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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沈琇原未看出禁物所在,随意试探,邪法并未全破。见雄鸡未死,状又惨痛,亭窗上竹牌隐现巫光邪气,正要飞剑斩鸡和那妖牌。忽听身后有人唤道:“仙姑且慢。”

  疑是妖人赶回,忙收剑光,护身回看,正是楼上所遇少妇母子二人,同立身后,面带惊讶之容。沈琇虽料少妇也是左道一流,不知怎的,会有好感。又想探询妖人踪迹,脱口便问道:“我正破邪法,拦我做什?你可认得周卓、叶连生么?”

  少妇母子闻言,面色骤变,立时惊退了两步。略一定神,转口问道:“仙姑怎会与这两人相识?”

  沈琇见少妇突在身后出现,一手拉住幼童,行动甚是轻快,全不像是瞎子。闻言便答道:“这两妖人,我并不认识。只因一事寻他们,因知你们必都是黑煞、披麻两教门下,想能知道他们踪迹,为此发问。看你神气,不像瞎子,莫非是假的么?”

  少妇闻言,面色方转,凄然答道:“这两人,原是难妇以前熟人。仙姑问他们做什?”

  沈琇因与对方初会,不肯实说。少妇又要沈琇说出原因,方肯明言。后来听出沈琇已有怒意,幼童又将手连扯,忽然答道:“难妇双目为仇所害,失明已久,但是还有法想,适听仙姑口气,颇似一人。无奈难妇昨日行藏不慎,偶然忘带面具,致被仇人认出,定在今晚决一胜负存亡。本来也不怕他,无如吃了眼瞎的亏,邪法厉害。我因踪迹已泄,索性不再隐藏。此时强敌环伺,危机四伏,不得不加谨慎。请仙姑稍候,再行奉告如何?”

  说完,便朝幼童打一手势,人便跌坐在地,手扬处,先有一蓬黑光将身罩住。

  沈琇看出她是邪教中能手,与周、叶二妖人同一路数,断定是同党,又嫌她迟不吐实,不由有气。方要喝问,忽听少妇惊喜之声,黑光收处,起身喜问道:“仙姑可姓沈么?”

  沈琇见她满面喜幸之容,不似有什恶意,答道:“我正是沈琇。你是何人,怎会知我姓沈?”

  话未说完,少妇已拉幼童一同跪下道:“果然没有料差。仙姑三生爱徒眇女,便是难妇之女。此是小儿阂仁。因为双目失明,仇敌势盛,仙姑行径法宝,只听小儿所说,虽料是位正教中的仙侠,终以小儿年幼无知,不敢十分断定。后听小儿说仙姑入亭破法,连忙赶来。仗着仙姑法宝之力,虽将邪法破去一半,并还使妖人作法自毙,但是那面妖牌暂时还破不得,为此劝阻。正想求助,不料一开口,所问竟是掳走小女的对头,心中惊疑,惟恐仙姑是别的异派中剑侠,故此迟疑。后来仙姑追问,似将生气,只得班门弄斧,拼耗元神,附在小儿身上,借他双眼查看。这才看出仙姑异相,与小女所说一般无二,方始请问,果然不差。

  “小女现被妖人邪法禁制,押往衡山隐藏,尚在途中,不曾到达。他们由水路来,许还经过此地。便难妇背夫远出,也是为了小女。以仙姑的法力,救回小女不难。但她现为邪法所迷,神志全昏,便见她三世恩师,也如路人,必听妖人挟持,不肯奉命。为此难妇忧急,寻到此地,意欲迎头截住,先将迷魂邪法破去,免其受人愚弄,因而受害,致误仙缘。小女也颇机警,此次中邪迷性,乃是逃走心切,被妖人看破,骤出不意,致受暗算。只要我追上,一破邪法,立即灵智恢复,往寻师长。

  对两妖人我也早备有应付之法。不料当初我受妖妇暗算,双目失明,面有血花,形容丑怪,极易被人认出。昨晚君山归途,偶揭面具,行法照影,查看小女踪迹,恰值披麻教中一个强敌由彼经过,被他无心看破。我知无法善罢,只得定约一拼。但又不放心小女,恐其错过,只得来到岳阳楼上,命小儿行法,查看湖中舟船。偏巧又被对头寻来,意欲占我机先。

