泉辟地,拥有大片水田,人丁更少,才三十余家房头,大小百多个人口。只李姓不特族众丁繁,而且才能辈出,全族本住平山北面青女峡、离珠岭和仙灵境一带。因近数十年间,赵、李两姓各出了一个具有绝大本领的异人,为全山城人造福,御过好几次天灾洪水,经三族推戴,永为庄主,见万柳山场位居中央,二入各带妻妾子女移往坐镇,建了一所园林,备极美胜。 当地本无外人混入,柴蒙是江南世家,又是奇才异能之士,文学武功均臻极顶,又精星相与地之学,见天下将乱,携了妻女人滇避乱,行入南疆之中,偶然望气,知有福地在彼,探索多日,始行发现。三姓先不肯纳,因与赵、李二人相谈投机,立下誓约,永守规章,不得妄泄机密。柴蒙父女带有僮婢戚从多人以及许多人中需用之物,向主人分了应有的田业。自家人口又少,来时就打的是长处久安之计,百物咸备,既多且足,虽然计口受田,并不躬耕,一住十数年,宾主相安,渐渐成了一家。春秋佳日,居人多爱请他前去,聚拢讲那外间之事。 柴家守着前约,从不出山,只前年遇到三姓派人往山外采药材布样和别的需用之物,柴妻因龙珠小时曾许给她姨表兄丁侗,家在蜀中,久无音信,跟着出山了一次。在万县将丁侗寻到,已是父母双亡,只剩丁侗、丁俊兄弟二人,因奉乃母遗命,正要往江南一带寻找岳家下落,见面之后悲喜交集。柴妻只生龙珠一女,自己文武都是行家,见了女婿的仪表比起小时还强得多,并没变相,已是欢欣。再一考他所学,更是文武兼资,不在女儿之下,益发喜极,当时助他兄弟二人料理完了家事和葬亲的债务,准备带回庄完姻。谁知乐极生悲,船行江中触滩遇险。 多亏丁氏弟兄俱精水性,从急流中将她救起,因在冬月,命虽保住,人已中寒病废,勉强回转南疆,到了地头,先打发走了脚夫,由丁氏兄弟抬进庄去。柴蒙早算出她有此一场水灾,如不放去,又误了爱女良姻,幸而五行有救,才会前来,屈指归期,早在要口外相候。到家仗着山场主人灵药,居然治愈,但要连治五年连犯四次始能去根,近日正是第三次犯病,方在眼药,卧床未出见客。 那山场主人一名赵野樵,年已八旬,最精易理,能知过去未来,生平未近过女色,孤身一人,只有一个行踪飘忽的好友。另一人姓李名半翁,年约五旬,本来博学多能,三十岁上出山办货,在青城山拜一异人为师,传了一部《洞玄经》,长于五行禁制、六戊遁形之法,尤精医理,有起死回生之妙。娶有一妻一妾,妻子赵氏,野樵从妹,人甚贤淑;妾名湘玄,湖南有名神巫罗太冲之女,会有一身法术,虽然有些左道旁门,但对正室尚知尊顺,只从小娇惯,性情不好。 她有一个儿子,生具异禀奇资,年才九岁,因生下来就胁生双翼,取名飞儿,便是林璇所见怪童。半翁中年得子,即不与妻妾同室。湘玄对此子爱如性命,每犯了过,总想尽方法代他护庇。飞儿受了乃母遗传,性本刚暴,再被乃母一纵容,小孩子懂得什事,益发胆大妄为,幸而半翁也精易理,算出此子灾劫甚重,严禁乃母在十岁以前传他武艺道法,以免出山生事。平日虽爱在心里,因他能御空飞行,管束甚紧,轻易不许出山一步。就这样飞儿还不时在庄中惹事,到处闯祸。 庄人因他年幼,看在半翁情面,乃母又不好惹,好在无甚大害,先时十九隐忍,至多只向乃母悄悄提说,不向半翁告发。后来实不像话,不论尊卑长幼,一言不合,动辄将人扔入平山湖里,再不就仗他有力能飞,把人提向高空,强迫认错。居民十九会水,虽未伤过人命,但也被他吓个半死。知向乃母提说,不过听到几句安慰的好话,连摸都不会摸他一下。有时乃母要说他几句,还许再寻一回晦气。逼得众人无法,又不愿半翁有此顽劣之子,只得破除情面,亲自找向半翁告发。 人去以后,湘玄还要护庇,代子巧辩。无奈半翁易术精微,一卜卦便知底细,问得湘玄理亏无词,飞儿自然免不了一顿好打,由此加了防范,常向卦中取求,并不准他寻人报复,犯了实打更重。半翁纳妾以前,受过湘玄救命之恩,拜师也出于湘玄所救,彼此感德爱好,成亲甚是恩爱,便是赵氏也视她若妹,不以侧室相待,多少年来从无闲言。为了训子,二人几乎翻脸。 半翁知此于不是凡儿,小时顽皮势所必然,虽然刚暴,性却慈厚,占得上风便足,不致闯出大祸。自己静心参玄,室人常相絮叨位诉,亦属难堪,也不愿过伤夫妻情好,最后才与湘玄约定,除对飞儿力加告诫外,此后不再以卦象相稽,可是无人告到便罢,如有人告发,仍要加倍处罚。这一来飞儿挨打次数虽少,可是顽劣难改,仍不免在外生事。半翁将他禁闭起来,过不两天,湘玄不是约好嫡室向半翁日夕软磨,便是偷偷给他放掉。赵氏本爱此于,又爱湘玄,也跟着在旁絮叨说:“娃儿年纪大小,你那大打已够受了,关禁断乎不可。” 闹得半翁无法,终于放出。飞儿一开禁,过不两天故态复萌。人都知半翁不护短,飞儿又极守信约,只要当时答应不再寻人报复,决无后患,虽使他妻妾暂时无欢,却可免去多次侵害,便去告发。一告发,飞儿必挨打。 湘玄心疼理短,自知不能怪那告发的人,半翁房辈又小,来者非亲即长,未便公然挺身护庇,向人警告理论,自己又劝阻不住飞儿,知庄上百事有序,无为而治,庄人与庄主相见俱有定时。近来众人因知赵。李二入修道习静,除每季节月望照例约集外,终年无人相扰,十有九是为了告发飞儿而来,于是想下釜底抽薪之计,将围着万柳山场的一条小溪用法术封锁,去的人只一过界,阻碍横生,不是走一步跌两跤,便是恶鬼追逐,走了半日仍回原处,晚来必有夜又恶鬼入梦,说半翁为了全庄出生入死,学成道法,连救全庄好几次危难。妻妾不能再育,只此一子,何苦为了小事,和娃儿一般见识,害他毒打爱子,全家失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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