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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燔松炙虎巧计戏凶僧 绝顶飞身凌空挥铁掌

  前文陶元曜、蒲漪、娄公明、寇公遐、李镇川、马玄子诸老,以及由金华北山得信赶来的诸平、叶神翁、王鹿子、司空晓星等先后二十来位老前辈,在黄山始信、天都两峰,与一班凶憎、恶道相持恶斗了三日。黑摩勒、江明、童兴同了玄莹大师的门人玄玉、清缘,同往铁船头山峡之内,除了三条最恶毒的虫蛇和猛禽犬骛,也随后赶来。

  申林早奉师命在鳌鱼口接应,一见五人赶到,忙即唤住。由口旁山洞秘径中引了进去。先到始信峰下洞,再往峰顶拜见各位师长,随在洞中住下,每日同出观战。众男女小侠初次见到这大场面,又见自己这面连占上风,全都兴高采烈,得意非常。

  众中只有江明一人心中有事,只管双方打得热闹火炽,一心惦记杀害父母全家的仇人,暗忖:前在山中,只当仇人是独叟吴尚,后来随师下山,才知另有其人。亲姊姊是江小妹,不是兰珍。无如百计千方向人打听,全都不肯吐露只字。后听姊姊说起,有一皮衣被一姓唐的借去,乃是吕师伯经手转借,请黑哥哥代为探询。母亲、姊姊均是女中英侠,目前往在虞舜民家中,衣食无忧,一件皮衣何值如此重视、此中必有原因。方想追问,不料姊姊言词闪烁,又向黑哥哥示意,疑点甚多。无如大家守口如瓶,略微探询,各位师长定必正色告诫,连黑哥哥那么豪爽的人,彼此又是骨肉至交,均不肯说一句,可知事关重大。好容易来路途中听童师弟露出一点口风(事详《云海争奇记》),未等探询,又被黑哥哥示意阻住,一句也问不出来,实在气闷死人!

  听童兴的口气,此事必知几分,至不济,那兵书峡隐居的老少三人来历姓名也必知道,只要姓唐,又是借我母亲皮衣的人,将其寻到,便能问出真情。兴弟年轻口直,胸无城府,又最爱友,何不背人向其打听,再不肯说,好在师父现已许我随意在外走动,往来黄山、永康两地。凑巧黑哥哥和七指神偷葛鹰订有约会,十日之内便须赶往自雁峰何家相见,一同回去,连来路途中已耽搁了好几天,至多还有三日便须起身,到时假作同归见母,中途设词分手,赶往兵书峡,好歹也寻到那姓唐的,问出一点底细再打主意。这日心正盘算,恰巧敌我双方隔峰相持,不曾出手。

  黑摩勒因与葛鹰有约,暗忖:我刚拜师不久,又拜娄师,到日不归,葛师难免多心。这班前辈异人,平日得见一面都难,好容易都聚在此,单是观战开眼,有什用处?何不乘此有限数日良机,向娄师和诸老前辈请教,学得一点是一点。于是每遇诸老无事时,便即恭请教诲。娄公明本来对他期爱,又看出他紧记前师之约,日期有限,求学心切,越发看重,每请必允。别位老辈也都奖赞,再一随时指教,短短三数日中,黑摩勒着实得了不少进益,这时刚被娄公明与司空晓星唤去,不在峰顶。

  童兴正和清缘一起,同坐松林石上,向对峰眺望说笑。江明不禁勾动前念,忙赶过去,故作不经意之状笑道,“兴弟,怎么只你和小师姊一起,他们人呢?”

  童兴笑答:“黑哥哥寻娄师伯求教去了。申师兄本和我一起,后被大师姊来唤去,说陶师伯有话吩咐,一同去了。我本和苍猿师兄同立峰前洞口,小师姊说敌我双方日内不会动手,看厌无聊,约来此间打听一人,本想少时间完了话,请你来谈呢。”

  江明便问打听何人。童兴闻言,方一迟疑,清缘已笑说道:“其实说也无妨,就是令姊。我和师姊早想见她一面。方才已听童师弟说了。”

  江明心又一动,故意笑答:“家姊现住永康虞家,二位师姊如愿光临,归时正好同路,有什事情见教么?”

