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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我见七星子越闹越凶,大祸已快发作,实在无法,才由几个跟我多年的武师暗中代请能手,准备先不出面,假装游山采药,先把七星子擒住,拷问明白来历,再作一网打尽之计。人还不曾请到,七星子已接连出现,庄中只一有人受刑被囚,立被救走,我又看出来人甚多,不止一个;否则,有好些事决办不到,知道事情紧急。恰巧天降大雨,官亲来此投宿,他和逆子至交,我父子所约的人也相继赶到,以为机缘凑巧,急不如快,南山暗泉伏流早在昔年看过,为想侵吞新村,近年更用过不少心计,满拟发动洪水,造成水灾,七星子如是新村首脑,定必出现,我们请有不少水旱两路的英雄,一举便可成功,万没想到你会将机就计,反淹桃源庄。现今我已家败人亡,周身伤痛,就放我这条老命,也活不了西天,你如念在多年乡戚之谊,将我囚往南山,赏我一个善终,固是感恩不尽;否则,也请保我一全尸。”

  话未说完,台下土人都是受害多年,心情悲愤,早就恨毒,闻言不由同声怒吼起来。李诚一面止住喧哗,转面喝道:“无耻老贼,以为你这几句话就够了么?你问台下这许多的人,除却以前那些爪牙,只有一个不是苦主,不曾受你的害,便可容你活命,你已力穷势竭,还想利用鹰犬行刺害人,自己却和两个水贼乘机逃生,连对心腹同党都是这样阴险狠毒,何况别人?

  亏你方才还有脸面咒骂那些投降的人,也不想你所行所为哪有一点人性,你是他们首脑,情势稍一危急,你便弃之而去,却叫他们为你送死,你却夹了尾巴抽空逃走,反怪他们投降敌人,情理何在?如今他们弃恶归善,重新做人,不久便和我们成了弟兄,正是聪明晓事,谈不到降敌叛主的话,你说什么花言巧语俱都无用。快将你父子的罪恶当众说出,真要有理,使受害的人无话可说,照样可以无事;否则,此是全庄父老弟兄公众的仇恨,我不过领头说话,并不能私自作主,再要卖弄好巧,你吃苦就更大了。”

  老贼终是贪生怕死,先想李诚以前率众开荒,走时不曾留难,并还表示好意,送了好些农具,双方不曾破脸,当初原是下一闲棋,以为异日吞并之计,对方曾经称谢,并有图报之言,老想借话试探,只要露出一线生机,立要乘机哀告,猛一抬头,瞥见台下几千双怒目一齐注定在他身上,似要冒出火来,又听怒吼之声震耳欲聋,那大一所高楼似在摇撼,由不得心惊胆寒,几乎吓晕过去。

  李诚见他周身颤抖,无话可说,便对台下大声说道:“老贼父子罪恶如山,大家全都知道,本来不必多此一举,只为富欺贫,强凌弱,最为可恶,欲乘今日成功之际,先把这厮做个榜样,使我全山弟兄知道他这报应不归天数,而是人情,势所必然,不能避免。本山出产丰富,容易富强,大家如无警觉,将来难免又有大鱼吃小鱼的现象,过不多年,再出这类土豪恶霸,我那均富、均强、均劳、均逸,智力虽有高低,所得也有多少,难于使之一律,但是彼此享用大都相同,除残废孤弱均有所养外,只非懒人,都有好日子过,以前欺凌压榨决不致于发生的希望,便成了画饼,善良大众仍要受害受欺,不是把今日大家拼死命受辛苦得来的结果化为乌有了么?我知老贼只管阴险骄横,一向胆小多疑,何况伤痛灭亡之际,此时魂飞胆落,比袋鼠网鱼都不如。他的罪状人证俱全,料也无话可说,只请受害人分别上台,当众说那受害经过,好使大家入耳惊心,以后互相警惕,亲爱团结,一同走向安乐之境,便不在这些年来所受苦难和近日生死存亡之争了。”

  李诚身材高大,声如洪钟,人本威武,辞色又是那样激昂悲壮,诚恳真切,利害兼顾,台下诸人听他发言,肃静无声,多半感激,格外奋勉,有的泪流不止,有的互相紧拉同伴的手和肩膀也快流出泪来,听完,欢呼了一阵,便争先扑上台来。李氏弟兄和江莱。茹亿立时上前劝住,令先一个接一个上台发话,除却受害最深、家有死入的,均各在台下,互相商计,推出一二人上台发话,如觉先说的人受害大致相同,只在台上话完之时随声附和,无须再上,话要由心而发,不必顾忌。便是老贼亲属旧部想说他好,只要自觉合理,不会被人间倒,也可开口,言者无罪,决不禁止。并说老贼罪该万死,只有一命,我们决不做那残忍之事,无论多么冤苦,只须宣布罪恶,声冤讲理,务要压制自己情感,由为首诸人照公意处死行刑,不许自己动手,乱打乱杀,凌辱罪人。须知此举重在将来互相警惕,共同努力,用作榜样,恶人固是该死,并非快了一时私忿便算满足。

  众土人依言上台,历数秦氏父子罪恶,经过虽有不同,受害却是一样。众人先觉狗子秦迪最凶,可惜死于非命,不曾当众受审;及至互相一说,才知老贼害人比狗子厉害得多,因其工于心计,阴险狡诈,向来慢功细做,不到时候,不易看出,非但所有罪恶均他一人造成,连那先后种种阴谋毒计也是他暗中指示设计。他一面想尽方法重利盘剥,一面再设下赌场,诱人倾家荡产,使其无法生活,做他奴隶。最厉害是,年岁丰收之时,好些土人受了李诚警告,省吃俭用,不再上当,他便故意造成灾害,使人非借他钱不可,非将所有田产吞完,做了他的佃户农奴,不肯甘休。口说不曾杀过一人,单造那条地道,前后便有好几十人被他暗杀,活埋在内,那罪恶一时也说不完。狗子不过从小骄惯,纨袴恶少,不是老贼暗中为他画策,未必会有那样淫凶狠毒,算起来第一罪魁还是秦十。

  这一审直到半夜方始完毕。李诚见众人个个悲愤异常,好些妇女哭昏过去,恨不能吃他的肉,再三好言相劝,无论对方多恶,只有一死,不应作那残酷之事,以留恶例,这才将人吊杀台上,示众三日,方始掩埋。事完,东方红霞散绮,天已大亮,众人见为首诸人连累了两三日夜,力请休息。李诚事前虽有布置,没想到老贼发难这快,大害虽去,水还不曾退尽,还有降人心性难测,须要送往南山安置,正在向众婉谢,打算一手办完,免有疏忽,倪仲猷、陈四褥同了几位新村长老,忽然满面笑容,走上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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