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纪昀 > 滦阳续录 | 上页 下页
一二三


  喀喇沁公丹公(号益亨,名丹巴多尔济,姓乌梁汗氏,蒙古王孙也。)言,内廷都领侍萧得禄,幼尝给事其邸第。偶见一黑物如猫,卧树下。戏击以弹丸,其物甫一转身,即如巨犬,再击又一转身,遂巨如驴,惧不敢复击。物亦自去。俄而飞瓦掷砖,变怪陡作。知为狐魅,惴惴不自安。或教以绘象事之,其祟乃止。后忽于几上得钱数十,知为狐所酬,始试收之,秘不肯语。次日,增至百文。自是日有所增,渐至盈千。旋又改为银一,重约一两。亦日有所增,渐至一铤五十两。巨金不能密藏,遂为管领者所觉。疑盗诸官库,搒掠讯问,几不能自白。然后知为狐所陷也。

  夫飞土逐肉(“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吴越春秋》载陈音所诵古歌,即弹弓之始也。),儿戏之常。主人知之,亦未必遽加深责;狐不能畅其志也。饵之以利,使盈其贪壑,触彼祸罗,狐乃得适所愿矣。此其设阱伏机,原为易见;徒以利之所在,遂令智昏。反以为我礼即虔,彼心故悦。委曲自解,致不觉堕其彀中。

  昔夫差贪勾践之服事,卒败于越;楚怀贪商于之六百,卒败于秦;北宋贪灭辽之割地,卒败于金;南宋贪伐金之助兵,卒败于元。军国大计,将相同谋,尚不免于受饵。况区区童稚,乌能出老魅之阴谋哉,其败宜矣!又举一近事曰,有刑曹某官之仆夫,睡中觉得舌舔其面。举石击之,踣而毙。烛视,乃一黑狐。剥之,腹中有一小人首,眉目宛然,盖所炼婴儿未成也。翌日,为主人御车归。狐凭附其身,举凳击主人,且厉声陈其枉死状。盖欲报之而不能,欲假手主人以鞭笞泄其愤耳。此二狐同一复仇,余谓此狐之悍而直,胜彼狐之阴而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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