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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手诏条陈十事


  伏奉手诏:“兮来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是中外人望,不次拔擢。韩琦暂往陕西,范仲淹、富弼皆在两地,所宜尽心为国家,诸事建明,不得顾避。兼章得象等同心忧国,足得商量。如有当世急务可以施行者,并须条例闻奏,副朕拔耀之意”者。臣智不逮人,术不通古,岂足以奉大对。然臣蒙陛下不次之擢,预闻国事,又诏意丁宁,臣战汗惶怖,曾不获让。

  臣闻历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祸乱必生。何哉?纲纪浸隳,制度日削,恩赏不节,赋劍无度,人情惨怨,天祸暴起。惟尧舜能通其变,使民不倦。《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此言天下之理有所穷塞,则思变通之道。。既能变通,则成长久之业。我国家革五代之乱,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纲纪制度,日削月侵,官壅于下,民困于外,夷狄骄盛,寇盗横炽,不可不更张以救之。然则欲正其末,必端其本;欲清其流,必澄其源。臣敢约前代帝王之道,求今朝祖宗之烈,采其可行者條奏。愿陛下顺天下之心,力行此事,庶几法制有立,纲纪再振.则宗社灵长,天下蒙福。

  一曰明黜陟。

  臣观《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然则尧舜之朝,建官至少,尚乃九载一迁,必求成绩,而天下大化,百世之后,仰为帝范。我祖宗朝,文武百官皆无磨勘之例,准政能可旌者,擢以不次,无所称者,至老不迂。故人人自励,以求绩效。今文资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谓之磨勘。不限内外,不问劳逸,贤不肖并进,此岂尧舜黜陟幽明之意耶!假如庶僚中有一贤于众者,理一郡县,领一务局,思兴利去害而有为也,众皆指为生事,必嫉之沮之,非之笑之,稍有差失,随而挤陷。故不肖者素食尸禄,安然而莫有为也。虽愚暗鄙猥,人莫齿之。而三年一迁,坐至卿监丞郎者,历历皆是,谁肯为陛下兴公家之制,救生民之病,去政事之弊,葺纲纪之坏哉?利而不兴则国虚,病而不救则民怨。弊而不去则小得志,坏而不茸则王道失。贤不肖混淆,请托侥幸,迂易不已,中外苟且,百事废堕,生民久苦,群盗渐起。劳陛下旰昃之忧者,岂非官失其正而致其危耶?至若,在京百司,金穀浩瀚,权势子弟长为占据,有虚食廪禄,待缺一二年者。暨临事局,挟以势力,岂肯恪恭其职?使祖宗根本之地,纲纪日堕。故在京官司,有一员缺,则争夺者数人。其外任京朝官,则有私居特缺,动踰岁时,往往到职之初,便该磨勘,一无勤效,例蒙迁改。此则人人因循,不复奋励之由也。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地臣僚,有大功大善,则特加爵命;无大功大善,里不非时进秩。其理状循常出者,只守本官,不得更带美职。应京朝官在台省、馆阁职任,及在审刑、大理寺、开封府、两赤县、国子监、诸王府,并因保举及选差监在京重难库务者,并须在任三周年,即与磨勘。若因陈乞,并与中书、审官院愿在京差遣者,与保举选差不同,并须勾当通计五周年方得磨勘。如此则权势子弟,肯就外任,各知艰难。亦有俊明之人,因此树立,可以进用。如今日以前受在京差遣已勾当者,且依旧日年限磨勘。其未曾交割勾当,卻求外任者,并听其外任。在京朝官到职勾当及三年者与磨勘,内前任勾当年月日及公程日限,并非因陈乞而移任在道月日,及升朝官在京朝请月日,并令通计。其远官近地,劳逸不同,并在假待缺及公程外住滞,或因公亊,非时移替,在道月日委有司别行定夺闻奏。如任内有私罪并公罪徒以上者,至该磨勘日,具清理轻重,别取进止。其庶僚中有高才异行,多所荐论,或异略嘉谋,为上信纳者,自有特恩改迁,非磨勘之可滞也。又外任善政著闻,有补风化;或累讼之狱,能办冤沈;或五次推勘;人无翻讼;或劝课农桑,大获美利;或京城库务,能革大弊,陪费巨万者。仰本辖保明闻奏,下尚书省集议。为众所许,则列状上闻,并与改官,不隔磨勘。或有异同,各以所执取旨,出于圣断。