  “那麻子便是我的仇敌,名叫曾满成,所用邪法最是阴毒。知我吃了眼瞎的亏,只此一于,绝不舍将元神附在小儿身上,与之拼命。法力虽不比他差,上来必是只守不攻。但我有两件法宝,是他克星。为此他遍设埋伏,凡我今日所经之处,沿途均有邪法禁制,使我到时措手不及,好下毒手。谁知人太骄横,以为凶威远播,无人敢惹。他那禁制镇物,均有大阴六癸邪法防护,我如先去破他,无异自投罗网。因而不特公然当面下手,目中无人,事完,并还大模大样走去。如非住持命徒弟立牌警告,以防游人无心送命,连下面的门也不会关。只说这里的人全都把他畏若凶神,只要知他在此行法,绝无一人敢于走上。偏被仙姑看破,一出手,便将邪法破去,如今闹得害人不成,反害自己。

  妖徒元神与那雄鸡互相感应,此时行法人周身奇痛,本难忍受。他又不知是仙姑所为,只当被我制住,反客为主,再如相强,恐我再使辣手,不特妖徒形神俱灭,他也连带要受损害。为此他不敢妄动,心中实是恨极,现正盘算救那妖徒,转败为胜之策,迟疑不决,未敢就来。仙姑如将此鸡杀死,妖牌破去,这妖孽见爱徒惨死,无法挽救,定必当时赶来拼命。以难妇之见,斗法是在黄昏时分,最好挨到那时,等难妇也准备定当,为船排行旅除此大害;否则,仙姑法力虽高,飞剑、法宝更具威力,但不知邪教底细与下手方法,一个不巧,仙姑虽不致于受害,妖孽必被逃走,再想除他就艰难了。”

  沈琇一听,少妇竟是眇女之母幺十五娘,又为眇女之事而来,好生欢喜,敌意全消,早伸手将母女二人,拉向亭侧坐下。听她说完,问道:“你说眇女快要由此经过,如等黄昏动手,万一错过怎好?”

  十五娘道:“先前因为我眼瞎力弱,好些难处,必须冷不防迎头下手,方可成功。既有仙姑同行,便可跟踪追寻,上天下地,不论藏向何方,均能找到,就惜过也不怕了。”

  沈琇闻言喜慰。因见那鸡疼得满地乱扑乱滚,觉着可怜,笑问道:“妖徒可恶!此鸡无辜,道友可有什方法,或杀或放,免此鸡连带受罪么?”

  十五娘想了想,答道:“仙姑如此心慈,此鸡也实可怜,待我姑且试解其难。不过那面法牌甚是厉害,我行法移动时,仙姑可将飞针放出,注定此牌,稍有异兆,或见牌上现出人形,立用飞针朝上下两团人血绘就的妖符上射去。那人影千万不要伤它,只用飞剑、法宝将牌绞碎,底下我自有道理。万一妖人赶来拼命,仍须用飞剑防身,再用飞针迎敌,绝可无虑。”

  说完,便由身上取出一把竹刀,朝亭中心画了一阵符咒,再将刀朝鸡身上又画了十几下,手掐法诀,朝鸡一扬,便有一道黑光射出。同时鸡身上便有一团暗赤光,光中裹着一条黑影,箭一般往上飞去,吃黑光往下一罩,当时裹紧。亭中心也有一蓬绿烟涌起,两下合拢,落向地上,聚而不散。那鸡忽然喔喔惨叫,好似疼得更凶。十五娘扬手一招,鸡身铁针全数飞起,往烟光中射去。那鸡立似急鸟脱笼,亡命一般,连飞带蹦,穿窗往外逃去。烟光中随发出极凄厉的悲嗥之声,声虽不大,听去十分刺耳。沈琇知是妖魂被禁在内,忙照所说立向牌前,将飞针放将出去,到了牌前停住,针光直指牌上血印妖符,耳听妖魂啸声越发狞厉。方觉讨厌,跟着又听远远有人喝骂道,“丑婆娘,你敢伤我徒弟分毫,少时现世现报,一命还我两命,不信你就试试。”

  那声音若远若近,又似由牌上发出。

  沈琇所用飞针、飞剑因是峨眉真传,已然炼得与身相合,能随人心意发挥妙用。这时因听怪声,微一分神,飞针失了主驭,立发出诛邪本能,朝前一冲。沈琇连忙止住,两下里已经相触。牌上立飞起大片烟光,激射如雨。同时又听身后一声厉吼,满亭黑光一闪,妖魂似已毙命。又见妖光发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针一指,两道金光突然大盛,打向牌的两头。当时那牌也化做大片暗赤色的妖光,当中裹着一条人影,晃眼由小而大,待要作势向人扑来,两下里才一接触,便被飞针炸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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