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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制二


  國家當承平之時,武人至大帥者,干謁文臣,即其品級懸絕,亦必戎服,左握刀,右屬弓矢,帕首褲靴,趨入庭拜,其門狀自稱走狗,退而與其僕隸齒。兵興以後,有言於天子者曰:「今日不重武臣,故武功不立。」於是毅宗皇帝專任大帥,不使文臣節制。不二三年,武臣擁衆,與賊相望,同事虜略。李賊入京師,三輔至於青、齊諸鎮,櫛比而營,天子封公侯結其歡心,終莫肯以一矢入援。嗚呼,毅宗重武之效如此!

  然則武固不當重與?曰:毅宗輕武而不重武者也。武之所重者將;湯之伐桀,伊尹為將;武之入商,太公為將;晉作六軍,其為將者皆六卿之選也。有明雖失其制,總兵皆用武人,然必聽節制於督撫或經略。則是督撫、經略,將也;總兵,偏裨也。總兵有將之名而無將之實,然且不可,況竟與之以實乎!

  夫安國家,全社稷,君子之事也;供指使,用氣力,小人之事也。國家社稷之事,孰有大於將?使小人而優為之,又何貴乎君子耶?今以天下之大託之於小人,為重武耶,為輕武耶?是故與毅宗從死者,皆文臣也。當其時,屬之以一旅,赴賊俱死,尚冀十有一二相全,何至自殊城破之日乎!是故建義於郡縣者,皆文臣及儒生也。當其時,有所藉手以從事,勝負亦未可知,何至驅市人而戰,受其屠醢乎?彼武人之為大帥者,方且飇浮雲起,昔之不敢一當敵者,乘時易幟,各以利刄而齒腐朽,鮑永所謂以其衆幸富貴矣,而後知承平之時待以僕隸者之未為非也。

  然則彭越、黥布非古之良將與?曰:彭越、黥布,非漢王將之者也,布、越無所藉於漢王而漢王藉之,猶治病者之服烏喙、蔾蘆也。人見彭越、黥布之有功而欲將武人,亦猶見烏喙、蔾蘆之愈病而欲以為服食也。彼粗暴之徒,乘世之衰,竊亂天常,吾可以權授之,使之出落鈐鍵也哉!然則叔孫通專言斬將搴旗之士,儒生無所言進,何也?曰:當是時,漢王已將韓信,彼通之所進者,以首爭首、以力搏力之兵子耳,豈所謂將哉?然則壯健輕死善擊刺者,非所貴與?曰:壯健輕死善擊刺之在人,猶精緻犀利之在器甲也。弓必欲無灂,治必欲援胡之稱,甲必欲上旅下旅札續之堅,人必欲壯健輕死善擊刺,其道一也。器甲之精緻犀利,用之者人也;人之壯健輕死善擊刺者,用之者將也。今以壯健輕死善擊刺之人而可使之為將,是精緻犀利之器甲可以不待人而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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