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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孙阿迎墓砖


  (丙午)

  阿迎者,梨洲老人之女孙也。父黄正谊,母虞氏。虞氏家上虞之通明坝,故阿迎生于通明,庚子岁十二月初七日也,壬寅三月归来。夙慧异常儿,余甚爱之,其在左右,洒然不知愁之去体也。时至书案对坐,弄笔砚,信口矰唔,授以沈龙江女诫,背诵如流水。二三年来,余糊口吴中,朝夕念儿,儿亦朝夕念余,见余归家,则凫藻跃坐膝上,挽须劳苦,曲折家中碎事以告,故家中有事,勿欲使吾知者必戒无使儿知,恐其漏于吾也。儿尝谓吾曰:“儿念爷,爷勿出门去。”余应之曰:“爷勿出门,则儿无果饵食矣。”儿曰:“爷在,儿亦不愿果饵也。”今年余返越城,闻痘疫盛行,恐然惟儿之出,十一月十九日至家,儿迎门笑语,余始释然。十二月二日,儿红衫拜跪上太夫人寿,举止安详,一门欢然。初七日,余设饾饤,为儿作生辰,是晚出痘,至二十日而殇,得年七岁。哀哉!

  初寿儿之殇,余亦甚爱之,故无夕不入梦。庚子十月,余游庐山,距其殇时已五年,来梦于圆通寺,匆匆若告别者,余作诗记之,圆通亦有重来塔,此意明明不肯灰,归家而阿迎生矣。自此遂不复梦见寿儿,则阿迎为寿儿之,重来无疑也。盖吾里元时名再生,而圆通又为道济禅师重来之地,寿儿现灵于圆通,阿迎应谶于再生,非无故也,独怪顾非熊以殇儿再生,遂得永年,而阿寿之转阿迎,沤珠槿艳,七年旋瞬而失,抑缘分之有浅深欤?何其慰予而反毒予耶?解之者曰:“区区女孙,无庸过戚。”老人曰:“余赋性柔慈,朋友一言嘘沫,梦寐历然,儿之亲吾如是,虽欲忘情,其可得乎?”

  殇后三日,葬之化安山其前母孙氏之侧。寒风岁尽,冰雪满山,与葬寿儿,其时日风景秋毫无异也。呜呼!以余之愚,何烦造化之巧弄如此哉?因以哭儿之诗为之铭曰:

  老来触事尽无聊,儿女温存破寂寥。
  阿寿五年迎七载,如何也算福难消?(其一)

  十二年中已再世,重翻旧恨作新愁。
  两行清泪无多重,流到前痕竟不流。(其二)

  为因望我太频烦,嘱我明年莫出门。
  我在家中犹未出,儿何反作不归魂。(其三)

  出外长将梨枣赍,博儿一笑解双眉。
  儿言但得爷长在,不愿堆盘吃枣梨。(其四)

  屈指生辰近上弦,红衫侵晓拜堂前。
  南窗曝背团圞话,不道居然是别筵。(其五)

  龙江女戒两三章,晓夜连珠在耳旁。
  今日广陵从此绝,散为剡瀑尚悠扬。(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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