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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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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蒙面人 原来雷八和陈老实自遭毒打,眼看性命难保,不料秦迪之妻陈玲姑同了官眷走来讲情,将金、朱二人数说了一阵。秦迪见藩台夫人为了打人生气,虽觉来得可疑,不敢不听,心中仍是愤恨,便命恶奴把雷、陈二人放下,押往马棚绑起,明日再行发落。雷八虽遭毒打,仗着体力坚强,还能支持。走到路上,回顾陈老实,已是奄奄一息,被恶奴一人挟着一条手臂,就地拖走。周身衣服,已被皮鞭抽碎,血肉狼藉。陈老实也不哭喊,只把双拳握紧,两只布满红丝的眼睛快要突出眶外,咬紧牙齿,双眉紧皱,周身乱抖,已然不成人形,神情惨厉,令人心恻。暗骂:“这班驴日的猪狗,真个狼心狗肺,哪里是人!可惜板斧不在手中,腿又扭筋,无可如何,要不的话,挣断绑索,拼着一条命不要,先斫他几个,多少也出一点恶气! 马棚在庄东树林深处,后面靠着一条危崖,自从前庄主秦十,年老纳福,把庄中之事让给儿子掌管,又抽上了烟瘾,所居又在庄后隐僻之处,风景甚好,每日同了几个宠妾在内享受,已早不问外事。秦迪即位以来,比乃父还要强暴凶横,无恶不作。惟恐村人背叛,弃家逃亡,又在马棚后面崖洞内设下几间石牢,村人稍不遂意,便捉了来,毒打一顿,关人石牢之内,经旬累月,一任对方模糊血泪,宛转呼号,不是遂他欲望,将残余的田业全数献上,或是被其妻知道,代为说情劝解,休想放出。即便当时保命,人却不能离庄一步。名为佃户,实是代他耕种的农奴,终年饥寒劳苦,难得一饱。 秦迪自知土人怨毒已深,一面要用这班人为服苦役,一面却把他看成眼钉肉刺,厌恶卑贱,牛马不如。在淫威暴力之下,这班土人见了秦迪,比见阎王还怕十倍。秦迪见所到之处,除却那些鲜衣华服的打手恶奴,连同徒党爪牙的男女眷口,旧有数十家农奴土人,全都望影而逃,不敢对面。偶然想起有气,往往无缘无故抓两个来,毒打一顿关起。外来商贩,去往秦家镇集交易,偶闻土豪恶迹,谈论几句,或与土人相识,背人私语,必被所派耳目查觉,设计擒来,立和村人一样待遇,轻则为奴,重则惨杀。因这班都是当地无家的外人,如被逃走,难免传说出去,惊动官府,惹出事来,非立严威,使其受尽楚毒,吓得心胆皆寒,看出丝毫不敢违抗,才有为奴之望;否则,必遭惨杀。 囚禁的日子也长,即或放出为奴,也成了皮包骨头,奄奄一息。近年想要结交官府,一半便为害人大多,防备万一为人告发之故。本来常有囚人关在牢内。昨夜秦迪因官眷新来,金、朱二人均是新交,上来还恐恶迹泄漏,风狂雨大,大队驴马暂时无处存放,自家牲口又喂得多,玲姑再在暗中苦口力劝,晓以利害,于是才把牢中新囚数人下令放掉,令各回家。只有一个外来的,无处安顿,背了玲姑,命人暗中杀死,以防后患。此时棚内,满是主客双方驴马车轿,几无立足之地,牢中却是空的。 雷八刚一走进,便见自己两匹爱马全系棚口,望见主人被人绑住,负伤走来,全都昂首嘶鸣,奋蹄欲起,不禁伤心,刚怒吼得一声,想要扑进前去,吃身旁恶奴扬手就是两鞭,不容分说,推往石牢,绑向木柱之上,各自关门走去,急得雷八,在里面乱挣乱骂,伤处又痛。正在难受,忽听身旁低语道:“雷八哥,此时只能任命,骂有何用。方才你不该大骂狗子,如非命不该绝,就我们的救星到来,你那舌头已被人钩掉,有何法想呢?” 雷八回看,正是陈老实绑在身旁不远木柱之上,双目痛泪交流,受伤惨重,语声甚是微弱。