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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枢《一庵语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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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者万物之一源,求尽人物之性,才是尽己性之实。 用世是我处民物,处之之道,只在感应间,不失定理。 性之感于世而应之,寂然不动,一触而遂通天下之故。天下之故,乃万物皆备之体,能使其体之全具,非养就寂本,乌得遂通?独乃感与应关棙,慎之所以持其两也。 问:“知行何以合一?”曰:“主宰处是知,发用处是行。知即乾知大始,行即坤作成物。未有离乾以为坤,亦未有离坤以为乾者。独阳舍坤,是落空想象,孤阴舍干,则不知而作,皆非真乾真坤。故以考索记问为知者,遂为知先而行后,其知非允迪之明;以袭取强为为行者,遂谓行实而知虚,其行非由衷而出。两者如形影,除一个不得。自来圣贤说知行,皆是假举虚位,初未尝实指知某行某。盖随其所行,能着能察处乃为知。人之所以为人,日用云为,何曾缺乏?只少此一知,如无根之树。满天下都甘做无根人。”又问:“世人日用云为,非知,如何做得出?”曰:“皆是见闻习熟,心漫然随意识转动,未尝的由主宰发越也。” 人只有一条命根,与物大同,无有异处。若二三,便是私己。直须光光净净,打迭到逼真,不添一物,然后变化不测。 儒者之学,只在感应。能将心性感处,研穷事理的当以应之,是为用世。后世学问多端,不向事物上驰逐遂其利欲之私,即落枯寂以求心性,却将天地生生之机灭减分数。良知一拈万到,本末具举,但以溷扰成习之心,落事落识。机关已熟,种种牵障。从真上起弊,弊上起救,救上复起弊,弊上复起救,救弊拗横时,真妄杂出。信于直内,其势必至拗己;信于非之而不顾,其势必至违众;信于调停,其势必至陪奉世情。其曰人人完具,乃儱侗颟顸话,则有致之之功,所宜勉力。 人之过,他人难言,惟自省自知之。然知过亦难言,所见未定,必起意识,便眩是非,擅出异同。改过亦难言,有改而除其召致之原,有改而窜其形迹之表,有改而移其蹈历之路,惟除原乃是真改。文过亦难言,世以掩饰为文,不知意之所便,资所近似,体段威仪,不着不察,皆所以文之欲。闻过亦难言,子路喜闻过,先笃于为学,放心虚理明,声入而心通,若劈头闻来,也无用。是以欲求言过,必先尽事,有必有事焉,然后可酌忘助。 知最活,凝于德则为真知,逐于物则为识神,故工夫在于止。 齐治平,乃修身之所在。心则身之主宰。然心太虚,不能施力,则感应处可以表见,是为意。这感应从何来?心虚则生灵,曰知。有物一触,其灵毕照,于是因其物感,以此灵照而应之,则格致之功尽。感应实得其理,而主宰者是正矣。 悟与见,毫厘千里,见也得悟状,悟亦类见几,只悟从全体上呈露,见却透得一路。即此一路,已谓通髓彻骨,但非寂然本体,与观会大法,所以不能遂通,不能行其典礼。推原病根,毕竟是心不虚。认得虚为悟体,乃不落揣摩。又或于悟起病,以儱侗标认大意,于条理处不照顾,终堕潦草,并无见解之用。故悟亦靠不得,学然后知不足,是认虚之学,方可得真悟。 问“理一分殊”,曰:”一是理真,真是一条路,无杂二三,所以分定,不得不殊,岂容假借增损?若以私智穿凿,不立纯体,便厚薄高下大小倒置,随在不停当。有谓理虽一而分实殊者,专重分上,将何处作把柄去殊得?有谓理则一分则殊者,是两重临境,当感如何互相下手?有谓分虽殊而理惟一者,专重理上,或堕儱侗虚见。圣人心体纯粹至善,所以其几之动,随处以时出之。盖形见处是分殊,主宰处是理一,两者当时同有。” 问:“合着本体方是工夫,做得工夫方识本体。如何?”曰:“两言亦须善体。天生人,心性有善无恶,乃其大概。中间见在分量器局,又各各不同,能进而求之,日新深造,所以本等体段,原无一物可见,只从实践彻悟处便是。若不用功,本体即不呈露,若践不实、悟不彻,虽有浪讲虚解,本然之体亦漫乎无具。故即人工夫所在这些,才可名本体这些,岂得先有本体,将工夫去合?又先有工夫,复去见着一个本体?” 