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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女学生甘为情死 白面郎决计私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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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迁道:“江州未开商埠以前,虽说是水码头,那里有今日的热闹,自与契丹议和,五口通商,江州也居大码头之一。其商务就发达的了不得。我终不懂,外国人有何本领,为甚到一处,兴旺一处?”郑天寿道:“江州靠着扬子江,本是个好去处,只吾国人智识短浅,一向不去重视罢了。外国人恰恰拣着,又兼他们自治的法,较我们为周密,自然就容易发达了。即如梁山泊,在数十年前,不过是荒草莽莽一片废地,经宋大哥、吴学究等经营之后,便隐然如一敌国。可见得地无险易,全在人为。俗语叫作‘死店活人开’,即谓此也。”(着!着!看官听者,政治家听者,实业家听者,普天下迷信堪舆家听者!) 时迁道:“可不是么?当日少华山、二龙山、桃花山等,也都是独立团体,称雄一时的;只缘组织得不完备,就不能不为天演所淘汰,归并到梁山泊一山上来。可见公明哥哥本领实属非常,除了他,别个一定办不到的。” 郑天寿道:“这话不差。但是你我都不是宋大哥的知己,此话都不能说,为什么呢?宋大哥在郓城县充作押司的时候,就有这些本领,不过你我都不知道罢了,今日则天下闻名,知他本领的人,已是不少,也用不着你我赞他了。时哥,我此话差么?”二十年前旧板桥,寄语看官,识英雄须于未遇时也时迁道:“话那里会差?但世上都是俗眼,那一个有先见之明,能识得人呢?如我在石碣未出现之前,人家瞧着,总不过一个贼子罢了;谁知我也是天上一座星辰。” 蒋敬道:“文明世界,休再提这迷信话儿。你们江州究竟去不去?”时迁道:“有甚么不去?不过我想雄州在梁山泊之北,江州在梁山泊之南,我们到江州,必定要经过梁山泊,则何不先回梁山泊,然后再赶向江州如何?”郑天寿道:“也好,我们就今日行罢。”于是三个人各回去收拾了行李,悄悄的下了轮船,汽笛一声,便与雄州辞矣。 行了三日,船到东平府码头,下了碇,起岸。蒋敬道:“我前次借过的一家客店,房间还算洁净,今次仍住了那里罢。”时迁道:“甚好,于是三个人投到客店住下。过了一宵,取路望梁山泊来。只一日便到,先进旱地忽律朱贵酒店中,与朱贵、朱富相见了。问了问别后情形,方知山上值年干事员,是大刀关胜、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金枪手徐宁四位,其余各头领,都到五方四处、三江五湖营业去了。屈指大会之期,尚有多日。三人渡过金沙滩,一路上山但见:几分浅绿,一片残红,槐欲招凉,柳成翻浪。霎时间已到山顶忠义堂。干事员关胜等接着,寒喧几句。时迁道:“关哥等为甚不出去营业,却闷坐在山中充这无聊的干事员?” 关胜道:“某等愚拙性成,不惯作此口是心非勾当,只好在山中困守。”蒋敬道:“我从雄州迭次汇回之款,都已登册么?”徐宁道:“难道你收条没有接着么?各人汇来银子,都由我一人点数登记,出发收条,那收条上都有我签着字,加盖本会图记。”蒋敬道:“收条接着的,不过问一声,格外郑重是了。”遂谈了些别后情形。是日山中大开筵席,关胜、杨志、鲁智深、徐宁、蒋敬、郑天寿、时迁,并派人到山下去看守酒店,替回朱贵、朱富一共九筹好汉,欢呼畅饮,尽兴而罢。 山中住了两日,蒋敬等三人决意江州去,一者瞧瞧商埠风景,二者会会众兄弟。当下蒋敬、郑天寿、时迁乘坐杉板小船,渡过金沙滩。