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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这些小狗男女始而偷偷摸摸溜往山外游荡,因这五家老贼天性凶残,言出法随,决不宽容,最难得是彼此深知利害,人又机警好狡,一向同恶相济,多少年来始终勾结一起。入山以前,早经再四商量,开诚相见,所定山规公平严厉,彼此利害相关,就有一家子女受罚死伤,本身父母尊长决不偏袒。为首老贼色魔王欢喜真人茹本和第五个恶道赛纯阳瞿鸿章,更是阴险淫凶,残忍已极,每次偷往山外都是提心吊胆,玩不几天便忙着赶回,因是不能畅意,只管心中恋恋,去得更勤,心神老是不定,惟恐回家受罚。想不到大、五二恶忽然召集五家老少当众宣示,似因这样禁止出山,一个耳目不周反易生事,自家儿孙又不舍得下那毒手。

  知道人情得之越难,越觉有趣,索性另定法规,开放出山之禁。经此一来,以后便可随意出入,所说诸条又都容易遵守,并不为难。所虑只恐泄露踪迹,全家生命财产所关,便父母尊长不说也应仔细,全都同声喜诺,力言决不敢违。五恶把话说完,二恶三眼神魔朱锦首先落泪,四恶飞叉手李青龙,三恶粉面真人苟金铭和大恶茹本也相继慨叹。除五恶瞿鸿章始终还是那么阴测测带着一脸鬼笑外,俱都面有悲愤之容。这五家小狗男女,连同一班徒党中的男女少年共有六七十人之多,见五老贼平日那么兴高采烈,笑容满面,忽然这等神气,全都奇怪,再三请问,大恶茹本方始说出原因。

  大意他们昔年本是崆峒派二次开山以后第三代有名人物,同辈男女同门共有二十多人。仗着本门这一支师徒同门人多势盛,横行多年从未吃过大亏。直到二十五年以前,为一女同门受了敌人引诱,忽要改邪归正,因此发生内乱,致被敌人乘虚而入,将师父所炼二十六口毒药飞刀盗去,那女叛徒也被自己人暗算逼死。先是师长起初迷恋她的美色,欲纳为妾,在本门中这类原是常事,美貌女弟子初进门立誓时便有献身之条。不料贱婢起初原是迫于无奈,被师父强收为徒,不是心愿,年纪又小,心灵诡诈,对于师长和先进同门均善闪避,居然处女。直到师母为敌人所杀,此女年长,越发好看,被师父看中,立意收她为妾。

  事前两年她因采药遇险,全仗正派中仇敌解救,心生感激;又经对方勾引劝说,心早摇动。只是深知师门法严,对于叛徒决不容她活命,因此胆小因循。虽还不敢公然降敌,业已爱上那人。师父再一逼她,便与仇敌勾结,先用巧言欺骗推托,暗使诡计将刀盗去,又愚弄师父,将当初引我五人进门的二师兄和五师兄阴谋杀死,弄得众同门人人自危,对师离叛,她也为了所勾结的情人援兵未到以前,一时胆小顾虑,不敢先逃,被师父强奸。自觉对那情人不起,心更恨毒,竟将师父乘隙刺死。最终她也为我们所杀。

  她那情人立志为她报仇,到处约人。由此数年之中将我师兄弟三十多人残杀殆尽。只剩我们五人比较知机,见本门中人十九伤亡,本派好几位师伯叔和前辈长老也相继为敌人所杀,眼看大祸临身,自知不敌,方始带了本门师徒多年的积蓄隐居本山。听说仇敌昔年曾发大誓,因为逼杀那贱婢时,我们五人倒有三人在内,他自己终身不娶,立志非将我们杀光不可。

  事隔十年,忽然听说,这厮以前所勾结的各派敌人甚多,近来不知何故,老是独身来往,仗着本领高强,形踪隐秘,常时变换形貌,使我们此时相见也未必认得出来。我们目前一切恩仇早都丢开,本想就此终老。一则此人仇恨太深,想起痛心,放他不过。二则他在仇敌之中武功剑术虽高,我们也并非打他不过,无奈此人手眼通天,机智绝伦,好些正派长老均是忘年之交。他这多年孤身往来必有深意,有时接报,发现踪迹,听了虽然气愤,只在暗中准备将来报仇之法,一直不曾轻举妄动。以前不许你们出山,一半为了此人将来难免与之相遇,这厮专和有钱人为难,何况我们是他对头。虽然我们准备多年,早晚终要寻他算账,但还不到时候。万一你们在外发现,此人动作如鬼,务要小心,不可丝毫大意。随将仇敌平常年貌装束和各种面具、口音仔细说出,姓名却不肯说。

