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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在雾中待了些时,忽听有人说话,竟是左近贼巢中来盗藏珍的贼党,并还谈起昨日路遇段、王诸侠,恶斗大败,特地回山,约了两个有法力的同党,来寻昨日敌人报仇,并取藏珍,话甚骄横。众人才知夭已到了次日中午,只不知敌人来路必要经过行幕,丙氏兄妹在彼留守,怎会不见?正怀疑问,群贼忽无意中从对面走来,当时便动了手。贼党共是十人,由两妖道为首,均擅邪法宝剑,众人本非其敌,不知怎的,阵中浓雾竟有偏向,贼党动作看得逼真,众人身形却是隐现无常,每到不敌,只往旁一纵,人便不见。成全因听仙人之言,还不敢妄用法宝,后见盗党武艺颇高,又擅邪法飞剑,心想:“仙人原防法宝新得到手,恐被敌人夺去,故不使用。此宝持在手上,用以隐身,敌人不见,怎会被夺?”

  暗用隐形壁一试,果然成功,杀了一贼,心胆立壮,随即隐形下手。这一来,贼党却吃了苦头,晃眼之间,三死一伤。内中一贼又被王藩一剑劈为两半。扬手再一金镖,打中一贼左臂,妖道飞剑过去,人已隐入雾中不见。妖道见随来党徒纷纷伤亡,不禁激怒,忙使邪法,把背上妖幡一晃,立有大片暗绿色的妖光飞起。还未上身,众人便觉头晕心烦。成全妄想刺杀妖道,夺那妖幡,逃避不及,当时晕倒。本来非死不可,幸仗身形已隐,又有仙人暗助,不曾受害。金国士看出厉害,忙把宝镜朝上照去,妖光虽被荡退,浓雾消处,众人也全现身,又不知避入镜光后面。两妖道见状大怒,各施邪法飞剑上前夹攻。金国士只仗一面宝镜,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得四下乱照。

  眼看危急万分,只要被邪法侵入,必有伤亡。猛听空中一声厉啸,一片墨云电驰飞来,大片黑影中现出两团金光,凌空飞坠。同时又有一青一白两道剑光随同飞射。与敌人飞剑黄光才一接触,二妖道似知不敌,连声怒吼,扬手一片黑烟,护住同来贼党,朝空遁去,连死伤诸贼一齐卷走。

  众人看出那墨云正是雪衣老人坐下仙禽乌鹏,鹏背上坐着耿、钟二人,好生惊喜,忙即招呼请下。耿、钟二人答说:“我二人尚还有事,恭喜诸兄大功告成,不久仙缘遇合,改日再见。”

  随说,乌鹏已腾空飞起,晃眼不见。

  邪法一收,成全也自醒转起立。众人会合前行,浓雾忽消,现出晴空。回顾李琦、兰珠赶来,藏珍全得,越发喜慰,本要往壑底天音谷去见仙人谷若虚。丙氏兄妹笑说:“师父正在入定,方才还曾神游到此,将这行幕掩去,去见大师伯和三师叔未归。早知地穴中是两位师伯师叔,就算无福得那藏珍,也应前往拜见,上次遇时便不致得罪了。”

  众人一听壑底仙人神游未归,忙了一日夜,多半有些饥疲,正好乘隙用点饮食,歇息一会,再行往见。

  兰珠见李琦不时出神,似有心事,只当为了灵筠未见,心中想念,故意笑对张婉道:“我先随七哥朝双环宝光走去,忽然脚底一软,立有一股银光罩向身上,什么也看不见,身随下坠,连喊七哥、九妹,均无回音。心正惊惶,眼前一花,便落在地穴仙府之内。初见刘老恩师和三师叔燕云叟时,禁法未撤。恩师正值金刀刺体之厄,数十把尺许长的神刀金光闪闪,钉在恩师身上,刚一闪不见,遍体鲜血淋漓。三师叔由外走进,刀方撤去,我忙参拜。二位仙师说我胆大灵慧,面有喜容。我见恩师那等惨状,心正难过,忽由他身上冒起一片光华,将人罩住,一会隐去,便成了一个好人,又在对我夸奖。

  我立时下拜,请其收为弟子。恩师先说修道人最忌尘缘难断,独他老人家想法不同。认为天地无情,不能生物,圣贤仙佛都不免一个情字,只要得情之正,有何妨害?以前所收门人,都是夫妻同修,无奈他们不争气,结局多遭兵解,自己还为他们连累,致受师祖严罚,被困在此。虽然连经多年苦难,心意终不摇动。认为所收门人根骨禀赋不够,道力不坚,以致误己误人。决计灾难一满,仍要物色一双灵慧少年夫妻,传授衣钵,争回这一口气。不料前四月发现师祖遗偈,才知转世门人不久寻来,重返师门,同修仙业,恩师也在此时脱难。这转世的门人共是一男二女,此中因果,甚是曲折离奇。我听出所说好像我和七哥、筠姊也似在内,我还叩问,却未言明,只说今天该当脱难,答应收我为徒。

