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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原来老贼机警凶狡,见那少女由相隔两丈来宽的树林中飞身纵出,身法轻灵已是少见。落地时双手后背,看不出用什兵器,立在当地笑骂,孤身应敌,神态那么安详,又极美貌年轻,看去至多十六七岁,偏会有这样武功,怒火头上正要赶过,猛想起这类身法以前好似哪里见过。二、三两凶本领虽还不如自己,并非寻常,又有极厉害的暗器,这多年来极少遇见敌手,如何在此送命?此女如非剑侠中人,也必得有高明传授,还有师长在此,才会这样大胆,明明知道自己来历,竟敢孤身对敌,口发狂言,莫要阳沟里翻船,又与那年遇见贼尼花明一样,以为对方无名之辈,不料弟兄四人被两个贼尼姑困住,九死一生,还要低头服输,丢尽大人,至今不敢走入湖南省境一步,闹得江湖上几乎不能见人。每一想起空自咬牙痛恨,无可如何。看来还是冒失不得,好歹问明来历,先打听出二、三两弟怎么死的,是否此女所杀,好作打算。念头一转,忙将费贼喝住,纵上前去,阴恻恻问道:“你是何人门下?你叫什名字?我们与你素昧平生,深夜登门,不能怪你动手为敌,但有一事望你明言,不可自误,免伤和气。”

  万芳见老贼带着一脸阴柔的诡笑,那双三角怪眼闪烁放光,隐藏奸诈,料是前日劳康说大凶井壁。这一对面越发厌恶,闻言知其情虚,也微笑答道:“你不是关王山四凶中的老贼吗?你想问我来历,恐吓破你这老贼的狗胆,我就没法拿你试手了!你想打听那日冒着大雨无故来此做贼扰闹的两个贼党吗?这个容易,说完杀你也是一样,我们先并不知他们名字,后来那黄脸贼跪在地上哀声求哭,才知他是关王山四凶中的二凶章兴,还有一个二凶史二郎。我这里向来无人敢动一草一木,本就不能宽容,再听说是关王山的凶贼,又是那么脓包无耻,没有骨头,哀求无效,又想暗中放火行刺,当时被人打死。史贼总算比他稍强,虽未十分现世,被擒之后妄想逃走,被我打成残废,当场一头碰死,比那黄脸贼硬气,没有十分现眼。你问他怎的,莫非四凶去了两凶,想起伤心,活得不耐烦,想到阴问去凑数吗?”

  话未说完,费贼在旁早已怒火饶心,不是老贼法严,已先动手,气得破口乱骂,待要动手。便是老贼只管为人阴沉,颇有涵养,一听敌人这等口气,越听越不像话,也由不得怒火上攻,实在忍耐不住,但想小小女子,发此狂言,史二郎比章兴本领还高,暗器更极厉害,竟被此女打伤自杀,敌人厉害可想而知,方怒喝得一声:“贱婢叫什名字?这里为首之人是谁?再不说出老太爷要动手了!”

  万芳瞥见姜飞由二贼身后赶来,惟恐二贼见了兵器,心疑师父在此,一个打他不倒,又被逃走,还不能试验手中兵器,接口笑道:“无耻老贼,方才没对你说,说出师父名姓怕吓跑你吗?少停自会知道厉害,你要动手,谁还怕你不成,且先叫你尝尝我新学会两件兵器的味道!”

  老贼也真能够忍气,一听对方说少时自知厉害,心中一惊,还想忍气探询下去,问出来历再下毒手,忽听身后有人急驰,脚步甚轻,料来强敌,忙往旁边一闪,暗中戒备,忙中侧顾,见是一个幼童,正在又好气,又好笑,觉着拜弟兄四人平日纵横江湖,对敌之际只一照面便下杀手,向例斩尽杀绝,不容人开口多说,四凶之名也由此得来,不知怎的,今夜刚一到此,便觉兆头不妙,处处小心,共只遇见两个未成年的幼童,便有戒心,任人笑骂,不敢冒失动手,说将出去都是笑话。猛瞥见敌人手上拿着一件兵器,甚是眼熟,定睛一看,不禁大惊,一看费年忙回身追去,忙喝:“四弟留意,先问他兵器来历!”