方想此人,先受毒打,一声不哼,像个硬汉,此时怎倒流泪?心中一动,忙问:“驴日的人多势众,我们纵有救星,恐也难逃毒手,何况周身是伤,如何行动?” 话未说完,陈老实连声低喝:“大哥噤声。” 随听步履走动,跟着,便见两个手持皮鞭的壮汉恶狠狠走来,同声怒喝:“该死狗种,好容易庄主暂时饶你狗命,不养好精神,明日领打,得了便宜卖乖,还不安分,狗嗥鬼叫,不肯停嘴。太爷们今日晦气,大雨地里忙了一整天,该班的人,要早饭后才来接替,打算睡上一会,被你们吵醒。不给你们吃点苦头,也不知道老子厉害!” 随说,一个开锁,一个先往里抢。 雷、陈二人,见那两个守牢壮汉,都生得高大强壮,粗臂大腿,昏灯摇曳之下,阴渗渗一张丑脸,满身横肉,凶神恶煞一般。雷八料知这一顿打,定必不轻,想起又是自己性暴心粗,高声说话,所惹祸事,惟恐连累好人,正急得厉声大喝:“是我一人在骂你们这班驴日的奴下奴,与别人无干。要打打我一个,你活祖宗决不皱眉。” 猛瞥见牢外开门的恶汉身后,立着一个蒙面白衣大汉,还未看真,忽听呕的一声,门外恶汉已被来人左手铁腕挽紧头颈,往后一扳一甩,连声也未多出,叭的一声,跌倒地上。持鞭的一个,闻得雷八怒骂,怒火上撞,刚把皮鞭扬起,待要迎头打下,忽听门外重物倒地之声,回头望见蒙面大汉,刚惊呼得一个“七”字,来人面带微笑,扬手一道尺许长的寒光,已迎面飞来,想躲无及,一下打中面门,“嗳呀”一声,当时倒地。大汉随即回身,将外面死人提进。 雷八见那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短装,身后一件黑色长大披风,已全搓成一卷,斜绕左肩之上。腰系大圈长绳,围着一条软铁鞭。另束一根板带,带上插着八九把七八寸长、明光闪闪的牛耳尖刀,上附半截皮套。脚底一双牛皮快靴。动作轻快,貌相身材,均与日问少年相似,只脸上戴着一张黑面具,把上半段脸蒙住,口和鼻孔露出在外,威风凛凛,天神一般。动作尤为轻快矫健,才一照面,便将二恶汉杀死,提了进来。因所穿衣服,干净整齐,上下全新,不似日间少年穷苦打扮,遇事忍让,不敢妄认。 正在寻思,越看越像。大汉已走进前来,拔下死贼脸上钢刀,口呼“八哥受惊”,朝身上连挑带割,转眼绑束全断。雷八一听,果是日间所遇少年,惊喜交集,兴奋过度,口中连呼“你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少年将雷八扶坐地上,便向陈老实身前赶去。雷八心神略定,方想陈老实怎会没有动静,忽又听身旁狂呼道:“七星子爷爷!” 回头一看,原来是陈老实见了少年,惊喜过度,晕死过去,刚刚回醒,暗忖:“救星虽来,我二人全受重伤,如何逃法?” 少年已先说道:“你两个且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随即走去。 陈老实正和雷八说,少年并无名姓,人都叫他七星子,常来庄中,神出鬼没,庄主恨他入骨,命人查访他一年多,终无下落,谁也不知他的住处。听说他和狗贼的婆娘陈玲姑还是老交情。他那一件黑披风,都是上次在狗贼楼上拿去的好料子。方才我挨打时,曾见他藏在桃花林内,便知有救,果然来到,只不知我那苦命老婆是否先被救走,他照例一个人独往独来,没有帮手,本事大得出奇。不过,一个人要救三个受伤的,如何行呢?他那匹好马,不知骑来也未?忽听门外有人接口道:“陈四哥,莫着急,你那四嫂已先有人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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