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李渔 > 闲情偶记·器玩部 | 上页 下页
制度第一


  人无贵贱,家无贫富,饮食器皿,皆所必需。“一人之身,百工之所为备。”子舆氏尝言之矣。至于玩好之物,惟富贵者需之,贫贱之家,其制可以不问。然而粗用之物,制度果精,入于王侯之家,亦可同乎玩好;宝玉之器,磨砻不善,传于子孙之手,货之不值一钱。如精粗一理,即知富贵贫贱同一致也。予生也贱,又罹奇穷,珍物宝玩虽云未尝入手,然经寓目者颇多。每登荣膴之堂,见其辉煌错落者星布棋列,此心未尝不动,亦未尝随见随动,因其材美,而取材以制用者未尽善也。

  至入寒俭之家,睹彼以柴为扉,以瓮作牖,大有黄虞三代之风,而又怪其纯用自然,不加区画。如瓮可为牖也,取瓮之碎裂者联之,使大小相错,则同一瓮也,而有哥窑冰裂之纹矣。柴可为扉也,取柴之入画者为之,使疏密中窾,则同一扉也,而有农户儒门之别矣。人谓变俗为雅,犹之点铁成金,惟具山林经济者能此,乌可责之一切?予曰:垒雪成狮,伐竹为马,三尽童子皆优为之,岂童子亦抱经济乎?有耳目即有聪明,有心思即有智巧,但苦自画为愚,未尝竭思穷虑以试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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