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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第十四回 厉啸划长空彩气千重消黑眚 清光笼远峤晴霄万里舞胎仙

  无垢早就认为对头魔法甚高,暂时不动,来更厉害。似此枯守,虽能暂保一时,对方虚实不知,一旦有事,便难防御。就算所居禁制严密,到底事前探出一点敌情,比较好些。由第二年起,早想前往魔窟左近窥探,就便往寻前遇南山隐居的女异人求教。均因郑隐不能同往,留在当地,万一又生枝节,为敌所乘,欲行又止。及听任寿一说,互一商量,不久便往东海见师,魔女如先算出,难免遇上。与其骤出不意,狭路相逢,不如仗着近三年来所炼法力,出外一试,相机应付,分了强弱,再打主意,好在三人同去,那紫、青双剑自经任、郑二人合炼之后,威力甚大,师长又有双剑合壁、万邪不侵之言,况又加上二人原有的几件至宝,即便不胜,也无败理。互一商量,连任寿也胆壮起来。

  当下一同起身,将武当全山一齐游遍,并还故意令郑隐一人在前,任寿和无垢隐形尾随,终无异兆。南山那位女仙却已他往,只在洞中留下一书。大意是说:郑隐夫妻近状全都知道,只要心志坚定,勿为情欲所迷,超劫成道,夫妻同修,并非无望。但是三年期满,必往东海拜师。因为前孽大重,郑隐必须内功外行同时并重,如打算觅地潜修,躲过这八十三年期限,决所不能;即便获允,本身业障和前世强敌也必寻上门来。彼时师长均在坐关,内有几个得力好友也未遇合,反而吃亏,坐听仇敌宰割。反正难逃,不如就此修积,以坚诚毅力,排除那不可避免的艰危,比较好些。事终不可避免,全仗心志纯一,始终不变而已。

  郑隐看完,觉得身为男子,又是经历多劫的修道之士,对于一个魔女如此胆怯,未免丢人,气愤愤说道:“大哥、姊姊只管放心,我已拿定主意,与这冤孽一拼,决不受她迷惑。况我仙剑在身,万一真个不可开交,豁出自行兵解,再转一劫,怎么也比为邪魔所诱,遭那形消神灭要强得多。前月勤修《九天玄经》,发现未三章隐去,现出恩师所留仙示,也曾提起前路虽极艰险,事在人为。玄经未三章乃几种防身诛邪大法,无关修为宏旨,只要把近三年来所学炼到功候,多厉害的魔法也难伤害。所重只在灵台方寸之间,到时能否克制而已。近些日来,《九天玄经》全部通晓,邪魔已难伤我,况有这些法宝、飞剑防身,功力已非昔比,心志尚堪自信,怕她何来?”

  任寿、无垢见他意志激昂,所说也颇有理。再一回忆仙示所说,知道事关定数,除却硬着头皮,去撞难关,别无善策。最关紧要的是炼那《九天玄经》的开头三年,既已度过,郑隐法力大增,远非昔比,如能守定心志,的确多高邪法也难奈何。这些日来,实是先有先人之见,好些过虑。当时劝勉了几句,也各把心思放开,一同回去。

  本来郑隐不满三年,便该下山行道。师长行前,又有东海闭关,去了未必见到之言。任寿又须独自虔修,下山尚早。按说三人俱都不能前去。任寿一则怀念恩师,二则又因郑隐孽重如山,大劫难免,心中愁虑。上次大元真人神游归来,曾露口风,说是第三年底,当往东海,与两位师长相见,无意之中问出时日。意欲拼担不是,同了郑隐夫妇前往求见,拜谢师恩,就便代为求恩,探询未来趋避之法。一算时日,大元真人所去之日,正是三年期满的未两天。为此商量先期赶往,恩师如允进见,固是极好;否则就便瞻拜宫墙,叩谢师恩,一览东海仙府景物,也是好的。

  三人回转卧眉峰后,又待了些日,算计时期将近,一同飞往东海。到了仙府左近钓鳌矶下降,先虔诚打坐,用了两日的功。在大元真人到前一日,去往仙府门前跪拜,通诚求见。东海仙府,原是突出海边的一座半岛,一面是海,一面是山。仙府便在山腰之上,地势平坦,略往上斜,前望海天辽阔,波澜浩荡,风景至为壮丽。任、郑二人前生原曾到过,满拟当日子夜,师长必要飞临,由一早起,便跪候在仙府门外。只见仙洞云封,无门可入,全岛静荡荡的,不见一点人影。等到子夜将临,还无动静,心正悬盼。忽见一道金光,由东方天际横海飞来,宛如长虹飞堕,直落洞前。光中现出几位羽衣星冠的道装仙人,大元真人也在其内。方在同声高呼恩师,那金光来势其疾如电,晃眼射入崖内。除众仙过时,大元真人同了另一少年仙人,朝着下面点头微笑而外,连人数相貌也未看清,便无踪迹。