  “三师叔在旁说起妖人少时就要前来,我恐七哥担心,方想求恩师和三师叔将七哥引人洞中相见,传授取那藏珍之法。三师叔答说,师祖当年因怪恩师倔强,除风雷水火金刀诸般禁制之外,并用至宝镇压元神,必须等那转世门人发现宝光,自行来取,不能出声指点。连三师叔从旁暗助,本都不该,总算不曾怪他询情。否则师祖法力无边,当时便有灾害。七哥现在上面取宝,时机一至,水到渠成,无须指点。虽有妖人来夺藏珍,七哥不会飞剑法术,不是敌手,但那藏珍乃师祖昔年所留仙法妙用,应时出现。

  在未被转世门人得去以前,二位师长虽然不能指点取法,那九宫仙阵表面一片浓雾,内中禁制重重,变化多端,却可随意主持运用,多厉害的妖人也伤七哥不了。并且藏珍也有仙法禁制,今日灵效虽大减退,仍须生人的血始能破解。随放起一片形如晶镜的宝光,上面景物立时呈现,看得逼真。我见七哥愁急,忍不住喊了两声,被三师叔止住。一会,妖人赶到,果然七哥得了仙法暗助,连杀二妖人,只妖妇负伤逃走。依了恩师,说妖妇乃未来隐患,铁堡之事多半由她引起,本想一同除去。三师叔力争,说定数难移,妖妇早死,必又生出别的枝节,这才任其逃走。

  “我问灵筠姊姊下落,说她得宝归途,又遇一位女散仙指点,传授所得宝镜,不久便送其回堡。恩师这未一次神雷烈火之厄更要厉害,过此一关,灾难便满。开头令我藏在恩师座后,后来七哥一到,我因被宝座挡住,看不见人,方想换个地方,耳旁忽听恩师说:‘徒儿转世,还是那样痴法。’猛觉一股力量将我托住,飞往三师叔座后。那取宝之法,已听说过,只要告知七哥,立可成功,无如连奉严命,不许说话。眼看时辰将到,再不成功,恩师元神已被塔上宝光吸去,因受不住那痛苦。必以全力一拼,破禁而出。固然恩师不致迁怒,三师叔也必救护我们,终是可虑。心正愁急,总算千钧一发之间,大功告成。只是恩师元气受了一点损耗,比那冒险相拼,破镜而出,要强多了。”

  李琦原因仙缘遇合,从此有了修道出世之望。同时又和兰珠订婚,回堡不久,便要成亲。师父虽还未拜,详情不知,却得师命成婚。以兰珠的痴情,便自己此时对她,也是又感又愧,心中怜爱。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何况所娶又是一个情深爱重,温柔美貌的娇妻,男女居室,自难免于恩爱,对于修行上,不知有无妨害,是否只作名色夫妻,同修仙业。为此盘算,时忧时喜,不觉出神。及听兰珠这等说法,知她借此示意灵筠无恙,不必担忧。虽然兰珠误会,但知灵筠不久安然回堡,也颇欣慰,但心里的话无法出口。又见金、张二女侠和丙纨、成全俱都含笑相望,知是听出兰珠有为而发,言中有物,在笑自己,不由脸上一红。暗忖:“兰妹对我如此情痴,未定婚前尚无话说,既成患难恩爱夫妻,如再向他人用情,她虽大方贤德,体贴丈夫,到底女子善怀,好胜情热,表面虽然大方柔顺,心终不无介介,如何对得起她?”

  念头一转,先朝丙氏兄妹看了一眼,慨然说道:“诸位弟兄姊妹、听我一言。兰妹文武全才,女中英侠,温柔静好,直是神仙中人。我们万里荒漠;望门投止,自顾凡庸,实不敢存非分之想。不料兰妹对我垂青,情深义重。昨日又蒙她冰天雪地,绝顶奔驰,冒着奇险,赶来援救。深恩大德,百世难忘。昨夜回生,方始说明心事,向其求婚,幸蒙恩允下嫁,回堡禀明岳父,便要完婚。我和兰妹拜师之后,由此互相敬爱,生死不渝,将来夫妻同修,更成终古。适才所想,只是盘算未来,何以报德,别无他念。我如负心背盟,有如……”

  话未说完,兰珠聪明绝顶,见他词色慷慨,真情流露,知非虚语。适才乃是自己误会,被他听出,众人再一笑,疑他想念灵筠受了冤枉,又无法分辩,情急发誓。自己原是好意,不料累他发急,不禁大为感动。未容出口,忙伸纤手,将李琦的嘴捂住,娇嗔道:“谁都知你真诚,心口如一,无故说这没头没脑的话,还要赌咒,多急人呢!”

  铁堡风俗,男女相爱,虽然言动率真,极少嫌忌,毕竟少女善羞,由于天性。兰珠说完,想起众人在座,九侠来自中土,未能免俗,未婚夫婿当众亲密,容易被人笑话,脸上一红,连忙撒手。众人近日深知堡中风俗,见惯无奇,本就同情兰珠,又知她天真无邪,纯任自然,不知掩饰。因见李琦情急之状,倒想说笑几句,转恐兰珠害羞,反而改口笑说:“理应如此,才对得起兰妹这番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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