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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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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事还未了,方才李。尚二老友故意放走三条贼船,也许是想激怒首恶吴占魁,引他出来伏诛。前途形势只更凶险,虽然此关闯过,扫却君山水寇一条臂膀,有这两位异人相助,决不致败在他的手里。但是贼党人多势盛,到处都是他的党羽,我和二位老弟不曾详谈,虽知令师必是剑侠中人,也许与我老头子还曾相识,但是我和令师并无深交,虽然蒙你不弃,一见如故,又这样看得起我那孙儿,到底你们奉有师命,不便多问。 我虽不知所办何事,但我料定你两弟兄决非全是为了回乡扫墓,内中必有隐情,也许就与这班恶贼有关。难得头两次动手时人不曾醒,后来出手相助,我那老友和内侄孙女恰又同时出现,天阴多云,大约未被贼党看破。你二人均不会水性,本领虽高,无法施展,前途虽有一场恶斗,我们决不会容贼党上船,你们身有要事,最好守在舱中旁观,莫再出手。就有贼党方才看见,也必当你是我老友一路,相隔这远,近一点的贼党无一活命,远的决看不出,正好隐瞒过去,你看如何?” 二人本来谨守师言,同时看出这三老两少均是能手,盆子虽然年轻,本领稍差,也打得一手好暗器,水里功夫想也不弱。师命谨秘,有好些话不能明言,前途虽可改变年貌,井许不止一次,但是不会水性,贼党不上船来无从施展,何必多事。桑老铁前辈高人,一番好意也不应该辜负。忙即恭敬应诺,笑说:“后辈虽在恩师独手丐席泗先生门下,人门日浅,并未尽得师传,初上船时不知老先生前辈高人,许多失礼,还望原谅,多加指教!前面两位老前辈的姓名来历可能见告吗?” 老人笑答:“新起少年像你两弟兄这样的我从来不曾见过,真个难得。席泗兄虽只数面之交,他平日游戏风尘,我所深知,你弟兄二人这样从容谦和的气度,如此少年老成,手又似拿有侠尼花明独门兵器,我知花大师只有三个男女弟子,山门已关,不应又有两个,何况她那锁心轮共只一副,连大弟子都未传授,业已赐与两个姓万的小兄妹,此人也是我一去世老友的子女,怎又落到你们手内? 实不相瞒,初发现时不是你们人好,几乎多心,疑是抢夺来的呢!你和令师性情言动决不相同,尤其是沈贤侄更不像。他从来不肯收徒弟,竟会收了你们两个,岂非奇事、这么一说我已明白好些,无须多问了。李、尚二老和秦岭诸侠多半相识。另外还有一位也是我的老友,他们来历姓名暂时不便明言,将来自会知道。方才你们这一出手,李八公又曾见过一面,必对你们留意,再如相遇必能得到照应。你只记住前途如往荆门山附近,不问水陆两路,如其遇见一个与李八公年纪身材相仿、耳后有一串紫葡萄肉痣的老人只可设法亲近,不可轻慢便了!” 说时舟行越慢,老人并将双桨放下,一面忙着说话,二次将帆张起。风向虽然稍转,并非顺风,那帆共有三面,桅杆刚刚立起,也与先前不同,被风一兜,宛如三副三角形的大网斜向一旁,老人也不许人相助,一边做事,一边说笑。遥望前途天水相接暗影中,方才所见流星信号已接连不断起过了好几次。大半轮月影正落前方,相隔水面已近,残光斜照,洪波浩渺,江流奔腾,暗影沉沉中前途天边好似横着一条黑线。 那一道接一道的流星信号便由黑线之上向空飞起,先逃的三只贼船已一先两后三路分逃,没有踪影。这一带江面又阔,正当涨水时候,越发一望无边,不是事前知道,几疑前途横着一片陆地。以为老人深夜行舟,铁桨长大沉重,时久力乏,大敌当前,意欲稍微休息,准备恶斗。耳听后艄女子笑语之声,知道南宫李业已上船,那两位老侠却不知何往。两面探望,双桨一停,浪花不飞,风又小了一些,江面上只有波涛滚滚,并无人影。方想,此时离贼尚远,二老怎不上来休息?忽见前途横亘波中的黑线上红龙也似起了一道火墙,略现即隐,底下只剩一列三数十点火光随同波涛起伏,闪动隐现。料知贼党决不在少,正想探询,忽见南宫李摘下头上皮套,由船舷边上驰来,朝沈、姜二人略一点头,笑说:“二位大公说,太姑爹多年不曾用那铁桨,不愿叫你再和贼党动手,事情也还不到时机,业由水中赶往前面,也许狗强盗屈服,自认晦气,好好过去呢!” 桑老人面色一沉,气道:“这又是你八大公的主意!他两弟兄前三年如肯听我的话,哪有今日之事!不知有多少人免得受害。如今贼已养大,事情越难,固然我祖孙二人暂时可以无事,这些可怜的行旅要到几时才可好好往来呢?” 南宫李接着说道:“大姑爹不要生气。听二位大公商计,说此时做得太凶,吴占魁这恶棍虽可除去,但有好些妨碍。如今两湖一带水陆两路盗贼太多。凭我们老少几个决难全数消灭,逼得太紧,使各路巨贼连成一片更是讨厌。上月听说,那危害江湖、凶残无比的君山大贼头至多在这一半年之内便非伏诛不可。