  这伙小狗男女因老贼恐他得知仇人姓名来历,无心谈论,惹出事来。只知父母尊长有这样一个强仇大敌,谁也不知那就是尹公超。起初倚仗钱多在外荒淫,为守老贼之诫,并不惹事,也不与人交往。无奈少年心性,会武的人都喜结交有本领的朋友,本来又是那样出身,日子一多,便有两人偶因一时遇合,交了两个巨贼,彼此本领都高,心性又极相投,互相结纳,一拍即合。对方看出他们并非寻常纨绔子弟,料有来历,再一加意结纳。

  虽守老贼之诫,不肯明言,江湖上人十九心明眼亮,一听便知对方必是一个成名洗手的老辈子孙,也就不再多问。先是两三人彼此结交,为了双方气味相投,都是这一类人,主人再一虚心下气,优礼相待,自然越交越深,人也越引越多。随去的下人虽是老贼手下徒党,奉有密令,但这班小主人人多势众,本领又比他高,为首五贼年又太老,近年财产越富,为子孙打算之心更切,事必躬亲,样样都要过问,一日到夜为子孙做牛马。又都好色,每人已有不少姬妾,每年还要添人,荒淫乐事又多,好些事都忙不过来。心想主人这大财势,老的快死,这些小的又非寻常富家子弟,人数这多,都有本领,巴结还来不及,如何得罪?就是禀告上去,老年人心疼儿女,至多骂上几句,自己却结了怨家。当然不肯作这呆子,乐得互相勾结,沾点油水。

  五老贼还当自己法严,跟去的人都是精明强干的心腹,自己心计周密,样样防到,何况所说诸条均易遵守,只要舍得花钱,决可无事。哪知多么精明的人,只一沾到自家子女和至亲至戚身上,有了许多碍难顾忌,法令难行,便要生出弊病。不消两年,这班小狗男女朋友越交越多,非但江湖上有了名声,有时并还随同出手帮人抢劫。因恐风声大大,仗着钱多,并在河南、山东两省各买了一片田产。园林,立下外家。

  因五老贼精明心细,子女秉有遗传,闹起鬼来也都不弱,只比老的更坏。身边心腹均经小贼警告,又见他们虽在外面招摇,并未泄漏自家机密,仿佛两处财主暴发户,一旦有事,只要逃回山中,入便不知他的去向,淮也不愿开罪。觉着法令虽严,全为手下的人而设,这都是他亲生子女,大家全都知道,谁都不说,并非自己一人,就是闹穿,其势不能全体处罚。何况小的又写了包票,于是无一禀告,五老贼始终不知信息。就这样小贼还恐老的偶然出山,故意在外面创了一些牌号以作掩饰。一面在山中布下耳目,随时窥探,私通消息,往往老贼还未出山,他们已先知道,结果派去的人反倒成了这班儿孙后辈的心腹,互相勾结包庇。

  五恶老贼一直被这班儿孙后辈瞒在鼓里。只管近年胆子越来越大,勾结的人越多,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为了党羽越多,只管家财富有,既恐大量运出,被老贼查问出来露了马脚,再说也不舍得。加上所结交绿林中人日常勾引激劝,觉着这类抢劫他人以为己有,不劳而获,没本钱的买卖,实比耕农所得,土地贩卖的利益要大得多。起初还只偶然尝试,仗着家传本领,人多势众,几次得手均有油水,尝到甜头,越发得意,人也更加骄狂,终于明目张胆。在同类辗转结交之下,巴家庄新来这伙贼党中,竟有多人是他的死党。

  自从中秋前日起,巴贼连遭失利,看出形势不妙。内有两贼因和这班小贼结盟兄弟,相交年久,知道对方来历。忽想起五恶生平惟一死对头正是尹公超。休看五恶在家中纳福年久,老来守着大批财产和许多儿孙眷属,越发谨慎,胆怯怕事,对此生死之仇决不忘记,只是顾虑太多,因循下来,此时只要有人前往警告,说他五人踪迹敌人业已知道,只等破完巴家庄便要就着眼前人多势盛,前往寻他五人,扫荡全山,连老带小一同除去,十五后半夜起便和巴贼商定。因新来老贼婆萧五姑性大强做,业已一力担承,如其事前不曾商计,请那昔年名望又比她大的能手来此相助,难免心中不快,甚而作梗都在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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