问:“不忍不为,达之所忍所为,如何达?”曰:“学者实落下手。若待推而达之,不几于劳扰而缀凭之乎?善学之法,须直截发动真机,就事运诚,随事正感,岂可因我明处,豫先作念,推到不明上?或因不明处,追考原初明的来作样子?此是孟子指点人身真机,处处完具,只被私欲间隔,有能有不能。若能处处不为私欲间隔,如明处作为,无有不能为者,非谓必待比拟推广然后可能。” 倭患亟,会城集议。先生曰:“今日所以久无成功者,只少一段事。”众问云何,曰:“只有不杀倭子的心,便可万全。”众笑其迂。曰:“此却是实理。人生作事,直须从造化算来,今日种种设计,都是无头勾当。初启衅端,原因国家德脉不贯通,迄今出战,亦须洁净打迭心地,一片不忍生民之意,以为取胜根基,才不破绽。若惟以杀为事,乃是倚靠宇宙间戾气,纵一时得胜,亦非仁义之师,况不可必乎?即如天之雷霆,岂脱了大造生生做出来?” 先生之侄欲为贾,困于无资,先生令其访众贾,能自具本者几何。侄复命曰:“十无二三。”先生曰:“富者藉人以为贾,其求贾也,甚于贾者之求资也。而贾者每不称富者之求,以无信也。子不必忧资,忧不能信耳。” 凡人日用云为,未必无知做出来,只是习熟见闻之知,非德性之知,毕竟为不知而作。从早至晚,如作揖吃饭着衣,七八都由罔昧举动。若真真肚子里陶铸无几,及干涉重务,虽或经心一番,却又从闻见之知上打发,将平昔与友朋深考力辨的放在一边。如此学问,虽万千也无用。 道理平平妥妥,可知可行,至简至易,中庸其至矣乎。只是日用常行中而庸者,便为极至道理,人却不肯知不肯行,看做天来大海样深的。殊不知这个天则昭然自在,乃因骄性起便飞扬而上,吝心起便卑堕而下,躁心起便纵放而前,怠心起便廓落而后,侵心起便攘攘而右,怯心起便委顺而左,奇心起便索隐行怪,巧心起便机械变诈,所以中庸不可能。若种种心俱泯,即是平平妥妥的,即是察乎天地。 耳目口鼻四肢为形,视听言动持行为气,聪明睿知恭重为神,所以运聪明睿知恭重为魂,所以定视听言动持行为魄。魂属阳,魄属阴,孤阴易敝,有阳魂以载阴魄,然后能胜于用。常人只是魄来载魂,非魂之载魄也。 道理难以名状,不得已而强名曰太极,然而未尝言理为太极也,亦未尝言道为太极也。则所谓太极者果何物哉?即两仪四象、男女事物之类之谓也。真至之理,皆着见于日用之间,惟在人自悟。人之所以能悟者,其最灵之为恃乎!(以下《太极枝辞》) 气只有一气,阳气是也。阳息为阴,故阴者阳之所不足也,女者男之所不足也,恶者善之所不足也。恶亚心也,谓之失其本心。 造化凝缔之机,所以流行宇宙者,五行实无后先多寡之异,其各附之以五,而后其资始全。五非土也,即指五行而言之也,谓虽分定而不离乎本体也。总非截然有此位次,皆借是数以明其意耳。 太极生生之机,无一息不流行,无一息不停止。流行者造化发育之妙,停止者实体常住之真。流行而不止息,是动而无静;止息而不流行,是静而无动。动静一时俱有,合而言之也。 问:“几为圣人所有,如何又有恶几?”曰:“恶岂有几?如弩然,机发便其直如矢,自然旁行不得。”又问:“如何为几分善恶?”曰:“此对诚无为而言,谓几分善恶,盖有善而无恶也。”(以下《宋学商求》) 《易》“一阴一阳之谓道”,两一字以言乎等均者也。时阳而阳之,时阴而阴之,不失其太虚之本,则道之所在也。愆阳伏阴,横于流行而无所主,得为道耶?不愆不伏,不横于流行,则为时阳时阴。阴阳时则和而无戾,是横渠之所谓道也。故气得其正之谓道,不必气外别寻道,道所运化之为气,不必道上更生气。 问:“陈龙川论汉唐之治,如何?”曰:“此是论道体,逝者如斯夫意思。渠谓天下大物,不是本领宏大开广,却担当不去。盖虽智力欺假一时,亦不旋踵而定,岂能勉强得三四百年来?这诚有协于人心,可包裹许多品汇处,才能安于自享。中间偏全纯驳高下浅深,即在三代,其递世传业,犹有不能尽齐者。若谓架漏牵补度时日,岂惟汉祖唐宗,纵到嬴隋操莽,固未尝澌灭。龙川不是论人品,亦不是论治道,乃直指化机流行,大块满眼,皆本相呈露。惟其知之便能体,惟其体之便是道。至其出入大小生熟,以分人品贤愚,而别治道隆污,则三代汉唐,不待智者而后以为异同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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