来时尚大公本也激动义愤,打算一网打尽。后经仔细盘算,决计上来去一个是一个,到了前途相机行事,吴贼如知利害,暂时索性放宽一步,内有好些深意,要等事完细说就知道了。” 桑老人闻言略一沉吟,面上忽见喜容,朝沈、姜二人看了一眼,笑道:“这样也好,李、尚二老业已去往前途,吴贼今夜徒党伤亡太多,虽然恨毒我们,事前不曾想到,骤出意外,他大片基业在此,决不敢再和我硬拼。天又快明,风头已转,索性将大帆张起,作为无事人一般缓缓前进,走到那里也差不多了。” 南宫李忙道:“大姑爹,这样一做我们就没有好戏看了!听说吴贼自从他那侄儿吴枭近年勾结了两家富绅恶霸,声势越发浩大,手上贼船有好几百,代他做生意,往来江湖的大小舟船更不计其数。他那截江锁放将出来宛如一道水城,这阔一片江面竞被截断,上面有宽有厌,每隔一段便有一条铁链联系,当中空出丈许光景,水中设有各种刀轮钢钻,随着江流急转冲击,不知道的船无论多么坚固,只一撞上,不是截断冲沉,便是被那水中的飞龙爪抓住,休想得脱,厉害已极。那些形似木排的水堡上面除却埋伏的贼党,刀、矛、弩箭、飞叉之类密如飞蝗,无人能挡;并有大篷火箭、水雷,便是铁船也经不起他一击。 但是此贼假装富绅,这些杀人劫货的凶器平日还要装成专为保全那一带人民身家之用。其实所居小沙湖九王滩方圆数百里内,不论水陆两路,哪有一尺之土真是人民所有?还不是他这不满十年强抢凶杀、巧取霸占得来的不义之财!有了这大家当,心还不足,终年用尽心机暴力压榨侵吞,到处掳抢,实在罪恶滔天,应该叫他知道一点厉害。非但此船不应挨到事完、人家撤退以后再走过去,最好还要把你老人家当年南海飞鹏铁翅子的威力用这两片铁桨施展出来,叫他见识见识!并在二位大公用飞鲨刺和那白虹主刀斩关开路之时冲将过去,自顾自走我们的船,留下二位大公和他理论,让我们几个小人开开眼界才是快事呢!” 姜飞在后艄早听南宫李和盆子说过敌人厉害和那声势之盛,又知那两个恶霸仇人和君山水贼巢穴中的布置也与吴贼大同小异,并还更加厉害,心想见识,以为前途打算。见老人此时面容分外和善,口气称呼甚是亲切,忍不住也从旁请求了几句。老人见沈鸿在旁静听,一言不发,似想心事神气,笑道:“你们只当好玩,可知仇敌人多势盛,党羽又多,今夜之败乃是骄敌疏忽所致么!我们人少,多大本领也是不行,似这样见风收篷、得好就收、留等时机成熟再去除他方为上策。我们总共几个大人,还有两个不会水性的,能够将他镇住,前途虽有贼党,也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我们祖孙二人连你们才只老少七个,居然杀伤许多贼党,容容易易冲出重围,已是幸事,如何这样轻敌,你当真个容易的么?” 南宫李还是不听,抱着老人肩膀一味软磨,说:“这班水贼实在万恶,非叫他看点厉害,以后才不致这等狂妄,欺人大甚。我们至多过船时节不去打他,只显一点身手有什相干?” 老人微叹道:“孙娃子,你真看事太易了,听你口气定是盆子闹鬼,自己不敢和我明言,支使你来磨缠,你可知道骄敌必败!我虽只走这一趟,便这条船不卖掉也必藏起,不到太平年月不会出世。也许为了今日之事还要多寻点人与贼一拼并不算完呢!方才我已想过,强敌当前,不是退避,不去招惹便可了事。何况双方既是仇敌,你不打他,他必打你,动手如慢,挨打更凶。譬如前面一伙强盗正在杀人放火,眼看到了我们面前,不想方法联合众人将他打退,只顾坐听宰割,连正眼也不敢看他一下,还赔着个笑脸,战兢兢等他下手劫杀,岂非蠢牛么? 不过,我祖孙满门孤弱,也要有个打算才是。并非我老头子自负,如在江湖里面,多么厉害的贼党也非我的对手。陆地之上我老头子便无把握。反正仇敌与我决不并立。我已打好主意,回到家中,稍微布置便去寻人,到了今日已不是只做自了汉便可自保,怕并不怕,无非不愿虚张声势,使强仇大敌多出一种戒备,将来下手较难而已。既这等说,随同李。尚二老斩关断锁而过固是不必,照样顺风扬帆,稍微走快一点,到了前途仍由我老头子卖点力气打桨而过便了!” 说时,前途那列横亘天边的黑影已越走越近,灯火照耀中,上面人影往来已可看出,遥闻呐喊之声隐隐随风送到。大船一慢,方才那些逃走的贼船也各由两旁绕走,齐往前途飞逃过去,不时并有信号流星飞舞在残月疏星,水天溟茫之中。方觉声势越紧,遥闻三声号炮,接连又是好几枝流星火箭向自己这面射到,曳空而来。虽然相隔尚远便自落水隐灭,因其火星飞泻甚长,并有别的信号相继发出,五颜六色的星雨在前途水天交界处满空交织,已是好看。炮响才止,倏地灯火通明,那样宽的江面竟被火光横满,看去宛如一道火城横亘江中,加上呐喊示威之声,越发显得惊人。李、尚二老早已赶往前途,估计应该早到,可是群贼正在耀武扬威,好似并无一点警觉,也不知二老下手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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