  清缘笑道:“我师姊也是受人之托,想见伯母、令姊问几句话。先因不知住址,后往富春江边寻访,又值迁居,不知何往,已然回复人家。为了那人日前曾往金华北山去过一次,并还受伤回来,不曾上场,也许他兄妹已知令姊住处。我们归途须往他家,问明之后再定。令姊孝友英侠,今之奇女,便不受人之托,也要往见。何况方才听说,家师昔年好友湘江女侠柴师叔也隐居在虞家,去是必去,但不同行罢了。”

  江明忙问:“师姊说那好友兄妹,可是姓唐,隐居在兵书峡多年的么?”

  童兴因守黑摩勒之诫,知道江明亲仇时刻在念,人又精细,随时都在留心访问。方才听说,恰是这两兄妹,惟恐清缘走口,方说“不是”,底下话未出口,清缘已同时说道:“我不会说假话,虽然被你猜对,你的事我已知道;但是他们全都嘱咐过我,此事关系太大,你又性情刚烈,时机未到以前,如仗匹夫之勇,去了只是送死;知而不去,何苦听了难受?我们已然约定,此时决不向你吐口。你如自己知道,那是无法;你那假装老实的样子,在我面前全使不开。再如盘问我们,豁出你恨我,去向陶师伯禀告,你连想回永康都无望了。”

  江明知她心直口快,说得出,做得到,经此一来,连童兴也不敢再问,又听童兴在旁力劝说:“事是知道一些,无如二哥知道,有害无益。又奉各位师长与黑哥哥严命,纵令二哥怪我,也不敢于妄谈。”

  只得强忍心头悲忿,淡淡地说道:“我就知道,也不会随便轻举妄动,冒失行事。想先知道,也是人情。不闻不问,听其自然,成什人呢?大家既把我当冒失鬼,一字不说,我就从此不再打听如何?其实我就知道底细,不奉师命,时机成熟,还不是和现在一样气恨在心,有何法想?如其可为,休说黑哥哥和我骨肉至交,单是各位师姊兄弟,哪一位不是侠肝义胆、为友锐身、不计安危的英侠之士?能这样如无其事,连话都不许问么?”

  清缘见他强作笑容,目有泪光,知其心中悲苦,便笑劝道:“江师弟,我们实在太爱惜你。你能明白事关重大,暂时必须慎秘,免误全局,最好。换我设身处地,也必和你一样。事情早晚你必得知,决瞒不久,但你方才所说却要算数。如逞血气之勇妄想一试,休说成功十九无望,即或侥幸一时,至多和仇人一齐拼掉,不特使老母姊姊痛心,良朋悲恨,反使穷凶极恶之徒平日积恶如山,临了只以一死了事,岂非不值?各位师长多为此事痛恨,至今不曾发难,一半因为时机未至,一半还不是想等你们这些遗孤成长,手刃亲仇,为被害的许多人发泄冤恨么?忙它作什?”

  江明知问不出,假意谢诺,暗中仍照预计行事,由此也不再探询。

  光阴易过,一晃又是三日。诸老忽将众小兄弟唤去,司空晓星先对黑摩勒道:“葛师自从收你为徒,认为衣钵传人,难得你心地纯厚,虽拜娄师,不肯负他恩义。此时敌我双方尚在相持,我们除恶务尽,敌人又须七日之内始能到齐。你由北山行时,和葛师不曾见面。葛师只令旁人带话,令你十日后去往白雁峰赴约。好在你天资灵慧,就这几天,已将娄师所传基本功夫学会,照此勤习,必有成就。你离北山已有八日,回去正可应约。昨问江、童二人,均因与你交厚,又以来时未向母亲、师长禀告,意欲同行。此后你们三人多半常聚一起。人类本应互相扶持,济困扶危,救助人民,均是我辈应为之事,不过你们年少气盛,又都性刚疾恶,难免操之过急。

  以后应从宽厚一面着想,遇事首要虚心,不可骄狂自恃。还有江明亲仇关系重大,平日言行更须慎秘,时机一至,自然如愿,水到渠成,心急不得。此时不知底细最好,如以机缘,得知一二,也须归告母姊师长,从长计较,待命而行。妄逞一时意气,以能复仇为勇,不特仇人厉害,万无成功之望,甚或贻误全局,增加母姊惨痛、师友悲愤,后悔无及。因你以后常在外面走动,人又细心,迟早必能探出几分,特加告诫。其实你不必急,如见你们这些遗孤都无出息,各位师长已早约人下手,令师也不会苦心成全,此时就许你下山了。现既命你在外历练,发难自不会久。莫要辜负令师教导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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