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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刘封答孟达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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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白子度足下: 书教仆自贰,开陈利害甚悉。且读且思,窃有未谕。盖闻利害者,贼义之端也。人惟谕利而不谕义,故有君臣父子之相叛。君臣父子之相叛,臣者所不忍言,而足下之书何以至仆侧邪?便焚书止使,以告绝于足下。然恐足下不知主上所以待仆之意,而仆所以报主上之心,并书中有可复者,故勉述简牍,足下其听之。 昔窦婴与灌夫怀交友之私,实同田蚡之祸;韩信于高祖感推食之意,卒拒蒯彻之说。此前史之美谈,而足下所共闻也。今仆于主上,体同血胤,名附宗籍,至亲厚恩,固非交友之私也。出则总戎,入则居守,尊位重禄,固非推食之意也。足下视主上所以待仆者如此,则仆所以报主上者,其可异于二子乎?且父与君,有其一皆当致死,仆一身而二责萃焉,其致死也亦无疑矣。而足下乃以商、种、白起、孝己、伯奇为仆之戒,是何言之过也? 夫为人臣者,患忠之不至,不思君之不知;为人子者,患孝之不纯,而不患亲之不察。使不幸而为商、种、白起、孝己、伯奇,则亦将瞑目长逝而无愧矣,复何求哉?若所谓申生、重耳之说又不然。晋献公无道,故有是事。今主上圣明,内无嬖幸之人,外无谗慝之士,嫡庶有别,慈爱不移,何可妄相引谕以为诳惑之道邪? 末后责仆以三事,是益见足下之不思矣。仆请有辞焉。夫古人有以义为父子者,何谓非礼?知守节而不变,何谓非智?见僭伪而不从,何谓非义?仆之自处,亦云得矣。若从足下之计而求以为礼,为智,为义,是犹恶寒而去裘,畏热而附火,不愈甚矣! 今太子已正位东宫,仆当长守藩国,为王室屏翰。若以不肖不得顺于君父,则将素服诣阙,籍槁待罪,安能弃亲事仇,窜身异国,生为弃人,死为缪鬼?足下所谓大丈夫,恐不如是也。况剖符之封,仆所自有,乃欲使之舍安而就危,去顺而从逆,仆非病狂,何利而为此?古人之行一不义而得天下者,亦有所不为,况尺寸之土哉?仆此心皎然,天地神明实共临鉴,足下安能移之?若以仆为愚,或可以言诱,曷异以告趋走之人曰:“而叛而君。”语孩提之童曰:“而背而亲。”莫不唾而去之矣。仆虽至愚,然于君臣父子之义,亦尝闻之矣,何至不如趋走之人、孩提之童哉? 于戏!初汉之陵夷也。董卓首乱,二袁效尤,海内无所底定。主上奋起,欲与曹操戮力匡济,以救元元。而操亦怀图,中路构隙。故主上一破之于乌林,再走之于南郑,而天方佑奸,得死衽席。今其子丕,不思盖前人之愆,乃敢阴造符命,自制禅文,迁易重鼎,盗攘神器。有志之士,咸耻立于其朝。仆尝获从足下,周旋行间。窃观足下亦有志者,故将共图于中原,报奇遇于吾主。而天夺足下之魄,使自弃于忠义之林,北面伪庭,为天下笑,既不知愧,乃复为人作卫律耶? 今主上悯宗社之颠覆,复恐七庙之祀隳,万姓失戴,故资荆、益之饶,据岷、峨之险,正尊号以继大统,方将出关、陇,定三辅,仗义而东,以收复故物。足下若能慕隋会之明,陋李陵之暗,使不远而复,则富贵宠荣,当保如昔。倘以斯言未信,终忘首丘之念,恐邺下不守,以白衣从舆榇之后,得无悔乎?此诚知变祸为福之日,幸审度之,无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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