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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二人见寨主龙铁子和那公孙道人全部不是庸流,所说的话和所赠的茶均似含有深意。道人自从见面谈了两句,未再开口,神态甚是庄严。主人已下逐客之令,只得告辞上路。

  那玉龙山大寨在后山深处半山腰上,共是上下两寨。由山口起直达前寨,共有二十余里小路。沿途多是峻岭危崖,深沟大壑,溪涧纵横。靠近寨前,有两里来长一条山梁,地名蜈蚣背,最是奇险。此外还有许多险处。有的地方,山路就悬于参天峭壁之上,崖壁上下满是绿油油的苔藓,那路乃是天然石栈道,石作红色,远望宛如一条朱虹,盘亘在危崖腰上,红绿相间,看去奇丽。但是山径狭窄,中有半里多路,人不能并肩而行。最窄处,还不过尺,人须以背贴壁,摩崖而过。下面便是又深又大的绝壑,终年暗雾沉冥,一眼望不到底。路又滑陡,稍微失足,休说性命,连尸骨也没处找去。除满壁青苔外,更无一株藤树可供攀援。寨主连前带后,共设下七重围子。有的利用山险,有的派上厉害同党和毒蛇猛兽把守。

  本来还命巧姑指挥所养猛恶禽鸟助威,巧姑自不肯用自己所养灵禽,去与情人作对,只好虚应故事。嗣又见寨主所约妖党都是异派中的能手,断定情人凶多吉少。忽听鹦鹉、青驾归报,说有一姓平的仙子愿为相助,使其如愿,先颇心喜。后又想道:“情人回山多日,并未如约往杨姑寨相见,可见对我毫无情意,惟恐自己缠绕不休,故此不肯往杨姑寨去。分明旁人看了可怜,安慰自己;也许恐怕情人做得太狠,将自己激怒,反爱为仇,都不一定。似此勉强,有何意思?”

  巧姑越想心越冷,一时咬牙横心,索性向寨主慨然自陈,说自己心爱赵霖,虽然不肯违背父命,私自行动,偏向敌人,但用所养灵禽伤害情人,却宁死不为。话已实说,任凭处治,寨主始而闻言大怒,月姑、朱人虎再在一旁搬弄是非,百计进谗,气得寨主把巧姑绑起,吊在树上,用藤鞭毒打。巧姑虽不敢行法护身,所养灵鸟只知对主忠心,管什山主,齐声怒啸飞来。巧姑知道乃父法力甚高,这些忠义的灵禽如敢违抗,无异送死,偏又喝阻不住。为首鹤。驾二仙禽见主人身上已挨了十几下藤鞭,行刑的又是月姑,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不由激动义愤,各将内丹喷出,率了大队猛禽,待要拼命。寨主已放出数十枝血焰飞叉。

  巧姑身受惨痛,万分悲痛之下,正急得无计可施。总算五行有救,妖人白老翁同鲁勿恶师徒二人忽然飞到。勿恶早就看中巧姑美貌,彼时欢姑尚在,心无二用,又因巧姑乃山主之女,性情刚烈,见他便即远避,方始暂息邪念。欢姑被白谷逸夫妻救走以后,早想到巧姑身上,无奈前往柳湖大败而归,虽然设词掩饰,终是情虚,自觉惭愧。又忙着回山去向妖师求告,将所炼神魔一齐要来,以为报仇之计。这时刚到,见巧姑身受毒打,只说可以买好,便向寨主求情。寨主本爱巧姑,不过一时之怒。及见爱女身受残酷,早已心软。无如灵禽救主,群起拼命,所约能手均未在场,一班子女门人俱畏月姑凶威,被其暗中止住,无人敢于求情,闹得寨主没法下台。

  月姑看出寨主心意渐软,打得更急,立意想制妹子于死,不料勿恶师徒跑来。勿恶初意还想寨主这等盛怒,未必允情,只一不允,立将神魔放出,假意救护,强迫答应。谁知寨主巴不得借此下台,闻言不特当时允诺,并将飞叉收回,连骂都没有骂几句,也不再强迫巧姑率领禽鸟出斗。

  月姑知道经此一来,越发成仇,意欲在旁进谗。刚一开口,便吃寨主痛骂一顿。立命巧姑回房,用本山特制灵药养伤。巧姑看出勿恶一双鬼眼注定自己,心怀不善。暗骂:“妖贼,就是你恶贯未满,我也不过两三日的活命,已拼一死,只想面见情人,问他两句话,便即自杀,任你狐群狗党,用尽心机,有什用处?”