  仍请诏下审官院、流内铨,尚书考功,应京朝官选人逐任替,明县较定考绩、结罪闻奏。内有事状猥滥,并老疾愚昧之人,不堪理民者,别取进止。以上磨勘考绩条件,该说不尽者,有司比类上司闻。如此.则因循者拘考绩之限,特达者加不次之赏。然后天下公家之利必兴,生民之病必救,政事之弊必去,纲纪之坏必葺,人人自劝,天下兴治,别前王之业,祖宗之权,复振于陛下之手矣。其武臣磨勘年限,委枢密院比附文资定夺闻奏。

  二曰抑侥幸。

  臣闻先王赏廷于世,诸侯有世子袭国,公卿以德而任,有袭爵者,《春秋》讥之。及汉之公卿,有封爵而殁,立一子为后者,未闻余子皆有爵命。其次宠侍大臣,赐一子官者有之,未闻每岁有自荐子弟者。祖宗之朝,亦不过此。自真宗皇帝以太平之乐,与臣下共庆,恩义渐广。大两省至知杂御史以上,每遇南郊并圣节,各奏一子充京官,少卿、监奏一子充试銜。其正郎、带职员外郎,并诸路提點刑狱以上差遣者,每遇南郊并圣节,各奏一子充斋郎,其大两省等官,既奏得子充京官,明异于庶僚,大示区别,复更每岁奏荐,积成冗官。假有任学士以上官经二十年者,则一家兄弟子孙出京官二十人,仍接次升朝,此滥进之极也。今百姓贫团,冗官至多,授任既轻,政事不举。俸禄既广,刻剥不暇。审宫院常患充塞,无缺可补。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两府并两省官等,遇大礼许奏一子充京官,如奏弟侄骨肉既与试銜外,每年圣节更不得陈乞。如别有勋劳著闻中外,非时赐一子官者,系自圣恩。其转运使及边任文臣初除授后,合奏得子弟职事者,并候到任二年无遗缺,方许陈乞。如二年内非次移改者,即许通计三年陳乞。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少卿、监以上,并同两省,遇大礼各奏荐子孙。其正郎、带馆职员外郎,并省府推判官,外任提点刑犾以上,遏大礼合该奏荐子孙者,须在任及二周年,方得陈乞。以上有该说不尽者,委有司比类闻奏。如此则内外朝臣,各务久于其职,不为苟且之政.兼抑躁动之心。亦免子弟充塞铨曹,与孤寒争路,轻忽郡县,使生民受弊。其武臣入边上差遣,并大礼合奏荐子弟者,乞下枢密院详定比类闻奏。

  又国家开文馆,延天下英才,使之直秘庭,览群书,以待顾问.以养嚣业,为大用之备。今乃登进士高等者,一任纔罢,不以能否,列得召试而补之。两府、两省子弟亲戚,不以贤不肖,辄自陈乞馆阁职事者,亦得进补。太宗皇帝建崇文院、秘阁,自书碑文,重天下贤才也。陛下当思祖宗之意,不宜甚轻之。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进士三人内及等者,一任回日,许进于教化经术文字十轴,下两制看详,作五等品第。中第一第二等者,即赐召试;试又优等,就补馆阁职事。两府、两省子弟并不得陈乞馆阁职事及读书之类。御史台畫时弹劾,并谏院论奏。如馆阁缺人,即委两地举文有古道、才堪大用之士,进名同举,并两制列署表章,仍上殿称荐;以充其职。如此,则馆阁职必无轻授,足以起朝廷之风采,绍祖宗之本意,副陛下之慎选矣。

  三曰精贡举。

  臣谨按《周礼》卿大夫之职,各教其所治,三年一大比,考其德行道艺,乃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盖言王者举贤能,所以上安宗社,故拜受其名,藏于庙中,以重其事也。卿大夫之职,废既久矣。今诸道学校,归得明师,尚可教人六经,专治国治人之道。而国家专以辞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士皆格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况天下危困,乏人如此,将何以救?在乎教以经济之业,取以经济之才,庶可救其不逮。或谓救弊之术无乃后时,臣谓四海尚完,朝谋而夕行,庶乎可济,安得晏然不救,坐俟其乱哉!