  三人看出群仙就此飞入,料知师长多半不许入见,虽然失望,仍然不舍退走,只管敬心诚意,跪在洞外,祝告不已。心想:“师长虽然不允赐见,迟早总有恩命。”

  谁也不肯虚此一行。跪到第三日夜间,月明如昼,晴空一碧。海面上天水相涵,随着波涛起伏,闪动起亿万银花,千重玉雪。皓月洪波,比起日间所见景物,更加壮阔清丽。任、郑二人情急见师,始终目未旁瞬。只有无垢一人,所学虽是《九天玄经》,因非本门弟子,意存谦退,特意跪在二人身后,相隔约两三丈。素性爱花,耽玩风月,见碧空万里,遍地明光,花影迷离,清辉在地,月光之下,照得万里洪波齐翻银浪,生平未见此景。所跪之处,恰又斜对大海,微一举目,全收眼底,由不得多看了两眼,因见丈夫随同任寿,并跪在仙府前面,连经了三日夜,始终不曾松懈,意志十分诚敬。心想:“丈夫居然心志坚定,照此情势,以他近来所习法力,决非无望。”

  正在欣幸,忽听遥空鹤唳。抬头一看,西南方天际忽然飞来两对仙鹤,银羽翩蹑,映月生辉,在明月碧霄之下,掠着海边,飞鸣而来。刚看出鹤背上有人,猛又瞥见两道银光由仙府中飞起,直射空际。同时鹤背上人也扬手发出十来股五色光气,将两道剑光敌住,互相抵紧,时进时退,与寻常斗剑迥不相同。似这样凌空相持了一阵,忽又听遥空厉啸之声,随见一股黑气宛如长虹经天,带着那极凄厉的啸声,划空而至。刚看出那黑气十分厉害,立有一道金光由仙府中飞起,直射空中,将黑气敌住。两下里才一接触,便听惊天价一声大震,大蓬金花雷火忽然当空爆炸,黑气立被击散,黑烟万缕,宛如箭雨,四下飞射。

  三人均料先后来了两起敌人,师长正在迎敌,全都同仇敌忾,跃跃欲试。任寿素来持重,心想:“此时洞中聚有好些位前辈仙长,敌人来犯,当已前知,竟不开洞,只是分人出战,可知来势厉害。自己未奉师命,是否可以出手,尚自难言。”

  因见敌人法力大高,尤其先来两个鹤背上人所发五色光气从未见过,迎敌的两道剑光不曾见人,也不知是哪位师长,知道不可造次。忙运玄功,取出法宝,防备万一,还没想到从旁助战。郑隐本来心高好胜,又以初习《九天玄经》,意欲当着师门试验自己功力。因见黑气前端虽被金光击散,并无退志,但是上来受创,似已落在下风。那鹤背上人却是劲敌,与两道银光相持不下,有时银光反被迫退。心中有气,也没和任寿商量,扬手便将紫郢仙剑放出。一道紫虹刚刚出手朝鹤背上人飞去,忽听耳旁大喝:“徒儿不可无礼!”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后来那道黑气本由对面遥天空际直射过来,其长何止千丈,吃神雷火花猛击,前头已被震散,后面来势反倒更急。晃眼之间,那被击散的邪烟已似暴雨一般纷纷四射。仙府前面除三人跪处,好似无形中有什阻力将其隔断而外,前面不远直达海岸,已被这类黑色烟雾布满。看去直似有质之物,离地十来丈,便结为一片烟幕,浮悬空际,丝丝下垂,紧而不散。后面黑气一任雷火猛击,依然来之不已,其势反更强盛。眼看那千百丈的黑虹齐往岛前涌到,已然缩短三分之二。鹤背上人本来各由手上发出五股光气,与银光相持,快要迫近仙府前面不远,忽似灵蛇一般,倒退回去。

  郑隐紫光这一飞起,内中一人忽又回身,发出五股光气,将紫光挡了一下。郑隐方觉力量奇大,猛听师长大声喝止,匆促间还以为敌人厉害,师父恐怕自己受伤,不许妄动。呆得一呆,五股光气已二次撤了回去,后面银光自是向空直追。那两只仙鹤飞行神速,竟出意料,银翼微一招展,已飞出数十里外。先逃的一只飞得更远,已快超出黑气来路。两道银光紧随在后,竟会追它不上。三人见状,心方奇怪,忽听黑气中有一巨人口音,厉声大喝道:“原来诡计欺人,早晚再寻你们算账。”

  说罢,一声长啸,带着原来那股黑烟,朝遥天空处激射过去。同时又是惊天动地一声大震,数十百丈金光雷火当空爆炸,霹雳之声上彻天阎,下撼山岳。震得海水群飞,波涛山立,狂风大作,声势惊人。那黑气中段立被激散,大片妖烟邪雾中现出十几个相貌丑怪,穿得非僧非道,披发赤足,手持幡幢的男女妖人,各驾着一溜刚被震散的黑烟,正往四下惊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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