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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时相议制举书


  天圣八年五月日,具位某,再拜上书于昭文相公阁下:

  某昨者伏蒙圣恩,优赐差任。盖钧造之际,靡不获所,退省疏拙,且惊且惧,况唐虞旧域,风俗淳俭,狱无积讼,亭鲜过客,栖迟偃仰,何以报国?然尝试思之,似有所补,敢不冒黩而言之。

  夫善国者,莫先育材。育材之方,莫先劝学。劝学之要,莫尚宗经。宗经则道大,道大则才大。才大则功大。盖圣人法度之言存乎《书》;安危之几存乎《易》;得失之鉴存乎《诗》;是非之辨存乎《春秋》;天下之制存乎《礼》;万物之情存乎《乐》。故俊哲之人,入乎六经,则能服法度之言、察安危之几、陈得失之鉴、析是非之辨、明天下之制、尽万物之情。使斯人之徒辅成王道,复何求哉?至于叩诸子、猎群史,所以观异同、质成败,非求道于斯也。有能理其书,而不深其旨者,虽朴愚之心,未与适道,然必顾瞻礼义,执守规矩,不犹愈于学非而博者乎?今文庠不振,师道久缺,为学者不根乎经籍,从政者罕议乎教化,故文章柔靡,风俗巧伪,选用之际,常患才难。某闻前代盛衰,与文消息,观虞夏之纯,则可见王道之正;观南朝之丽,则知国风之衰。惟圣人质文相救,变而无穷。前代之季,不能自救,则有来者起而救之。是故文章以薄,则为君子之忧;风俗其坏,则为来者之资。今朝廷思救其弊,兴复制科,不独振举滞淹,询访得失,有以劝天下之学,育天下之才,是将复小为大,抑薄归厚之时也,斯文丕变,在此一举。

  然恐朝廷命试之际,谓所举之士,皆能熟经籍之大义,知王霸之要略,则反屏而弗问,或将访以不急之务,杂以非圣之书,辨二十八将之功勋,陈七十二贤之德行,如此之类,何所补益?盖欲伺其所未至,误其所尝习,不以教育为意,而以去留为功,若如所量,恐非朝廷劝学育才之道也。何哉?国家劝学育才,必求为我器用,辅我风教,设使皆明经籍之旨,并练王霸之术,问十得十,亦朝廷教育之本意也。况文有精粗,理有优劣,明试之下,得失尚多,何患去留之难乎?今或伺其所未至,误其所尝习,则天下贤俊,莫知所守,将博习非圣,旁攻异端,圣人之门,无复启发。逮于后举,差之益远,如此则制科之设,足以误多士之心,不足以救斯人之弊。恭惟前圣人之文之道,昭昭乎为神器于天下,得之者昌,失之者亡。后世圣人,开学校、设科等,率贤俊以趋之,各使尽其心、就其器,将以共理于天下,故《书》曰:“咸有一德”,斯之谓矣。

  愿相府为此一举,傥昌言于两制,如能命试之际,先之以六经,次之以正史,该之以方略,济之以时务,使天下贤俊,翕然修经济之业,以教化为心,趋圣人之门,成王佐之器,十数年间,异人杰士,必穆穆于王庭矣,何患俊乂不充,风化不兴乎?救文之弊,自相公之造也。当有吉甫辈,颂君之德。吾相之功,登于金石,永于天地者矣。四海幸甚,千载幸甚。干犯台严,无任僭越,战汗之至,某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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