  臣请诸路州郡有学校处,奏举通经有道之士,专于教授,务在兴行。其取士之科,即依贾昌朝等起请,进士先策论而后诗赋;诸科墨义之外,更通经旨。使人不专辞藻,必明理道,则天下讲学必兴,浮薄知劝,最为至要。内欧阳修、蔡襄更乞逐场去留,贵文卷少而考校精。臣谓尽令逐场去留,则恐旧人捍格,不能创习策论,亦不能旋通经自,皆忧弃遗,别无进路,臣请进士旧人三举以上者,先策论而后诗赋。许将三场文卷通考,互取其长。而两举、初举者,皆是少年,足以进学,请逐场去留。诸科中有通经旨者,至终场,别问经旨十道,如不能命辞而对,则于知举官员前,讲说七通为合格。不会经旨者,三举以上即逐场所对墨义,依自来通粗施行。两举、初举者,至于终场日,须八通者为台格。

  又外郡解发进士、诸科人,本乡里选之式,必先考其履行,然后取以艺业。今乃不求履行,惟以词藻、墨義取之,加用封弥,不见姓字,实非乡里举选之本意也。又南省考试举人,一场试詩赋,一场试策,人皆精义,尽其所能。复考校日久,实少舛谬。及御试之日,诗赋文论共为一场,既声病所拘,意思不远,或音韵中一字有差,虽生平苦辛,即时摈逐。如音韵不失,虽末学浅近,俯拾科级。既乡举之处不考履行,又御试之日更拘声病,以此士之进退,多言命运而不言行业。明君在上,固当使以行业而进,而乃言命运者,是善恶不辩而归诸天也,岂国家之美事者!

  臣请重定外部发解条约,须是履行无恶,艺业及等者,方得解荐。更不封弥试卷。其南省考试之人,已经本乡询考覆行,却须封弥试卷,特考艺业,定夺等第,进入御前。选官覆考,重定等第讫,然后开看南省所定等第,内合同姓名偶有高下者,更不移改;若等第不同者,人数必少,却加封弥,更宣两第参校,然后御前放榜,此为至当。内三人以上,即与高等人中选择,圣意宣放。其考校进士,以策论高、词赋次者为优等,策论平、赋优者为次等。诸科经旨通者为优等,墨义通者为次等。以上进士、诸科并以优等及第者放选注官,次等及第者守本科选限。自唐以来,及第人皆守选限。国家以收复诸国,郡邑乏官,其新及第人,权与放选注官。今来选人壅塞,宜有改革,又足以劝学,使其知圣人治身之道,则国家得人,百姓受赐。

  四曰择官长。

  臣闻先王建侯,以共理天下。今之刺史、县令,即古之诸候。一方舒惨,百姓休戚,实系其人。故历代盛明之时,必重此任。今乃不贤愚,不较能否,累以资考,升为方面。懦弱者不能检吏,得以蠹民;强干者惟是近名,率多害物。邦国之本,由此凋残。朝廷虽忧勤,天下何以苏息!其转运使并提点刑狱接察列城,当得贤于众者。

  臣请特降诏书,委中书、枢密院且各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共十人,大藩知州十人;委两制共举知州十人;三司副使、判官同举知州五人;御史台中丞、知杂、三院共举知州五人;开封知府、推官共举知州五人;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各同举知州五人,知县、县令共十人;逐州知州、通判同举知县、县令共二人。得前件所举之人,举主多者先次差补。仍指挥审官院、流内铨今日以后所差知州、知县、县令并具合人历任功过、举主人数闻奏,委中书看详。委得允当,然后引对。如此举择,则诸道官吏庶几得人,为陛下爱惜百姓,均其徭役,宽于赋劍,各获安宁,不召祸乱,天下幸甚。

  五曰均公田。

  臣闻《易》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此言圣人养民之时,必先养贤。养贤之方,必先厚禄,厚禄然后可以责廉隅、安职业也。皇朝之初,承五代乱离之后,民庶凋弊,时物至贱。暨诸国收复,天下郡县之官少人除补,至有经五七不替罢者,或才罢去,便入现缺。当物价至贱之时,停禄不辍,士人之家无不自足。咸平以后,民庶渐繁,时物遂贵。入仕多门,得官者众,至有得替守选一二年,又授官待阙一二年者。在天下物贵之后,而俸禄不继,士人家鲜不穷窘,男不得婚,女不得嫁,丧不得葬者,比比有之。复于守选、待缺之日,衣食不足,货债以苟朝夕。得官之后,必来见逼,至有冒法受赃,赊贷度日;或不耻贾贩,与民争利。既非负罪之人,不守名节,吏有奸赃而不敢发,民有豪滑而不敢制。奸吏豪民得以侵暴,于是贫弱百姓理不得直,冤不得诉,徭役不均,刑罚不正,比屋受弊,无可奈何,由乎制禄之方有所未至。

