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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沈鸿初在江湖上走动,本不知外面的事,这时忽然聪明起来,假意谦逊说:“自己虽然好武,但未遇到明师,实在是个门外汉,便是这次去往老河口,也为寻访一位高人之故。”

  张五还未及答,二人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一人。路上往来人多,沈鸿先未在意,忽听身旁接口问道:“老河口离武当山不远,当地果然隐居着几位前辈高人,这位尊客寻的是哪一位呢?”

  沈鸿见那人中等身材,身边未带兵刃,手持黑油布伞,看去甚重,二目神光闪烁,满脸英悍之气,一望而知不是常人,不敢怠慢,因知各位师长现正隐姓埋名,不愿人知,对方来历善恶全不晓得,更应慎重,停了一停方始笑答:“我寻这位老前辈也是朋友指点,只知住在武当山卧眉峰下。老河口也常来往,名姓却不知道。”

  说时,忽然想起老张所赠铁连环现在身边,据老张说,环主人江湖上无论何方均有情面,此时观察主人虽无恶意,决非寻常人物,江湖上定有一点名头,此人再要追问,我便取将出来试它一试。心中打算,正在赔笑,转问:“兄台贵姓?”

  那人本对沈鸿注意,见他先想后答,意颇不快,及听人住卧眉峰下,不禁吃了一惊,随口笑答:“小弟姓洪名景,这位高人尊兄既不知他姓名,恕我冒昧多口,那指点你的贵友总有姓名的了。”

  沈鸿早和姜飞商量过,此去遇见疑难人物,取出铁连环之时如何说法,开言便将那上刻有铁蜈蚣的两枚铁连环由身边取出,笑答:“并非小弟有什么隐情不肯奉告,只为这位老朋友久已不在外面走动,因见小弟拜师至诚,指点明路之后,将他昔年信物送与小弟,说是有人盘问,或有什疑难之事,可将此环取出,必能得到一点照应。所遇高朋贵友、前辈英雄都由他将米面谢,只他名姓无论所遇何人均不许说,并说他多少有点情面,对方必能看他薄面,不会与我们这样后生小辈计较,兄台请看。此是小弟忘年知己之交,否则他这铁连环也不会随便送人,小弟不便失信说他名姓,还望兄台原谅。”

  洪景话未听完,已将连环接去仔细看过,越发惊奇,立时改容笑道:“想不到尊兄果有来历,竟是环主人的好友。此环不在江湖上出现少说也有十好几年。这位老前辈既对尊兄这等说法,小弟也不便多问。这里还有一人甚是想他,见环如同见人,小弟想将此环送他一看,少时便来奉还。天已不早,快要开席,开场的戏也无什好看。庄主初睡不久,暂时也见不到,等小弟去到里面,再和田二兄陪了令弟姜二爷一同回来奉陪,同饮几杯吧。”

  随喊张五:“你送这位尊客仍回原房,我和田二爷谈上一会就来陪客。既有铁蜈蚣双环信符,已与方才所说不同,你们听信好了。”

  说罢含笑点头便自别去。

  沈鸿听出内中有事,想起姜飞为人精细,决不会独自起身,一去不回,并且起床之后才响锣鼓,也与张五所说前面看戏之言大不相符,先颇惊疑,继一想,看对方神气,铁连环似已发生效用。事已至此,还是越镇静越好,从容笑道:“我本意往谢主人,并非为了看戏,既是刚睡,我就不再惊动了。”

  张五先对沈鸿虽也客气,但是说话随便,并不十分尊重,归途忽然改样,恭敬非常。二人行离戏场已近,回来还有一段路。还未走出树林,张五忽然笑说:“我命他们打扫房间,不知收拾清楚没有,我到前面看看,尊客随后来吧。”

  说完如飞驰去。沈鸿看出张五神态有些慌张,中途井还两次回顾,料有背人之事赶往准备,故意慢走,装看沿途风景,暗朝前面留心窥探。目光到处,瞥见张五业已赶进对面房去。跟着便见另和一人拿了自己行李由对面房中跑过,越知有异。正待停上一会再走,忽听树后有一女子声音低声说道:“你不要怕,包你无事,暗告姜飞以后遇事话要少说,像你这样沉稳才好。”

  口音甚熟,好似哪里听过,转眼一看树后那人头带一顶范阳毡笠,穿着一件黑色油布雨衣,腰间好似插有一口宝剑,头上并有一朵小红花,毡笠戴得甚低,连眉毛也被压住,又低着一个头,看不清面目。身材虽然不高,装束却不像是女子,这样打扮的人庄中甚多,有的比他还要显得武气,语声更急,匆匆说完便往斜刺里穿林而去。

  这时雨势渐大,往来的人不是带有毡笠,便撑着雨伞。那人脚底一双短统快靴,身法轻快,外人眼里仿佛是由旁走过,决看不出是在说话。大雨之中,往来的人走得那快,也无一人留意。正想此是何人,从未见过,怎会这样耳熟,并还像个女人口音;忽听对面呼喊,传话厨房快备上等酒席,隔着前面的树一看,正是张五朝一提盒飞驰的人发话,回顾黑衣人所行之处正是马房那面,走到门前,二次留意,已不再见出现,马也没有嘶鸣。

  张五已忙着接过雨具,接去雨靴,接到房中请坐献茶,加倍殷勤。明知双环效用,主人业已另眼相看,就有恶意也必打消。张五送上茶烟,人便退出。比起昨夜常守在旁。呼之不去、不时还要插口探询神气迥不相同,心中不解。侧顾那两件行李仍放原处,真是不曾动过,索性大方到底,也未往看。雨是越下越大,正愁当日难于起身,姜飞忽然拿了把伞由雨中飞驰而来,进门伞还未放,先往房中探头。

  一见沈鸿在内,方转喜容。所穿雨靴又长又大,匆勿脱下,由张五接去。刚往里走,沈鸿本要迎出,因见姜飞神情急遽,先忧后喜,好些失常,一手并还拿有兵刃,仿佛抓起就走,连那三折钩连枪均不顾好好收起,匆匆便赶了来。来路又非戏台一面,料已发生变故,否则不会如此。又见张五一面在接雨伞,目光偷视自己,决计沉稳到底,以静制动,等他进来问明再说,便装倒茶,重又坐下,故意埋怨道:“二弟真个贪玩,如何也不喊我一声?”

  刚说两句,姜飞已赶了进来;同时对面房中有人喊了声,张五立时应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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