  声才出口,万芳话也说完,两件兵器随手而出,铮铮两响,那明光耀眼的三折钩连枪当时抖开,朝老贼当胸点到。

  双方相隔不过丈许,万芳身法轻灵,话完人起,来势又猛又急,三折钩连枪又故意不曾打开,叠在一起,连柄只有尺许长短,判官笔更是又细又短。老贼只当敌人手上藏有暗器,故意手背身后,先前受伤,手尚流血,知那弩箭厉害,虽在暗中戒备,却不料会是两件奇怪兵器,来势这急,又见姜飞手上拿的是一件如意锁心轮,当此惊疑胆怯失神之际,不是武功精纯,差一点又受了重伤。百忙中猛觉语声人影相连,一股急风带着一道寒光当胸扑到,知道不妙,对方果是劲敌,忙将手中七绝毒蛇钩反手一拨,人便横纵出去,避开来势,落地一看,暗中叫了一声惭愧。

  原来万芳深知老贼武功极高,惟恐丢脸,来势虽急,这一枪却是虚实兼用,准备老贼一挡,立时就势缩回,用左手判官笔点开铁杖。二次长蛇出洞,分心就刺。不料老贼久经大敌,身法轻快,看似用力招架,实是以虚御虚,因实化实,同样虚实兼用,轻轻一拨,看去极快,并未用力:因事前没有防备,又有好些戒心,略一招架,便纵身往旁边纵开,所使兵器尤为巧妙,万芳那快手法和武当独门秘传竟未用上,总算师传武功有好几年的根底,长于应变,一招发空,立将枪尖收回,第二枪没有发出,瞥见老贼纵起,立时转身,就势枯树盘根,又用枪鞭横扫过去,人也跟踪纵到。

  老贼认出那是老淫贼燕双飞特有兵器,前日方听人说老贼为敌所杀,兵器被人得去,想不到会落在一个少女手中,没有多日枪法这等精熟,这两个小狗男女非有极大来历不可,一面迎敌,心已寒了几分,口方喝骂:“贼婢师长何人?怎不敢说?”

  忽听丁丁连声,忙中偷窥,幼童手中如意锁心轮业已舞动,费年连发暗器,均被反击回来,几乎受伤,业已住手,不敢再发。总算轮只一个,如是双轮合用,便那幼童也非敌手。随同应敌转身之际,目光到处,再看幼童手法,觉与多少年来想起切齿寒心的仇敌侠尼花明同一路数。这一惊真非小可,自知侠尼如其在此,今夜来人谁也休想活命。忽听敌人笑道:“你这老鬼狗贼瞎了眼睛,定要问我师父吗?我兄弟用的如意锁心轮莫非瞎了眼睛你会不认得?这里虽非湖南境内,既敢到此扰闹,一样送死,快些拿命来吧!”

  老贼闻言,想起前事,心胆皆寒,哪还再顾什朋友义气,暗忖,想不到小狗男女竟是贼尼花明门下,休说今夜凶多吉少,未必能胜,便是侥幸得胜,伤了小的,老的定必引了出来,也难讨得公道,反而结仇更深,更难活命。念头一转,一面且战且退,嘴里说着狂活,大意结拜弟兄四人同生共死,多厉害的敌人也非所计,仿佛非拼命不可,神气手法也越来越紧。

  万芳见老贼越杀越勇,势急如风,凭自己的本领已难取胜,稍一疏忽反为所伤,心中一惊。又见姜飞也只打个平手,越发愁急,暗中埋怨,兄长真个无用,不知和沈大哥走往何处,双方这等喝骂莫非会不听见?打了一阵,忽觉老贼尽管手法猛急,厉害非常,但是越杀越往远处走,离开原处花林已十来丈,心方奇怪,以为老贼还有杀着,想将自己引往空地之上动手,正想喝问,老贼已先开口,故意喝骂道:“贱婢不必猖狂,这里地势大厌,可去前面空旷之处纳命!”

  话未说完,人已虚晃一招,就势纵起,跟着蜻蜓点水,接连几纵,往前逃去。万芳见老贼并无败意,口气又凶,毫未防到会不战而逃。又听身后喝骂之声,关心姜飞,恐其受伤,由不得回身看了一眼,略一耽搁,老贼人已远出八九丈,身法之快从来少见。这才疑心老贼要逃,待要迫去,忽听老贼大声喝道:“你既是花大师的徒弟,我是她十五年前败军之将,为守前约,连湖南境内都未踏进一步,如何与你动手?我弟兄失陪了!”

  口中说话,人却不曾停止,纵得更急更远,说完一声呼哨,便往侧面山崖上蹿去。

  那样高峻的危崖,老贼一纵两三丈,到了上面手脚并用,一晃便是老高,等万芳警觉追来,连暗器都无法打中。正急得跳脚咒骂,忽听一声马嘶,来去两面均有人声呐喊,听出有自己人在内,心中一喜,想起还有一贼在后,待与姜飞合力夹攻。刚一转身,忽听脚步之声甚急,忙即纵身侧顾,四凶费年已和一阵风似由身旁驰过,身法之快不在老贼以下。姜飞追在后面还未赶到,自己因朝崖上喝骂,微一疏忽,路又较宽,竟被对面错过,等到看出,人已逃走,心里一急,忙拔出两支袖箭连珠打去,微闻嗳的一声,似已打中,不曾落地,费贼逃得更快,知伤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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