  当时连谢都未谢,强忍伤痛,向寨主要了些治伤灵药,立由青驾抱回。到了房中,方始行法止痛,医治伤处,把所剩灵药带在身上,静待时至,与情人相见。不提。

  再说赵、王二人在山口崖上,辞别公孙师徒上路,入山不远,遥望前面隐藏着一处山人部落,地势也颇平坦。正谈说间,忽听身后有人说道:“二位汉客留步。”

  回头一看,正是前见寨主龙铁子。暗忖:“凭着近日功力,固不必说,便是以前,内外武功也都到了上乘境界,耳目甚灵,来人已到了身后,怎会毫无觉察?并且先在转角上回望身后,是条直路,他师徒二人尚在崖上对坐,如何只一转身,便到了身后?莫非这山人也是道术之士不成?”

  心中惊疑,忙问:“龙老先生,有何见教?”

  说时,瞥见前面山墟中本有多人手持弓刀长矛蜂拥而来,不知怎的忽又退去,当时也未在意。龙铁子笑道:“此去入山,虽有两条道路,内中一条乃赴会山人所行,二位汉客未必肯走。如由火烧崖那条路走,要经七重围子方到大寨。其实,会剑术的人可以飞越过去,不过山顶有人眺望,只一飞起,便有能手来攻,这等走法,反倒可虑。最好步行,遇到险处,飞身纵过,只要不过分露出形迹,仿佛刚把剑术学会,虽能驭剑飞行,不能飞远。还有二位身旁宝光外映,此非寻常法宝,必是前古奇珍,不到大寨,遇到强敌,千万不可施展。否则,你那帮手到得均晚,如被敌人发现,非但预有准备,不能当时除害,反使生心,诡计劫夺。

  一个不巧,失去至宝,人还受伤,岂不冤枉?实不相瞒,玉龙山寨主并非外人,只因他多行不义,恶贯满盈,今日报应临头,不必说了。最可恶的还是所约相助的一班左道邪恶,白、朱二老与各位道长虽想一网打尽,无如这些妖人均极机警,容易滑脱。各位道长又都有事耽延,须在天明前后方能赶到。因此你们此去不可冒失,如能只守不攻,先求无过,挨到三更以后,立可转危为安了。”

  二人看出对方分明是异人,身又不带邪气,只奇怪寨主既是他的好友,为何反助外人?一面称谢,并问来历行辈。龙铁子道:“我是世上最苦之人,但是如非本山主人,也不会遇见恩师,能有今日成就。身世来历,暂难奉告,且休提它。不过令师陶道友与青衫老人,我均有过数面之缘。二位来历,我早知道,本来不想多口,因家师遥望山中强敌甚多,如今形势已变,决不可露出你们怀中至宝和用剑遁飞行,越显得是初学,无甚功力越好。”

  二人一听,竟是师执之交,重又拜谢。龙铁子道:“二位不必谢我,只请破寨之后,对于山人只诛首恶,少杀无法力的人,便足感盛情了。”

  二人方在谢诺,龙铁子道声“再见”,一片极强烈的银光,电闪也似,略现即隐。再看,人已回到原处崖上。知是善意指点,好生惊奇。便照所说,再顺山路前行。

  前面本是一处山墟,先前曾见山人拥出,以为拜山之事,众人定已得信,不会不知,见时必有口舌。到后一看,当地乃是一处山洼,环崖均是山人所居竹楼茅舍。田野中耕牛尚在,山人却是一个不见,静悄悄的。除牲畜鸡犬而外,寂无人声,全不似有什敌意情景,心中奇怪。

  赵霖觉着此行本定明白拜山,这山墟在山口以内,许是寨主同族,也许还是一道关口,莫如叫明再进。便寻了两家,连声唤人,自道来意。里面终无回答,好似人全藏起。最后走到一家,发现窗中有山人探头,见有人来,忽然缩退回去。看出对方胆怯,不知何故。一喊不应,便飞身纵上。入门一看,男女老少有八九人,见二人走上,俱都吓得直抖。心更惊奇,便问为何害怕。内一寨主已战兢兢赶前跪下,双手连摇,直喊:“汉家老爷,你请下去,不然,我们全家都没命了。”

  赵霖问是何故,寨主只是吓得乱抖,不住哀求,也不说是什原故。王谨知道山俗古怪,各处禁忌不同,见有两个妇女已吓得哭了起来,寨主又在哀求不已,看去可怜,便拉赵霖走下,随口喝道:“我们本应山主之约,来此拜山,见你们正当路口,意欲令你们通报,并无恶意,为何这等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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