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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姚縣重修儒學記


  唐荊川、王道思以為,漢之經術,宋之道學,其人才之成就,皆師弟子私相授受,無所與於學校。此蓋有激之言。以吾餘姚論之,則大有不然。

  自虞仲翔之《易》,擅東南之美,嗣起者代不乏人。其出於學校與否,姑不具論。元末明初,經生學人,習熟先儒之成說,不異童子之述朱,書家之臨帖。天下汩沒於支離章句之中,吳康齋、陳白沙稍見端倪,而未臻美大聖神之域,學脈幾乎絕矣。高忠憲:「薛文清、呂涇野無甚透悟」,亦謂是也。貞元之運,融結於姚江之學校,於是陽明先生者出。以心學教天下,示之作聖之路,馬醫夏畦,皆可反身認取,步趨唯諾,無非大和真覺,聖人去人不遠。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後之儒者,唯其難視聖人,或求之靜坐澄心,或求之格物窮理,或求之人生以上,或求之察見端倪,遂使千年之遠,億兆人之眾,聖人絕響。一二崛起之士,又私為不傳之秘。至謂千五百年之間,天地亦是架漏過時,人心亦是牽補度日,是人皆不可為堯舜矣。非陽明亦孰雪此冤哉?故孟子之言,得陽明而益信。

  今之學脈不絕,衣被天下者,皆吾姚江學校之功也。是以三百年以來,凡國家大節目,必吾姚江學校之人,出而支定。宋無逸之纂修《元史》;黃墀、陳子方之自沈遜國;宸濠之變,死之者孫忠烈,平之者王文成;劉瑾竊政,謝文正內主彈章;魏奄問鼎,先忠端身殉社稷;北都之亡,施恭湣執綏龍馭;南都之亡,孫、熊伏劍海島。其知效一官,德合一君者,不可勝數。故姚江學校之盛衰,關係天下之盛衰也。先是廟學頹敗,上雨旁風,一宮之外,皆為茂草。當事簿書之事,勝於俎豆,即有畚築,聊爾具文。至使數十年之中,人才寥落,科名亦且天荒。夫營室無功,單子知陳有咎,國庠為圃,元輿憂道將陵。忍使陽明、闕里,而憔悴於盛世乎?

  晉中康侯如璉,以經術為吏治,下車即為此懼,廣文沈君煋、方君運昌佐以精誠。沈君以己財首創啟聖宮,康侯捐俸倡之,田二尹守一繼之。郡侯李公行部至姚,嘉與是舉,復加申敕。士心雷動,各捐有差。董其役者,諸生某某等。謹刀布以索力,拷鼛鼓以程工。經始於某年某月,落成於某年某月。以羲嘗學於舊史,見屬為記。念陽明之學,今時間有異同,余嘗移書史館,諸公不執己見,慨然從之。夫道一而已,修於身則為道德,形於言則為藝文,見於用則為事功名節。豈若九流百家,人自為家,莫適相通乎?古之釋奠於先師者,必本其學之所自出。非其師勿學也,非其學勿祭也。今天下萬國皆有學,亦復有先師如陽明先生者乎?陽明非姚江所得私也,天下皆學陽明之學,誌陽明之志。使吾姚江之士,溝猶瞀儒,嚾嚾然不能效門室之辨,有一陽明而不能有之,不其恧歟?聖天子崇儒尚文,諸君子振起以復盛時人物,行將於廟學卜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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