原来此时梁山泊中诸事改良,有杉板船,有小轮船,若人数众多,就用小轮船;二三个人,就用杉板船。当下三人渡过河,直向石碣村进发。原来此时济州开往江州的轮船,石碣村也做了个码头,南往北来的客人,上落的也不少。三人行到石碣村,恰恰轮船到埠,就此买票下船。汽笛一鸣,机器开动,那船便如弩箭离弦,冲波突浪,直向江州进发。但见: 云山苍苍,江水茫茫。两源而亘古流长,一线而横空泻白。百道泉飞走金蛇于峭壁,一泓镜启奔流驶于长川。浩荡长波,射急湍之箭筈;奔腾巨浸,穴深壑之蛟鼍。夕映余霞,朝吞晓日。比之观瀑于梁间,悬流飞沫;倘拟回舟于海上,已斗凌虚。 舟行迅速。只两日夜,便到了江州。轮船下了碇,三人起岸,拣了家最大的旅馆,名叫“第一楼”的住下。郑天寿要去瞧瞧周通,蒋敬、时迁要去拜会商会总董李应,郑天寿叫蒋敬、时迁同去,蒋、时二人叫郑天寿先到银行,后至女校。彼此争执了许久,末后决议依旧,是各走各路,各行各事。 如今先表郑天寿换了簇斩的一身新衣裳,湖色春纱夹衫,青灰实地纱时式短褂,戴着净白龙须草凉帽,鼻上架着金丝眼镜,纽扣上扣着香馥馥一个花球,顾影自怜,大有张绪当年风度。问了旅馆帐房周通所开女校的地方,雇一辆人力车,如飞而去,刚转了两个弯就到了。只见两行垂柳,一曲清泉,风景很是清幽可喜,那校舍即在柳阴中。郑天寿下了车,付讫车资,迈步前进,见一座木牌坊,黑地白字,写着“景虞女学堂”五个大字。走进牌坊,一条石铺的箭道,约有三四十步长,箭道两旁,尽栽着杨柳,随风飞舞,乍低乍昂,一若欢迎来客似的。走尽箭道,方是校舍。见门房里一个老头儿坐着打盹,郑天寿连唤数声,方把老头儿唤醒。 老头儿揉着眼道:“爷是接钱姑娘的么?功课尚没有完毕呢。今日来的恁地早?请爷先到栈里候着罢。少顷小老儿悄悄地知照钱姑娘是了;但是上次爷应许赏小老儿的银子,小老儿尚没有领到,今日恳爷赏给了罢。小老儿替爷通信,担着血海也似的干系,校长周老爷,是个头等的醋罐子呢,谅爷必是知道的。”神妙之笔,只在管门老头儿口中略写敬语,已足见此校之不堪郑天寿道:“我特来拜候周通的,有一名片,烦你通服。”说着,取出寸余长的一个白纸新式名片来。 那老儿听得是拜候周通的,吓了一跳,把瞌睡全部吓醒,暗道:“糟了!糟了!都是这老眼昏花的不好,连人都会认差。”忙向郑天寿道:“爷不要见怪,小老儿是素来有痴症的,常常要胡言乱语,自己不能禁约自己。方才不曾向爷说什么吗?请爷千万不要相信。”绝倒!天下竞有如许清醒之痴子郑天寿道:“那个有闲功夫来管你?快给我通报罢。”老头儿一边答应,一边又道:“爷,你不知我们这里的女学堂,是普天下第一个规矩处所。姑娘们进了学,一步都不能出去,除是家中亲人来领。”郑天寿道:“不必多讲,我知道了。快给我去通报罢。”老头儿乃匆匆走了进去,好半天不见出来。 正在焦闷,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半老妇人,问郑天寿道:“管门老伯伯呢?我今天忙的很,因此间是常主顾,拔忙来的雇我的人家都等着呢。怪甚!奇甚!看官试猜之郑天寿正欲问时,老头儿出来了,一见那妇人,就道:“袁稳婆,你好,这早晚才来,里边急杀了。赵姑娘服了你的药,肚子痛。”说至此,忽的见了郑天寿,忙改口道:“赵姑娘正发痧咧,还不快进去,给他挑几针。”半老妇人便忙忙地走了进去。老头儿道:“请爷客厅略坐,周老爷即来相陪。”于是郑天寿跟着老头儿到客厅中坐下。刚才坐定,小霸王周通迎了出来,骤然相睹,彼此各吃了一惊。正是:诧潘郎别后年华,憔悴若此;问张绪近来丰度,消瘦如何?欲知为甚吃惊,须待下回再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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