  真宗皇帝思深虑远,复前代职田之制,使中常之士自可守节,婚嫁以时,丧葬以礼,皆国恩也。能守节者,始可制奸赃之吏,镇豪猾之人,法乃不私,民则无枉。近日屡有臣僚乞罢职田,以其有不均之谤,有侵民之害。臣谓职田欲养贤,缘而侵民者有矣,比之衣食不足,坏其名节,不能奉法,以直为枉,以枉为直,众怨思乱而天下受弊,岂止职田之害耶!又自古常患百官重内而轻外,唐外官月俸尤更丰足,簿尉俸钱尚二十贯。今窘于财用,未暇增复。臣请两地同议外官职田,有不均者均之,有未给者给之,使其衣食得足,婚嫁丧葬之礼不废,然后可以责其廉节,督其善政。有不法者,可废可诛。且使英傻之流,乐于为郡为邑之任,则百姓受赐。又将来升擢,多得曾经郡县之人,深悉民隐,亦致化之本也。性陛下深察,天下幸甚!

  六曰厚农桑。

  臣观《书》曰:“德准善政,政在养民。”此言圣人之德,惟在善政。善政之要,惟在养民;养民之政,必先务农;农政既修,则衣食足;衣食足,则爱肤体;爱肤体,则畏刑罚;畏刑罚,则寇盗自息,祸乱不兴。是圣人之德,发于善政;天下之化,起于农畝。故《诗》有《七月》之篇,陈王业也。今国家不务农桑,粟帛常贵。浙江诸路岁糴米六百万石,其所糴之价与辇运之费,每岁共三百万贯文。又贫弱之民,困于赋歛,岁伐桑枣,鬻而为薪,劝课之方,有名无实。故粟帛常贵,府库空虚。此而不谋,将何以济?

  臣于天下农利之中,粗举二三以言之,且如五代群雄争霸之时,本国岁饥,则乞糴于邻国,各兴农利,自至丰足。江南旧有圩田,每一圩方数十里,如大城。中有河渠,外有门闸,旱则引江水之利,涝则闭闸拒江水之害,旱涝不及,为农美利。又浙西地卑,常苦水渗,虽有有沟河,可以通海,惟时开导,则潮泥不得而堙之。虽有堤塘,可以御患,惟时修固,则无摧坏。

  臣知苏州日,点检薄书,一州之田,系出税者三万四千顷。中稔之利,每亩得米二石至三石,计出米七百余万石。东南每岁上贡之数六百万石,乃一州所出。臣询访高年,则云曩两浙未归朝廷,苏州有营田军四都,共七、八千人,专为田事,导河筑提,以减水患。于时民间钱五十文糴白米一石。自皇朝一统,江南不稔则取之浙右,浙右不稔则取之淮南,故慢于农政,不复修举。江南圩田,浙西河塘,大半隳废,失东南之大利。令江浙之米,石不下六七百文足,至一贯文省,比于当时,其贵十倍,而民不得不困,国不得不虚矣。

  又京东西路有卑湿积潦之地,早年国家特令开决之后,水患大减。今罢役数年,渐已湮塞,复将为患。臣请每岁之秋,降敕下诸路转运司,令辖下州军吏民各言农桑之间可兴之利,可去之害。或合开河渠,或筑堤堰陂塘之类,并委本州军选官计定工料,每岁于二月问兴役,半月而罢,仍具功绩闻奏。如此不绝,数年之间,农利大兴,下少饥岁,上无贵糴,则东南岁糴辇运之费大可减省。其劝课之法,宜选官讨论古制,取其简约易从之术,颁赐诸路转运使,及面赐一本,付新授知州、知县、县令等。此养民之政,富国之本也。

  七曰修武备。

  臣闻古者天子六军,以宁邦国。唐初京师置十六将军官属,亦六军之义也。诸道则开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储兵伍。每岁三时耕稼,一时习武。自贞观至开元,百三十年,戎臣兵伍,无一逆乱。至开元末,听匪人之言,遂罢府兵。唐衰,兵伍皆市井之徒,无礼义之教,无忠信之心,骄蹇凶逆,至于丧亡。我祖宗以来,罢诸侯之权,聚兵京师,衣粮赏赐丰足,经八十年矣。虽已困生灵、虚府库,而难于改作者,所以重京师也。今西北强梗,边备未足,京师卫兵多远戍,或有仓卒,辇毂无备,此大可忧也。远戌者防边陲之患,或缓急抽还,则外御不严,戎狄进奔,便可直趋关辅。新招者聚币井之辈,而轻嚣易动,或财力一屈,请给不足,则必为群盗。今生民已困,无可诛求,或连年凶饥,将何以济?赡军之策,可不预图?若循因过时,臣恐急难之际,宗社可忧。

  臣请密委两地,以京畿现在军马,同议有无缺数。如六军未整,须议置兵,则请约唐人法,先于畿内并近辅州府召募强壮之人,充京畿卫士。得五万人以助正兵,足为强盛。使三时务农,大省给瞻之费,一时教战,自可防虞外患。其召募之法,并将校次第,并先密切定夺闻奏,此实强兵节用之要也。候京畿近辅召募卫兵,已成次第,然后诸道效此,渐可施行。睢圣慈留意。

  八曰减徭伇。

  臣闻汉光武建武元年六月诏曰:“夫张官置史,所以为人也。今户口耗少,而县官史职,所置尚繁,令司隶州牧各实所部。”二府于是条奏并省四百余县,天下至治。臣又观西京图经,唐会昌中,河南府有户一十九万四千七百余户,置二十县。今河南府主客户七万五千百余户,仍置一十九县。主户五万七百,客户二万五千二百。巩县七百户,偃师一千一百户,逐县三等而堪役者,不过百家,而所供役人不下二百数,新旧循环,非鳏寡孤独,不能无役。西洛之民,最为穷困。

  臣请依后汉故事,遣使先往西京并省诸邑为十县。其所废之邑,并改为镇,令本路举文资一员,董榷酤、关征之利兼人烟公事。所废公人,除归农外,有愿居公门者,送所存之邑。其所在邑中役人.却可减省归农。则两不失所。候西京并省稍成伦序,则行于大名府,然后遣使诸道,依此施行。仍先指挥诸道防团州以下,有使、州两院者,皆为一院,,公人愿去者,各放归农。职官厅可给本城兵士七人至十人,替人力归农。其乡村耆保地里近者,亦令并合。能并一保耆管,亦减役十余户,但少徭役,人自耕作,可期富庶。

  九曰覃恩信。

  臣窃睹国家三年一郊,天子斋戒袞冕,谒见宗庙,乃祀上帝。大礼既成,还御端门,肆赦天下曰:赦书日行五百里,敢以赦前事言者,以其罪罪之。欲其王泽及物之速也如此。今大赦每降,天下欢呼。一两月间,钱穀司存督责如旧,桎梏老幼,藉没家产。至于宽赋敛,减徭役,存恤孤贫,振举滞淹之事,未赏施行,使天子及民之意,尽成空言,有负圣心,损伤和气。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赦书内宣佈思泽,有所施行,而三司,转运司、州县不切遵禀者,并从违制,徒二年断,情重者,当行刺配。应天禧年以前天下欠负,不问有无侵欺盗用,并与除放。违者仰御史台、提点刑狱司常切觉察纠劾,无令壅遏。臣又闻《易》曰:“先王以省万观民设教。”故有巡狩之礼,察诸候善恶,观风俗厚薄,此圣人顺动之意。今巡狩之礼不可复行,民隐无穷,天聴甚远。臣请降诏中书,今后每遇南郊赦后,精选臣僚往诸路安抚,察官吏能否,求百姓疾苦,使赦书中及民之事,一一施行。天下百姓莫不幸甚!

  十曰重命令。

  臣闻《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准律文,诸被制书有所施行而违者,徒二年;失措者,杖一百。又监临主司受财而枉法者,十五疋,绞。盖先王重其法令,使无敢动摇,将以行天下之政也。今睹国家每降宣勅条贯,烦而无信,轻而弗禀,上失其威,下受其弊。盖由朝廷采百官起请,率尔颁行,既昧经常,即时更改,此烦而无信之验矣。又海行条,虽是故违,皆从失坐,全乖律意,致坏大法,此轻而弗禀之甚矣。

  臣请特降诏书,今后百官起请条贯,令中书、枢密院看详会议、必可经久,方得施行。如事干刑名者,更于审刑、大理寺勾明会法律官员参详起请之词,删去繁冗,栽为制勅,然后颁行天下,必期遵守。其冲改条贯,并令缴纳,免致错乱,误有施行。仍望别降敕命,今后逐处当职官吏亲被制书,及到职后所受条贯,敢故违者,不以海行,并从违制,徒二年。来到职以前所降条贯,失于检用,情非故违者,并从本条失错科断,杖一百。余人犯海行条贯,不指定违制刑名者,并从失坐。若条贯差失,于事有害,逐处长吏,别见机会,须至便宜而行者,并须具缘由闻奏,委中书、枢密院详察,如合理道,即与放罪。仍便相度,别从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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